傍晚時分,陰暗的烏雲遮蔽天空,翠綠的場地上飄飛着若有若無的雨絲,霍格沃茨城堡度過了新學年的第一天,熱鬧的城堡慢慢清靜下來。
晚餐結束後,一盞盞暖黃色的燈光透出窗戶,教授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批閱學生們的暑假作業,準備明天的教學內容,與此同時,校長辦公室裡,正縮在書架上摩擦一本書撓癢癢的鳳凰福克斯忽然停了下來。
鄧布利多書架上陳列的大多數書籍都是別人送來的聖誕禮物,曾經在學校裡任職過的教授,每年準時畢業的學生,國內外有過交流的朋友,彷彿每個人都認爲這位老教授是個酷愛閱讀的人。
每個聖誕節的早晨,福克斯總會看見辦公室被書籍堆滿,但是隻有少數人知道,鄧布利多只會閱讀少數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例如童話故事,麻瓜研究,冷笑話精選集之類的書籍,其餘的什麼《魔法變革趨勢》《近十年鍊金術的發展》《魔法界重大研究突破》之類的書只會被轉交給平斯夫人,成爲圖書館館藏的一部分。
能被存放在校長辦公室書架上的書格外珍稀,每一本都有與衆不同的特點。
這隻涅槃過不知道多少次,對魔力格外敏感的鳳凰縮回翅膀,睜大了眼睛,它清晰地感知到面前頁幅中等卻厚實的書本正散發着某種波動,強烈而明顯。
書本外層的羊皮套嗡嗡震動,彷彿迫不及待地要打開一樣,福克斯趕忙退後幾步,朝着不遠處正伏案翻看文件的白鬍子老巫師叫了兩聲。
“哦,別擔心福克斯,只是一個……”鄧布利多放下羽毛筆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繞過書桌和椅子來到書架面前,先是伸手撫了撫鳳凰腦袋,這纔不急不忙地將書本取了出來,“用麻瓜的話來說,這只是一個電話……唔,書話而已……”
顫動的書本落進鄧布利多手裡,頓時安靜了下來,一條紅色的書籤繩帶如同觸手一樣靈巧伸出,在書頁裡撥找了一會兒,伸進了書本當中的某一頁,輕輕撥開,一個粗糲的聲音立即從書本當中響起:“阿不思,你動作再慢點我就切斷聯繫了!”
鄧布利多看着書頁裡的人物肖像逐漸活動起來,顏色也逐漸變得鮮豔生動,他捧着書慢慢走回書桌後面坐下,揮動魔杖將辦公室裡歷任校長畫像翻過去,輕聲笑道:“哦,阿拉斯托,體諒體諒我這幅老骨頭吧,我可沒辦法跑着來翻開書……”
書頁上的瘋眼漢穆迪畫像變得栩栩如生,藍幽幽的魔眼不停轉動,臉上的鬍子和疤痕彷彿都活過來了一樣,隨着說話微微蠕動:“爲什麼不體諒體諒我這個瘸子!瘸了一條腿還得替你到處跑,從對角巷到翻倒巷,從翻倒巷到本尼維斯山,從本尼維斯山到奧地利的紐蒙迦德,最後是德國……梅林在上,腿腳正常的人都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跑這麼多的地方,這簡直是在虐待瘸子!”
“哦,我們商量過不是嗎,你不必一個人去做這些,萊姆斯和小天狼星都願意替你跑幾個地方。”
鄧布利多聽着老友的抱怨,臉上始終懷着溫和的笑容,只在聽到某個耳熟的地名時眼神黯淡了一瞬。
“那些莽撞的年輕人可靠不住,甚至比不上還沒畢業的學生!”書頁上的畫像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穆迪嘀嘀咕咕說道,“不跟你扯閒話了,我趕時間,說說我打聽到的情況吧。”
“很榮幸做這個聽衆。”
“你選中的那個小傢伙是好樣的,找到了巨人部落裡最聰明的三兄妹,在其中一個身上畫了些古里古怪的東西,看不明白,反正是鍊金術那一套的玩意兒,結果就是巨人部落完全變樣的……”瘋眼漢穆迪嘿了一聲,搖了搖猙獰駭人的腦袋,“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沒有人會相信那些跟巨怪差不多的巨人居然在辦學堂,真是不可思議,我去的時候剛好碰上……”
鄧布利多的笑意更濃,不知道腦海裡浮現着怎樣的場景,湛藍色的眼睛有些恍惚:“看樣子這一次戰爭,我們不會面對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傢伙了。”
“可是他們也不想加入我們這邊!”書頁裡傳來穆迪悶聲悶氣的聲音,“看樣子除了那兩個小傢伙去勸,其他人都說服不了他們。”
“這已經足夠了,巫師之間的戰爭本來就不應該牽連其他種族。”鄧布利多回過神來,溫和而鎮定地說道,“講一講後面調查的事情吧,有什麼不一般的發現嗎?”
“從博金·博客和蒙頓格斯那兒得到些消息,大概從兩個星期前開始,有一羣身份不明的人開始暗中尋找一個人,姓名身份都不清楚,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只有一張年輕時候的照片,可是聽找人的那些傢伙說,他們要找的人至少一百歲了,找起來估計夠嗆。”書頁上的人像說到這裡忽然頓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小心翼翼向旁邊看去,畫像的動作忽然僵住了,只有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傳出。
鄧布利多並不着急,他聽得很清楚,那是阿拉斯托的柺棍點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片刻後,書頁上的肖像重新活動起來,瘋眼漢穆迪掏出自己的弧形酒瓶灌了一口:“我目前在德國一間酒吧裡,這裡很不太平,同樣有人在找照片上的人,甚至搜尋力度比不列顛境內還要強……你讓我調查的事情到處都在傳,根本不用特意打聽,那個跟奧利凡德齊名的魔杖製作師失蹤了,導致這邊的新生小巫師得換個地方購買魔杖,動靜不小……”
“我想他已經遇害了,阿拉斯托……”鄧布利多輕聲說道,“談談紐蒙迦德的情況吧,那裡怎麼樣了?”
“哦,怎麼說呢……”畫像上穆迪的魔眼忽然停止轉動,彷彿不經意透過書頁掃了一眼鄧布利多,沉聲說道,“那所監獄根本無人問津,只剩下一個定期送食物過去的職員,至於那位大名鼎鼎的黑巫師……”
“……”
鄧布利多的指節在書封上摩挲,深邃的眼眸隱藏在月牙形鏡片後面,閃爍着湛藍色的微光,“我知道了,阿拉斯托,儘快趕回來吧,他們已經快要按耐不住了,鳳凰社需要你主持工作。”
“知道了。”
書頁上的肖像逐漸褪色,那隻靈動的魔眼失去活力固定下來,只盯着正前方一動不動,原本活靈活現的畫像變得僵硬死板,了無生氣。
鄧布利多慢慢把書本合了起來,坐在書桌後面許久沒有活動,沒有將書放回書架,也沒有重新翻開之前批閱的文件。
洛倫推開校長辦公室的橡木門,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夜幕徐徐降臨,濃稠漆黑的夜色徹底蓋過陰暗烏雲,辦公室明亮的燭光靜靜燃燒,鳳凰福克斯縮着翅膀在書架上趴窩,小巧的腦袋面向書桌,眼睛直溜溜盯着發呆的老校長,或者說是盯着他手上那本魔法書。
洛倫關上房門,熟稔地來到書桌前坐下,看着沒什麼反應的老校長,稍微遲疑了兩秒,試探着說道:“伏地魔攻打霍格沃茨啦!”
“……”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腦海裡的愁緒一掃而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可真算得上一個好消息。”
“校長伱剛剛在想什麼呢,我進來都沒反應。”
“在思考一些費腦筋的哲學問題。”
洛倫挑了挑眉毛,直接一個哲學三連:“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要去哪兒?”
“嗯……”
鄧布利多花白眉毛慢慢皺在一起,“聽起來淺顯直白,但仔細思考下去卻發現這三個問題可以引發無數思考,隱含着無數答案,卻又沒有什麼答案能夠真正解答,真是富有哲理的提問,我曾經產生過類似的疑問,那是在我剛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時候……”
“嘶……”
洛倫倒吸了一口冷氣,趕忙打斷老校長深沉的思考:“哲學概念太空泛,我們還是專注眼前的現實問題吧。”
“請問你在現實生活遇見了什麼困難嗎,洛倫?”鄧布利多眨了眨眼,隨手將魔法書放在桌邊,提着茶壺給他倒上一杯熱可可,“說起來,過去的幾年當中,每年開學宴會結束,我們都會好好聊聊天,昨天晚上我還特意準備了薑汁餅乾,不過等到的客人不是你呢……”
“昨晚你的辦公室太擠了,我給他們騰個地方。”洛倫擺了擺手,開始說起正經事,“現在學校裡有個不懷好意的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兼職黑魔法防禦課教授,學校外面是大批黑巫師在搜尋老魔杖的下落,伏地魔和食死徒潛伏在暗處伺機行動……”
這段時間的種種事件被洛倫一件件梳理清楚,重點講述了今天第一節黑魔法防禦課上發生的狀況,他掃了一眼桌上那根古樸黝黑的魔杖,停頓一下後說道:“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兩節課,哈利就要跟烏姆裡奇教授正面決鬥了,校長你有什麼計劃嗎?”
鄧布利多看着面前黑髮黑瞳的小巫師,雖然面容依舊稚嫩,卻已經顯露出某些遠超成年人的風範,阿拉斯托說得對……
拋開腦海裡的種種思緒,他故作疑惑地問道:“計劃……什麼計劃?”
“當然是對付伏地魔,對付魔法部的計劃,不然還能是什麼?”洛倫翻了個白眼:“把禮堂騰出來,讓烏姆裡奇教授跟哈利來一場決鬥嗎……”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鄧布利多皺起眉頭陷入沉思,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直到看見他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才忍不住笑出聲來,“事實上,我覺得你的計劃就很好……”
說到這裡,他自顧自抿了一口熱可可,舒坦地眯起眼睛:“讓烏姆裡奇帶着魔法部的傲羅追查下去,經過適當的引導,他們就能順着線索查到伏地魔的頭上,只要有人在合適的時候站出來確保安全,既能讓伏地魔的蹤跡曝光,也能讓魔法部站到我們這邊,我說得對嗎?”
洛倫並不否認,只咧開嘴笑了笑:“這是在理想條件下的事態發展。”
“我會盡量爲這個計劃創造條件的……”鄧布利多露出了一絲微笑,“和以前一樣,我需要你隨時留意哈利的狀況,尤其是他的夢境……”
棕黑色的熱可可飄逸出白色蒸汽,濃郁的香氣瀰漫開來,談話的內容也逐漸迴歸一位教授和一位學生的正常聊天,關於O.W.L.s考試的經驗,關於變形術有哪些訣竅,關於蜂蜜糖果店推出了哪些新品……
臨到即將熄燈的時間,洛倫喝下淺淺一層的杯底,目光不經意地在桌面掃了一圈,小聲說道:“還有一件事……”
鄧布利多眼神微動,平緩的呼吸稍微紊亂了一瞬,餘光掃過那根接骨木魔杖,平靜地注視着洛倫。
“薑汁餅乾應該還有吧,稍微分我點兒,暑假一直沒機會逛超市,只在火車上買了一點兒,我的零食儲備吃完了。”
老校長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
……
咬着薑汁餅乾跟胖夫人聊了幾句,洛倫走進肖像洞,看見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還是一派熱鬧景象。
只見李·喬丹、喬治和弗雷德正坐在一羣看上去天真幼稚的一年級新生中間,從一個大紙口袋裡不停掏東西塞進小傢伙們的嘴裡,每個新生嘴裡都在嚼着什麼東西,眼睛裡是清澈的愚蠢,一個個吃得津津有味。
新上任的級長帕瓦蒂和納威站在旁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幅想上去勸說但不敢的樣子。
沒過幾秒鐘,那些一年級新生就像被一把無形的大錘砸了一下腦袋,一個個在座位上昏了過去。有的撲通滑到了地上,手腳無力爬不起來,有的只是癱倒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神呆滯,舌頭伸得老長。
在旁邊圍觀的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喬治和弗雷德拿着帶彈簧夾的寫字板蹲了下來,仔細觀察那些神志不清的一年級新生,拿着羽毛筆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