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席位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洛倫一邊嘀咕糊弄羅爾夫,一邊把他推回赫奇帕奇的長桌,耳邊清靜下來後嘆了口氣,朝着主賓席上的教授們看去。
身材魁梧的海格坐在主賓席左側,笑呵呵地低頭跟只到他臂肘的麥格教授說話,似乎感覺到臺下的目光,擡起頭順着目光看過來,笑着衝他招手。
占卜學的特里勞尼教授坐在另一邊,自從烏姆裡奇不聽信她的預言遭受厄難以後,學生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輕視她,偶爾在城堡裡遇見打招呼的時候,言語間多了一些尊重,特里勞尼對此非常滿意。
她的穿着打扮還像以前一樣古怪,身上戴着各式各樣閃閃發亮的鏈子和珠串,裹着毛絨絨的披肩,眼睛被鏡片放大顯得更加突出……
鄧布利多坐在主賓席最中間的位置,銀白的頭髮和鬍子攪和在一起,垂在胸前,足有幾英尺長,半月形眼鏡架在歪斜的鼻子上,笑容溫和,微微側頭跟身邊的格林德沃小聲說話。
老校長一向不喜歡在晚餐開始前絮絮叨叨講半天,所以當準點的鐘聲敲響,他們面前的瓷盤和高腳酒杯裡立即出現了滿滿的食物和飲料,熱騰騰的香氣使小巫師們的胃口大開,開始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
“魔法部的審判什麼時候能結束啊?”斯拉格霍恩用銀質餐刀切開牛排,肉條放進嘴裡,口齒不清地抱怨道,“我本來想邀請幾位成績優異的學生在火車車廂裡共進午餐的,但是這樣的局勢根本無法重新開辦鼻涕蟲俱樂部。”
“爲什麼?”斯普勞特教授疑惑地問,她想不明白,還沒畢業的學生跟局勢有什麼牽連。
“哦!”斯拉格霍恩解釋道,“好幾位斯萊特林學生的家長身陷監獄,根本沒有心情參加我的聚餐活動,而且我擔心他們在餐桌上提出請求,雖然我的確有些影響力,但是涉及到黑巫師的案件……你知道的,情況非常複雜。”
麥格教授的眉毛皺在一起,抿了抿嘴:“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一些頑固分子會被關押進新的監獄,另外的人有機會保釋。”
“只要繳納足額的保證金,對吧?”斯拉格霍恩挑了挑眉毛,“我收到一些消息,許多純血家族正在籌錢打通關係,甚至找上了新上任的斯克林傑部長,可惜他是個強硬派……”
“要我說食死徒就應該折斷魔杖終身監禁!”布巴吉教授說道。
“……”
學院長桌附近迴盪着歡聲笑語,迴盪着刀叉的碰撞聲,油脂與碳水激盪出最純粹的快樂,將車馬勞頓帶來的疲憊消弭。
在白瓷淺盤子裡只剩下最後幾塊南瓜餡餅後,主賓席忽然傳來了清脆的響聲。
“叮叮!!”
鄧布利多捏着勺子敲了敲高腳杯,壓下禮堂裡的喧囂吵鬧,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開始在大廳迴響:“歡迎!歡迎又回到霍格沃茨上學!”
小巫師們仰着頭看着主賓席上的教授,手裡捧着餐後甜點,甜味在舌尖蔓延。
“如果說在聖誕假期有什麼我一直期待的東西,那一定是你們燦爛明媚的笑臉!”
鄧布利多眼神溫和,繼續說道:“誰也沒有預想到短短的聖誕假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相信大家已經看過報紙上的新聞了,在這裡,我也有幾件事情要跟大家說說……神秘事務司和翻倒巷先後發生了食死徒襲擊事件,許多傲羅和魔法部職員至今還躺在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斯普勞特教授培育的曼德拉草再次被全部收購,阿尼馬格斯教學班的課程可能又要延期了。”
所有還沒完成阿尼馬格斯儀式的小巫師開始唉聲嘆氣,沒想到食死徒竟然會從這麼刁鑽的角度對他們產生影響。
“該死的食死徒!”
“真是太卑鄙了!”
喬治和弗雷德帶頭痛斥黑巫師,引得許多小巫師出聲附和。
只有格蘭芬多的李·喬丹撓了撓腦袋,他怎麼記得這兩個傢伙屯了一批曼德拉草呢?
鄧布利多靜靜站在主賓席上,等他們逐漸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大家可能在報紙上看見了關於哈利·波特的相關報道,我也認可他在抗擊食死徒戰役中的英勇表現。但是抱歉……校外活動不計入學院分成績。”
臺下小巫師和臺上的教授們紛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一些觀察細緻的學生沉默不語,目光在主賓席來回掃視。
鄧布利多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聚集:“我需要格外強調的是,目前局勢只是暫時得到了控制,食死徒雖然基本被捕,但伏地魔依然潛逃在外……”
禮堂裡一片緊張揪心的沉默。
“你看斯拉格霍恩教授……”小女巫壓着嗓音說道。
洛倫擡眼看去,只見斯拉格霍恩表情沉重,眼神晦暗。
“不要恐慌,保持理智,城堡的魔法防禦工事在聖誕期間被加強了,我們得到了新的更有效的保護,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霍格沃茨能夠確保每一位師生的安全。但我仍希望每個人都保持謹慎,絲毫不能掉以輕心,提醒身邊的家人朋友,時刻注重自身安全。因此,我要求你們必須嚴格遵守教授制定的每一條安全規定,熄燈以後不要離開城堡……隨時留意身邊環境,發現異常情況立刻報告給教授……在霍格莫德儘量遠離偏僻巷道……”
鄧布利多一條一條宣講着注意事項,湛藍的眼睛掃過所有學生,那溫和卻沉穩的目光讓人覺得安心。
“斯內普教授也是食死徒嗎?”一位斯萊特林七年級的學生大聲問道,他的聲音在禮堂裡迴盪,許多學生這才發現主賓席少了一位教授的身影,原本輕鬆的氣息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們,我們的魔藥學老師斯內普教授暫時離職了,但他此刻並不在魔法部設立的臨時監獄中,也不在聖芒戈魔法傷兵醫院,他是爲了追求更加高深的魔藥知識暫時離開了我們。不過,我高興地宣佈,即將填補他的職位空缺的,是我以前的一位同事,他同意重新擔任魔藥學教授的職位。”
“讓我們歡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
斯拉格霍恩站了起來,他那光禿禿的腦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穿着馬甲的大肚子搖搖晃晃:“晚上好,孩子們,我很高興重新回到這裡……”
臺下響起一片歡迎的掌聲。
必須承認,斯拉格霍恩的胖老頭形象很有親和力。
洛倫則是看着老校長心生感慨,還是鄧布利多會說話呀,三言兩語就維護了斯內普教授的形象,但仔細想想,他倒真的沒有說謊。
“至於我們的第二位新老師……”鄧布利多等待禮堂裡的掌聲安靜下來,繼續說道,“貝奧武甫·巴沙特教授!他欣然同意填補黑魔法防禦術的空缺!”
格林德沃笑容溫和地起身,朝小巫師們點頭致意。
“貝奧武甫,歐洲史詩裡的一位英雄……”赫敏貼着洛倫的耳朵小聲解釋道,輕輕柔柔的吐息讓耳朵有些癢癢,“他殺死了一位名叫格倫德爾的惡魔。”
格林德沃,格倫德爾……
受到弗拉梅爾的薰陶,洛倫對這些故事也有一些瞭解,格倫德爾被形容爲來自地獄的魔王,強大暴虐,憎惡美好,所到之處,黑暗降臨。
不知道格林德沃選用這個名字是否有什麼象徵意義。
“好了,你們的牀鋪在等待……”鄧布利多歡快地說道,“我知道你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準備明天上課,所以讓我們道一聲晚安吧……”
像往常一樣,一條條長凳被推到了身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百名學生開始在級長的帶領下離開禮堂,朝着宿舍走去。
……
“明天星期一是滿課,不要熬夜,回去早點睡。”
“你也是。”
“晚安。”
“晚安。”
回到公共休息室,洛倫和赫敏相擁站在木質樓梯下方,互道晚安後蹭了蹭彼此的鼻尖,各自上樓梯回寢室。親暱的表現並不拘泥於親吻,這些自然隨心的動作反而更加舒適灑脫。
已經有人先回來了,房門半掩,推門進入。
屋子裡的溫度只比公共休息室略低一點,非常暖和,牆角的燭臺和屋子中央的吊燈都已經點亮了,脫下魔法袍掛上門後的橡木衣架,踩着鞋跟脫下靴子,籠進拖鞋往屋裡走。
納威穿着一身嶄新的毛絨睡衣,站在牀鋪邊整理行李箱,雙手捧着比鬼飛球還大的萊福,彎腰趴下,動作輕柔地將它放進牀底的箱子裡。
洛倫趴在自己的牀鋪上,腦袋埋在被子裡深深吸一口氣,晾曬過後的牀被有微微焦糊的氣味,據說是蟎蟲被曬乾的屍體,反正挺好聞的:“納威,他們還沒回來嗎?”
“啊?”
納威手上一抖,隨後聽見萊福啪的一聲摔進箱子,失職的主人合上箱子,手忙腳亂地起身,“你說哈利他們呀,他們被留在公共休息室了,李·喬丹他們在打聽消息。”
“這些人真不聰明,明明有個傲羅世家的同學,打聽消息竟然找他們幾個。”
“不要!”納威有些慌張,連忙擺手拒絕,“你可別叫他們來找我,爸爸媽媽特意叮囑過我,在審判結束之前,什麼消息都不能說。”
“咦,你居然真的知道什麼內部消息?”
“……”納威閉上嘴不說話了。
洛倫這下感興趣了:“哎呀,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什麼消息分享分享。”
“我要去洗漱了。”納威悶聲悶氣地說道。
洛倫頓時樂了:“嘿,你還會轉移話題了?”
“……”
“真的誰都不能說?”
“嗯。”
“我也不行?”
“……”納威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表情十分爲難。
“嘿嘿。”
洛倫繼續捉弄了幾句,滿足惡趣味後不再繼續追問。
……
深夜,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
圓形燈臺被鏈子拴着,從天花板上懸掛下來,房間中呈現出一片碧綠,大量頭蓋骨和蛇形雕塑製成的裝飾品泛着幽幽的冷光,壁爐膛內的火焰已經熄滅,只剩下泛着紅光的餘炭,公共休息室裡顯得陰暗發冷。
斯萊特林的級長德拉科仰躺在椅子上,手裡翻轉着一枚形制特殊的銅納特,靜靜地注視着透明窗戶外面的黑湖湖水,不知名的光線被水底暗流分散爲一片不規整排列的環形光斑,緩慢經過窗軒,緩慢經過他沒有表情的臉龐。
若隱若現,忽明忽暗。
恍惚間,德拉科的心神似乎沉入了湖底,隨着湖水漫延流淌,死寂的冰面帶着濃稠黑暗鋪天蓋地地籠罩了整個世界,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要吃點東西嗎?”一個怯怯的女聲在旁邊響起,“我這裡有牛肉餡餅。”
德拉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先管好你自己吧,身體比營養不良的兔子還要虛弱,在這裡熬夜受凍,你的室友明天早上或許得把你擡進校醫室。”
阿斯托利亞在旁邊默默坐下,動作緩慢地揮動魔杖,升起幾朵藍色火焰,拆開包裹餡餅的羊皮紙,將牛肉餡餅懸浮在火焰上方炙烤,均勻翻動,不一會兒就飄起誘人的香氣。
德拉科不禁嚥了咽口水,有些惱羞:“聽沒聽見我在說什麼,你很煩人呀!”
“烤好了,快吃吧!”阿斯托利亞將餡餅遞過來,藍色眼睛裡倒映着明亮的火光,亮晶晶的。
德拉科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默不吭聲地接過餡餅,送進嘴裡咬一口,裡面的肉餡還是涼的,但胸口卻有強烈的暖意。
“在禮堂的時候我看見你沒怎麼吃東西,所以就打包了兩個餡餅,怎麼樣,我聰明吧?”
“……”德拉科低頭不語。
“我聽家裡人說過了,你媽媽應該沒什麼事,能夠順利保釋,你爸爸的實際罪責其實不嚴重,只是指認他的人太多,可能需要大筆資金……”阿斯托利亞身體虛弱,所以說話聲音柔柔弱弱的,語速很慢,說完半句就要換氣,像是幾個月的小貓一樣,“我攢了一筆錢,不知道能夠幫到你多少,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找我爸爸借一點……多借一點。”
地下休息室燈光幽暗,壁爐內膛裡餘火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