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輪到誰了呢？”
斯拉格霍恩挺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很有氣派，他笑容熱切地看向右邊，像某位主持人隆重推出明星來賓一樣，聲音激昂振奮：“哦，是我們的哈利·波特！”
哈利迎着衆人的目光，有些牽強的擠出笑容。
“該從哪裡說起呢？”斯拉格霍恩攬着他的肩膀，“聖誕假期那次碰面猝不及防，而且過程潦草匆忙，我們之間的相識只觸及了一點皮毛，更加深厚的情誼等着我們去建立……”
哈利心底一陣惡寒，他感受到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如果這時候撩起衣袖，一定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早在你的母親，莉莉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我就非常看好她，可是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之後，莉莉，詹姆……”、
斯拉格霍恩輕聲說着，看見哈利略有些僵硬的表情，下意識停頓了兩秒，隨後纔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抱歉，我不應該在你的面前提起這些，可是那一晚的傳奇故事已經傳遍了全世界……死裡逃生的孩子，魔法界的救世主，大名鼎鼎的救世之星，報紙媒體現在都是這麼稱呼你的。”
他直直的盯着哈利，企圖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什麼來，卻只能看見那張臉上寫滿無所適從的尷尬。
“當然啦，誰也不清楚哪些是真實新聞，哪些無良記者爲了吸引眼球炮製的虛假消息。”斯拉格霍恩慢慢說道，“這個聖誕假期真是謠言四起，大家都很清楚，《預言家日報》經常刊登錯誤信息，它們的信譽早就透支了……”
洛倫認真觀察着斯拉格霍恩，覺得這位教授很有趣。
或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許是出於別的原因，這位老教授明明非常在意有關伏地魔的消息，卻又裝出一副只是好奇的樣子。
“他們大概不會想到，事件的親歷者就坐在我的身邊……”斯拉格霍恩端起杯子，品了一口杯中的濃茶，彷彿只是隨口提起，“或許這個請求有些冒昧，就當是滿足我這個老頭子的好奇心，我可以問問當時現場的真實情況嗎？”
絮絮叨叨唸了一大段話，都化作了這個問題的鋪墊，他略微有些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哈利，餘光時而瞥過羅恩，瞥過洛倫和赫敏。
正如他自己所鼓吹的那樣，年輕時候積攢下來的人脈遍佈整個世界，常常能知道些隱秘的消息。
比如這幾位學生在事發當天都出現在魔法部，都進入過那間神秘的預言廳……
“就像你說的，教授，這些都是記者散佈的虛假消息。”哈利的笑容有些生硬，“根本沒有什麼救世之星，我們一羣還沒畢業的學生，怎麼可能對付得了伏地……神秘人呢。”
羅恩忙不迭地點頭。
“多麼謙虛，多麼謙虛啊，怪不得鄧布利多那麼喜歡你……”斯拉格霍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洛倫和赫敏說道，“唉，都是那些報道寫得太精彩，太刺激了，弄得人簡直不知道應該相信什麼，不應該相信什麼，比如……那個傳說中的預言球？”
洛倫輕聲笑道：“教授，我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預言球。”
“好吧……看來又是一個虛假消息。”
對於三位涉事學生的回答，斯拉格霍恩早有預料，他提出這個話題的時候也沒有奢望能直接得到答案。
正如他之前從其他人那裡獲知的情報，不管是魔法部的職員還是報社的編輯，談及相關事件時全都語焉不詳，一部分人是受到魔法部的約束，一部分人是忌憚伏地魔的存在。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麼樣的回答。
如果那位請教過魂器的學生命中註定會被誰打敗，他大概會覺得好受些吧。
斯拉格霍恩頓了頓，眼中閃過瞬間的失落，回過神輕飄飄地略過這個話題：“忘了介紹，這兩位分別是洛倫·摩根，赫敏·格蘭傑，五年級最優秀的學生，哪怕是最愚笨的巨怪來了，也能看出他們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感謝你的讚美，教授。”
“讓我看看還有誰沒有介紹……”
斯拉格霍恩扭過頭去看向坐在角落裡的兩個人：“德拉科，西奧多，打起精神來，笑一笑。”
德拉科和西奧多·諾特露出非常標準微笑，溫和有禮，不帶絲毫溫度。可能是純血家族都有類似的培訓，兩人就連嘴角的弧度都十分相近。
“我知道你們在煩惱什麼，在擔心威森加摩的審判對嗎？”斯拉格霍恩對此不以爲意，“一位老教授的建議，請相信你們的家族和父輩，馬爾福和諾特家族能夠延續千年，不會這樣輕易沒落。”
“感謝您的祝福。”
“你們這個年紀的學生時代就是這樣，處在青春年華的時候，總覺得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寫不完的論文，心愛的男孩女孩不能給出迴應，某位教授總是刁難自己……珍惜吧，要等幾十年後回憶起來，你們纔會覺得這個年紀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斯拉格霍恩深沉地感慨道。
“我記得親愛的格韋諾格告訴過我，當然啦，我指的是格韋諾格·瓊斯，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這間教室迴盪着斯拉格霍恩絮絮叨叨的聲音，他漫無邊際地談論各種話題，最後都能牽扯到某些過去的事情，牽扯到他曾經教導過的傑出巫師。
老實說，如果忽略斯拉格霍恩那些自吹自擂的內容，其實這些奇聞軼事聽起來還是挺有趣的。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房間外面傳來整點的鐘聲。
“哎喲，都到了熄燈時間了！你們最好趕緊回去回到寢室去吧，我們下週再聚……”斯拉格霍恩笑呵呵地說道，他模仿着鄧布利多的樣子朝學生們眨了眨眼，“如果在路上遇見管理員先生或者巡查的教授，可以報上我的名字，不僅限於今天晚上。”
俱樂部專屬特權贏得了一部分學生的歡呼，看着他們激動的樣子，斯拉格霍恩非常受用。
“麥克拉根，你有空一定要過來借那本關於巨尾獸的書……”
“德拉科，西奧多，歡迎你們隨時來找我……”
“差點忘記了！”斯拉格霍恩看見走在最後的小情侶，忽然叫道，“洛倫，你等我一下。”
洛倫聞言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他。
“西弗勒斯在辦公室留下了一些東西，鄧布利多託我把它轉交給你。”斯拉格霍恩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籠子，順手遞了過來。
“斯內普教授……留下的東西？”
洛倫低頭看去。
一隻虛弱消瘦的倉鼠縮在角落，黑溜溜的眼珠充滿恐懼。
……
格蘭芬多塔樓入口處。
胖夫人正在跟維奧萊女士交流花腔女高音的換氣技法。
“仙境之光……”哈利捂着耳朵說出口令，第一個鑽進了肖像洞，“我真不應該拒絕海格的邀請，聽格洛普練習簡單語句或許很無聊，但肯定比聽斯拉格霍恩教授講故事有趣。”
“海格聽見這話一定很高興。”洛倫低頭打量着籠子裡的倉鼠。
“格洛普也會高興的。”
“那你下次就用這個理由拒絕斯拉格霍恩的邀請。”
“算了吧……”哈利嘆了口氣，“我還想得到他腦子裡關於魂器的記憶呢，這是鄧布利多交給我的任務。”
“伏地魔聽見這話一定會很高興。”
“……”
哈利看了看那隻瘦得不成樣子的倉鼠，忍不住問道：“鄧布利多爲什麼要把這隻倉鼠留給你？按照你們的講述，沃爾頓·麥克尼爾是一位殘忍冷酷的劊子手，是陰險無情的食死徒……”
“不是鄧布利多，是斯內普教授。”
“那斯內普爲什麼要特意給你們留一位食死徒？”
“這個嘛……暫時保密。”
趴在壁爐前面地毯上的克魯克山聽見他們的聲音，眼睛慵懶地睜開一條縫，探出腦袋用鼻子嗅了嗅，立即起身湊到洛倫身前，拱起身子，探出爪子，衝着籠子裡的倉鼠發出警告的嘶吼。
“這個可不能吃，某位教授還指望靠它回來呢……”
洛倫蹲下來輕輕捋順炸毛的薑黃色柿餅臉小貓，原本打算將看守倉鼠定時投喂的工作交給它來着，現在也只能作罷。
……
2月10日，霍格莫德活動週末。
上午十一點，洛倫和赫敏走出蜂蜜公爵糖果店。
手裡提着不算沉重的牛皮紙袋，裡面裝着各式各樣的新品糖果，弗魯姆老闆對此次的產品很有信心，爲了開拓顧客，所有新品一律五折，放假歸來的學生都快把庫存清空了。
洛倫從赫敏口袋裡拿了一根新品魔棒糖果，那盒是多味混裝，什麼味道都有，嘎吱嘎吱地嚼着：
“嘖，收銀員小姐算賬眼睛都在冒蚊香圈了。”
“……”赫敏默默吃着草莓魔棒。
“其實算價錢很簡單，但是找零什麼實在太費時間了。”
“……”
“你說巫師貨幣匯率這制度，誰研究的呢？”
“古靈閣妖精跟魔法部一起制定的。”
“嘖，我就說整個魔法界都缺乏數學普及教育。”
“……”
“這橘子味和芒果味的魔棒真不錯。”洛倫伸手再拿一根。
赫敏擡頭瞄了他一眼，表情平靜，語氣卻有些古怪：“如果一個東西的味道像橘子，口感像橘子，一般我們就叫它橘子。”
“學我說話？”洛倫咧嘴一笑，捶了一拳她的胳膊：“沒有用的，我這個人出了名的雙標。”
“……”
離開蜂蜜公爵糖果店，到三把掃帚喝點東西，吃頓午餐，下午再去帕笛芙夫人的茶館坐坐，學習一些先進接吻姿勢，情侶的活動週末就是這樣樸實無華，但愉悅。
遙遠天際微微泛黃的時候，兩人踏上返回學校的小路。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有些店鋪已經亮起彩色的燈光，那些微弱的燈光顯得有些黯淡，只能照亮一小部分招牌，卻能讓人感覺到溫暖的氣息。
走出村莊，路邊積雪已經化凍，氣溫卻好像更加寒冷，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些許殘餘的冰霜遺留，染着泥水的顏色，略微有些渾濁，髒兮兮的。
路過尖叫棚屋所在的路口時，不知道爲什麼，洛倫隱隱約約感知到什麼，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朝尖叫棚屋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稀疏的灌木叢後面，一抹微弱的流光若隱若現，深藍色的光芒，隱隱有些發黑。
“這是……”
洛倫邁步上前，掀開稀疏的灌木枝葉，葉片上凝聚的水珠淅淅瀝瀝灑下，下一刻，他聽見一陣微弱的蹄聲從枝葉後面傳來。
一隻小鹿幼獸竄了出來，身上的斑紋被魔力浸染成古怪的藍黑色，詭異的光芒在鹿眼裡閃爍。
“斯內普教授！”洛倫站在路邊岔口，詫異而驚喜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奇怪生物，眼神中還有些意外。
赫敏同樣驚詫地看着這隻幼鹿，她聽說過伏地魔曾經寄生蛇身在阿爾巴尼亞的森林躲藏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斯內普教授也在經歷這個狀態，更沒想到洛倫一眼就認出來了。
洛倫的嘴脣翁動，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話：“教授你這個造型很別緻呀！”
幼鹿眼睛微微上翻，露出極爲人性化的嫌棄，遞過去一個眼神，隨即轉身朝着尖叫棚屋走去，沿途留下一連串的蹄形腳印。
洛倫和赫敏互相望了一眼，識趣地跟了上去。
進門，關門。
尖叫棚屋，魔法界著名鬼屋景點，裡面的一切都還是兩年前的樣子，幽暗的門廳，搖搖欲墜的樓梯，寬敞但落滿灰塵的臥室，灰撲撲的帷帳與四柱牀，牆壁和桌子上佈滿散亂的爪印。
幼鹿靈巧地跳上條凳，再跳上桌面，平視兩人，眼神平靜而冷漠，喉嚨裡發出一種稚嫩卻嘶啞的聲音：
“第一件事，回到學校轉告鄧布利多，伏地魔已經查出那個金髮男子的身份，並且從奧地利魔法部那裡得知是他將那個人接走了，讓他提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