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處。
當然,唐重沒有詩人去國懷鄉的羈旅之思,也沒有遠離家園的黯然神傷。他有這漫山遍野的綠樹紅花,有山泉溪流,有魚兒嬉水,有比這良辰美景更招人眼球的絕世美女蘇山。
好山好水好風景,還有一個大美人。他很快活。
蘇山也很快活,她脫下了鞋子,把自己光潔粉嫩的小腳伸進冷嗖嗖的溪水裡。
等到她的雙腳適應泉水的溫度後,便開始彎腰掬水,和溪水裡面那些受到驚嚇慌亂的游來游去的小魚兒玩鬧起來。那些小魚兒通體雪白,身體幾乎呈透明形狀,模樣看起來機靈可愛。
撈一網出來,倒進鍋裡做魚湯,不用茴香不用八角不用加任何調料,那個滋味也一定鮮美可口——
等等等等。想到哪兒去了呢?
在女神面前,一定要愛護小動物。因爲你對小動物殘忍,女神就會對你殘忍。
那些抱着貓拉着狗上街的男人你以爲當真是愛寵人士呢?只不過是爲了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多加幾分而已。
因爲按照很多女人的詭異思維,她們會覺得,一個男人連貓狗都喜歡,他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一個男人連貓狗都不喜歡,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們以後的孩子?
這——誰能告訴我兩者之間有什麼必要的聯繫嗎?
唐重覺得自己受花明的影響太大了。這傢伙敗壞了寵物界——敗壞了愛寵人士的名聲。嘴裡說什麼兔子小乖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心肝他的六分之一,一和人打賭就說我要是輸了就把我的兔子剁了做火鍋。
你看看你看看,多麼野蠻又狡猾的男人啊。他想吃,還把罪名栽贓在別人的身上。不然的話,有哪個正常的男人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心肝六分之一拿出來和人打賭啊?
“這些魚好可愛。”蘇山笑着說道。
“是啊是啊。”唐重連連點頭。“又長又白,看着就讓人喜歡。”
“咱們抓着回去熬湯吧。一定很鮮美。”蘇山說道、
“是啊是啊——不好吧?”唐重瞪大眼睛看向蘇山。女神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有什麼不好的?”蘇山奇怪的看向唐重。“這些魚乾淨衛生,而且是自然生長的,很有營養價值。可以撈回去熬湯給爺爺補身體。爺爺的身體看起來很不錯,可是畢竟歲數大了,腿腳不方便,活動的時間也太少。這樣的魚湯對老人家的身體很有益處,還可以幫他養養胃——”
唐重詫異的看向蘇山,然後無聲地笑了起來。
是啊。蘇山就是蘇山,和其它女人不一樣的蘇山。
她端着擡着,但是她不裝着捏着。
她的傲氣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她的算計是久歷風雨成妖孽。
她出塵,她更現實。
看到唐重的笑容,蘇山便明白了唐重的心思變化。
她甩了甩手裡的水漬,輕輕地撥弄掉在額前的一撮秀髮,說道:“你是不是認爲我應該像其它的女人那樣因爲覺得她們可愛就要好好保護不忍心吃掉她們?”
“之前是這麼想過。”唐重點頭。
“你小時候在恨山生活?”蘇山突然間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是的。”
“你是不是經常吃這些東西?”
“是的。”唐重點頭。“山上跑的,水裡遊的,天天吃。我們的主食就是這些東西。”
“爲什麼吃它們?”
“肚子餓。”唐重笑。“當一個人餓肚子的時候,他的同情心實在是少的可憐。”
“我沒有餓過肚子。但是,我知道活着最重要,活的好最重要。”蘇山站在溪水裡,溫暖的光線透過樹梢折射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頰變得柔和而聖潔,半邊身體也披上了一層淡粉霞光。“我沒有憐憫之心。至少,在我和我媽媽還是別人的憐憫對象的時候,我沒有。”
唐重輕輕嘆息,說道:“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蘇山從溪水裡起來,唐重伸出手去拉她,蘇山毫不猶豫地握住。
“我很擅長抓住機會。”蘇山說道。
“看出來了。”唐重笑。
他真的很欣賞蘇山,一個有着蘭花的風姿卻有着竹子的風骨的女人。
兩人找了一塊可以直接被太陽照射到的草坪坐下,看着山下的綠樹河流以及點綴其間的座座石頭小屋發呆。
唐重隨手抓了一把不知名的小黃花放在鼻間嗅聞,說道:“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這句話還真是有道理。院子裡種那麼多花,很少聞到它們的香味。這野花不用刻意去聞,它們就主動把香味送過來了。”
“心情不同,感受就不同。”蘇山說道。
唐重點頭表示認同,在大城市裡,即便滿城花海,又有多少人能夠停下腳步靜心靜神的去感受它們的芬芳和嫵媚?
“我明白你帶我出來的意思。”蘇山說道。
唐重看向蘇山,說道:“我知道你明白。”
“你覺得我不該爭?”
唐重沉吟片刻,說道:“應不應該爭,你都會爭。只是想把你從那個漩渦中拉出來,大家都退讓一步。”
蘇山不語。
“我知道你心裡覺得委屈。”唐重笑。“拉你出來,就是要你退讓。也只能讓你退讓,賈英雄畢竟是錦繡集團的掌舵人。”
“他不是,你纔是。”蘇山固執的說道。
“他是我們倆請出來的,我們當場許諾過,要給他無限的信任和自由。”
“還有壓力和約束。”蘇山說道。“我有野心,賈英雄也有。一個有野心的人,假如他的野心不受約束,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所以,我沒說不讓你爭。”唐重笑。“我知道你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我,我很感激。可是,這件事情也確實讓我很爲難。畢竟,老賈還是很可靠的。他只是需要一個平臺一個機會而已。他要的是證明自己。”
“我明白。”蘇山的嘴角帶着一抹笑意。“所以,我出來了。”
“謝謝。”唐重感激的說道。
“應該是我謝謝你。”蘇山說道。“每次和媽媽通電話,她都會提起你。她也很感激你。”
“你看我多招人喜歡。”唐重得意的說道。“你媽有沒有讓你把我騙到你們家裡做上門女婿?“
“我能騙的着嗎?”蘇山轉身過來,那雙平時清冷的大眼睛裡有着異樣的神采。
“這個——我是很好說話的。你只要給我房子給我車子給我買戒指,說不定我心一軟就從了。”唐重笑呵呵地說道。
蘇山笑笑,轉過臉去。
“對了,老爺子身體還好吧?”唐重主動轉移話題。
“爺爺身體還好,精神不好。”蘇山臉色黯然。蘇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整個蘇家倒塌,只靠一個女人撐着,蘇老爺子的精神頭又能好到哪裡去?
“有機會我也去看看他。”唐重說道。
“別。”蘇山說道。
“爲什麼?”
“我怕爺爺讓我把你騙回去做上門女婿。”蘇山一臉認真的說道。
“——”唐重想笑又想哭。
他知道,這是蘇山這女人在報復自己剛纔調戲她的事情。女人心,海底針啊。
在唐重和蘇山閒話家常的時候,老酒鬼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山村人家的院子大多數分成籬笆牆和石頭牆兩種,籬笆牆是用竹子小樹編織而成,石頭牆更結實一些,是用一塊塊方塊大石和泥巴砌成。
老酒鬼不是個勤快的莊稼漢,所以他的院子就是籬笆牆組成。籬笆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有好多地方都破出了口子,老酒鬼就在破口的地方新插幾根竹子。
整個院牆的顏色新舊不一,有些新插的樹樁甚至還長出枝葉,有在這個新家煥發第二春的可能性。
老酒鬼的心情很舒暢,一隻手捧着梅子酒,另外一隻手在藤椅上拍打着節拍。
“我考狀元不爲把名顯,我考狀元不爲作高官。爲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愛花好月兒圓——”
咔——
籬笆門被人推開。
兩個絕對不應該在這偏僻山村裡面出現的外國人出現在門口,他們笑呵呵地看着躺在輪椅上的老人,就像是在看着一隻等待屠殺的獵物。
“就等告假回故鄉,見了李公子,我送他一個狀元郎——”老酒鬼一邊打量着這兩個洋鬼子,一個自顧自的唱着自己的《女附馬》。
“他唱的很不錯。”AK說道。“雖然我聽不懂他在唱什麼。”
“我們可以把他帶走,讓他慢慢唱給你聽。”11說道。“俘虜老人這種事情,還是你比較擅長。你來吧。”
“不不不,我實在不忍心對一個瘸腿的老人動手,這是對我的侮辱。”AK說道。“還是你來吧。”
“洋鬼子,你們是來做什麼的?”老酒鬼停止打拍子,用濃重的鄉音大聲問道。“找人還是問路?找人一百,問路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