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這個地步,皇上心裡其實已經像明鏡一般。
賢妃不宜生育,即便懷上了也生不下來,從賢妃方纔的反應,皇上基本上已經能斷定,她此前是知道此事,但她卻是將此事隱瞞了下去。
而她與倪清羽素未謀面,今日卻是突然把她請到了天心閣,不僅與她閒談,還破天荒地手挽手一起去散步,這些都太過異常,不合情理。
此前皇上想不通,便是因爲相信賢妃不會因爲任何原因犧牲掉自己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把賢妃的嫌疑排除在外。但現在,倪清羽道破真相,一切就都揭開了。
再有便是那封信,睒於鴻軒一番分析,皇上心裡也把事情重新過了一遍,的確是漏洞百出。
而這一連串的計謀,背後主使者又有可能是誰?皇上不用想也知道,他的這個母后,可是一直都沒有消停過呢!
皇上神色陰沉,若是這件事只是後宮之間的爭鬥,他心裡的怒火便不會這般強烈。但這一連環事件,卻是已經牽涉到了前朝政事,關涉儲君之位,乃是國本之憂!
皇上看太后的神色也蒙上了層層慍色,他一直都知道太后一直都不肯屈居後宮,而總是利用趙家攪弄朝局,皇上爲了牽制董家,不讓董家一家做大,便也是對太后的所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卻是萬萬沒想到,太后的手已經是越伸越長,已經開始伸到了儲君之事上!
太后和賢妃都已經察覺到了皇上神色和情緒的變化,兩人的面色都變得有些怪異,沒有敢再發一言。
皇上對倪清羽道:“你先平身吧。”
倪清羽便是從地上站了起來,今日跪了許久,腿腳頗有些發麻,猛的站起身,還有些站不穩。睒於鴻軒伸手扶了下,倪清羽心頭一顫, 兩人的眼神又是交匯在一起,無聲地傳遞着各自的關懷。
皇上的神色嚴肅,沉默了片刻,重又開口道:“待陳太醫來了再行裁斷。”
皇上又看了賢妃一眼,“你躺下歇着。”
然後便起身往外走,其他人自然也知道皇上的意思,他們也都跟着走了出來。太后又多看了賢妃幾眼,兩人給彼此傳遞着信息。
倪清羽心中卻是冷笑的,皇上已經是不願再聽她們多言了,她們就算是再行串供,只怕也是無力迴天。
倪清羽心中的疑惑便是,皇上究竟會不會狠得下心懲治賢妃,畢竟賢妃是他曾經這般看中的嬪妃。而對太后呢?賢妃若是把太后牽扯出來,皇上又能不能做一個狠心的兒子?
倪清羽心裡閃過很多猜測,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至少,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經基本上把自己的嫌疑洗清。
衆人在外廳候着,除了太后和皇上坐着,其他人都恭敬垂立。
沒有人主動開口,整個大殿格外安靜,氣氛又透着絲絲怪異。太后只怕是最坐立不安之人,她雖是極力剋制着,但倪清羽卻是能瞧出她的異常來。
也是,眼下她被拘在這裡,哪裡都去不得,即便是急得屁滾尿流,也是不能找人串供。
半個時辰後,賢妃裡屋,氣氛再次下降到了極致。皇上的臉色再次黑如鍋底,那雙眼睛愈發像一汪深潭,異常深邃,叫人怎麼都猜不透他心裡所想。
方纔陳太醫所言依然縈繞耳畔,“賢妃的體質羸弱,氣血不足,受孕機率很小,即便是懷上了,其氣血也是斷斷不足以支撐孩子出生,最多到四五月左右便會自然滑胎。”
陳太醫已經退下,賢妃整個人臉色很是蒼白,嘴脣也泛着白,當真是氣血不足之態。
“把李太醫和林太醫傳進來!”皇上的聲音滿是威嚴。
賢妃的身子又是顫了一下,太后的手也是下意識地握了握。
“皇上,此事,臣妾確實不知……”賢妃做着最後的努力,很是楚楚可憐地
開口。
皇上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你若是不知,那便是他們存心欺瞞,朕便更應該好好查問一番他們了。”
李、林兩位太醫瞧見陳太醫急匆匆而來,便已經是猜到了皇上的意圖,他們心裡早就已經惴惴不安,皇上果真是派人把他們傳了進去,兩人額頭上都不停冒冷汗,顫顫巍巍地下跪行禮,連頭都不敢擡。
皇上開門見山,“兩位愛卿爲賢妃診脈之時,可有發現賢妃身子有何異常?”
兩人暗暗交換眼神,心裡捏了一把汗,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對得上口供。
李太醫顫顫巍巍地說:“回皇上,賢妃方方滑胎,身子受了大損傷,各處都有所損耗……”
林太醫也趕忙接話,“對,微臣所斷也是如此,賢妃的身子,急需調養。”
皇上的臉色沒有半分緩和,眼神更是閃着寒光,頗有威懾力,“除了這些,還有嗎?李太醫,你一直都在爲賢妃請平安脈,對賢妃的身體應該是最瞭解不過的。”
“除了這些……”李太醫囁嚅着,眼神偷偷瞟着賢妃,卻只見賢妃面色慘白,滿是頹喪。
太后的目光也看着李太醫,言語間滿是敲打之意,“李太醫,你有什麼實話便說,若是在皇上面前說了虛言,皇上動了雷霆之怒,不僅你項上人頭不保,你的家人,也都會受牽連!”
李太醫怔了一下,腦中已經是千迴百轉。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向皇上說實話,把賢妃抖露出來,自己亦是幫兇,到時候自己不僅是失去了賢妃這個靠山,皇上也是會治他一個欺君之罪。另一條路,便是把這件事全都攬在自己身上,如此,至少賢妃會感念於他,就算他自己性命不保,至少可以把自己的家人保住。
李太醫明白,眼下他無論怎樣,都會被皇上治罪,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發力緊緊抓住賢妃這個救命稻草,爲自己做最後的保全。如此千迴百轉地思慮過後,他心底已經是有了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