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軍規:BMW。
我不動聲色轉過身,把吹風機扔回小東北的牀上,也笑眯眯的望着他,然後突然伸手像單手抓籃球那樣按在楚少頭頂,不知不覺,右邊的整個臂膀都緊繃了:“信不信,我能像抓籃球那樣把你的腦袋拎起來……”
楚少臉白了,但這個姿勢沒有任何尊嚴地說:“信……”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有點暴力傾向……”我痛苦的皺起眉毛,好像自己問自己,卻始終沒鬆手:“好像又犯了……”
楚少真誠的、艱難的點了點頭,我疑惑的望向他,嗯,他立馬又更加真誠的、更加艱難的搖了搖頭。
哈哈我太無聊了吧,憋了一會兒氣,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起來,笑出了眼淚,哎呦哎呦,太可樂了,放開驚恐莫名的楚少的小腦袋,一溜煙兒滾回到了自己的牀上。
攤開永遠不會離開咱的被子,遮住腦袋,遮住一切光線,沒課的陰沉下雨天,我要好好睡一覺,不管怎樣,不管怎樣,醒了就給妍兒打個電話。
別告訴她。我好想她。疼痛比愛容易放下。
裹着被子,不知何時終於沉沉睡去,恍恍惚惚,我又去找了小兔子,一切就像昨日重現。坐着公車去學校見她,好像意識到這不是真實的存在,我不斷告誡自己一切要還原的像一點,纔不會把夢驚醒,把她再次弄丟。
穿過時光罅隙,我又忐忑的站在了一中前門,等待一朵穿藍白校服的小花兒,像那天一樣從某個角落突然跳出來,挽住我的胳膊,凝眸淺笑,叫一聲哥哥。
命運費盡周折如此安排一場,短暫的親近緣來只是爲了鋪墊之後更加長久的分別。
夢裡不知心是客,一晌貪歡。是誰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三笑傾我心。浮生。仰止。雨晴。好夢。
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天黑黑,燈光慘白暗淡,世界安靜異常,雨似乎停住了。不過我討厭到處滴水的世界,我喜歡溫暖舒適,一如你的懷抱。
這一刻突然覺得好熟悉,好像伸出雙手就能抱住你。
可是不能。我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被子滑落,意識模糊的真的想伸手抱住點什麼,卻只能幽幽的落在自己的肩膀,空氣些許的涼。
討厭的可惜不是你。
宿舍裡不知誰的本兒又在放這首歌,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那麼一首歌在宿舍高頻率傳唱,旋律響起,微妙的瞬間,你輕輕哼起旋律,我不甘示弱的唱起歌詞——這次還是日文版的——彷彿不經意間,大家都唱了起來,個個表情比專業歌星還傳神感傷,鬧太套!喔!我們只是一羣膽小怕事的自戀狂。
你瞧突然止步的東北端着茶杯按着正閉目和聲的猴哥的肩膀唱高潮部分時搖頭晃腦的便秘表情,還有那不時痙攣、藝術性顫抖的雙手,道盡了天下苦悶宅的心聲:缺什麼求什麼——求愛,求女孩,求溫柔的虐待、因爲始終沒人來愛我,所以我要瘋狂的愛自己……
回過神來,我眨了眨眼睛,正過身,沒辦法在這一羣大男人的似水柔情中繼續待下去,迅速套了件外衣,拿了手機,拖上鞋子,下牀準備出宿舍,置音樂聲中某孩放棄合唱哎哎四兒你去打飯啊給我捎份餃子唄的叫喊於不顧。
我只是去打個電話。
在這個黑黑的樓道口,某個人曾依着牆壁給她打過多少電話,數不清了,有幾次大半夜,睡不着的小貓還吵吵着要我給她唱歌,可笑的是,拗不過我竟然真的小聲唱了,不顧赤裸裸的廁所夜行者們好奇的目光。
好冷。
好累。如果你,如果你,如果你……如果我。如果我,想讓你回來呢。如果我不願意相信這個噩夢。我只願意相信你。相信親愛的我們。
那麼。你怎麼說。怎麼說。怎麼。說。
指尖冰涼,心如樓下明明暗暗的淺水般盪漾,我穩定了下呼吸,鼓起勇氣撥了妍兒的號。世界開始在手上顫慄,熟悉的旋律猝不及防的在耳畔響起,不覺倒吸口涼氣,好陌生的不確定感。
親愛的親愛的,現在該叫你什麼,我們,還能是那個我們嗎?
鈴聲好像已經響了很久,我忐忑的握着手機站在窗口,已經失去了時間尺度,無法測量迷失的深淺,也許馬上就會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也許這樣最好。爲什麼我總在試圖鬆一口氣呢?
然而還是接通了,心隨着電波的鼓譟咯噔了一下,一個女孩的聲音,但很明顯不是小貓:“喂!?才子哥……好久不見!”
這是她們的小五還是小六來着,我總是分不清,略一糾結,禮貌的揚起嘴角:“額……怎麼是……你……接電話。”
“嘿嘿,妍和真真洗澡去了,待會我們一起去市中心淘寶……週五晚上嘛,你可好一陣沒……”一陣嘈雜,電話被搶了去,換了另一個女孩的清脆的聲音。
至於這個妞,我只能說,不是小五,就是小六:“道道呀……最近你是不是惹我們家小姐生氣了……你可小心哦,她身邊臥虎藏龍呢……瞭解?”
不明真相的羣衆,這樣也好,我掩飾不住的無聲苦笑:“瞭解……你們宿舍都去?”
“不止呢……”估計又被第一個妞搶了回去,頑皮的孩子不小心泄露了天機:“今晚出去玩兒,主要是有個男同學要請我們大家一起吃飯,說要認識認識……”
“誰呀……”顫抖的尾音賣了獵人斯道的故作鎮定。
“嗯……學院特招的,妍好像管她叫蘿蔔,是吧……”
“嗯,胡蘿蔔,名字挺搞笑的……”兩個人笑嘻嘻的一唱一和:“你什麼時候還來秦皇島呀……對啊……帶好吃的給我們……”
週五晚上,市中心,逛街吃飯,好正式的見面會,甜蜜而又溫馨呢,那燭光能不能分我一半,因爲這裡好暗。突然鼻子一酸,竟然他媽的想哭。還好沒人能聽到,某個人的心就在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問候中一片片碎掉了,四分五裂,層層剝落,零星的墜入幽邃深海,萬劫不復。
有氣無力的掛掉電話,沿着窗口牆壁緩緩坐了下來,地板冰涼,但至少可以溫暖我的心,仰頭靠在了暖氣片上,一片漆黑,這是月光也照不到的陰影夾角,沒人看到。我可以盡情的,乾點什麼。我不知道。默默死亡或者慘烈生存?
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也忘記尷尬走了幾個想來這裡打個電話走近卻發現有人在的同胞。視線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陰暗環境,混沌變的清晰,也許這樣坐下去,我還可以進化成冷血動物呢。
直到一條短信,幽光中點亮了我的手機屏幕,雨停的夜晚,來自並不遙遠的張小妖:
“楊媽媽好可愛!!我不是教了她偷菜麼,剛纔她在線警告我,她已經定了鬧鐘,到時間準時收菜,再偷她的,就別想再吃到她親手做的各種美味了!哈哈!眼淚都出來了哦!”
盯了半晌,莫名其妙的我立即回撥了她的電話,也許是距離的原因,第一時間光速接通了。
“嗨!”
小張同學的聲音不太自然,安靜了片刻,呼吸便有點迷亂,也是,上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你有空沒。”我木然地說。
“有啊……”她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輕聲回答:“一直有啊……”
電影當哈利遇見莎莉裡面說,愛情是燈,友情是影子,當燈滅了,你會發現你的周圍都是影子。朋友,是在最後可以給你力量的人。
但我不是很肯定。燈滅了怎麼還會有影子。天上的月亮?也許。
我也不十分確定,小妖究竟能不能算是我的朋友,儘管目前默認把她分到這個組,但這個詞用在有過親密接觸的兩個年輕異性身上,聽起來怪怪的。
就像,嘿,哥們,這個是我朋友張昕……噢,相信我,她有指標近乎完美的三圍,挺胸美腿翹臀,小心,她柔軟的舌頭會要你的命。
怪怪的。不是麼。但現在誰在乎。
十分鐘不到,我站在位於差不多兩個宿舍樓中間的小花園邊際一個高大的郵筒前,遠遠望見小跑過來的拉拉隊員。斜在園子裡面的泥土小徑滿是坑坑窪窪的積水,說不定裡面還遊着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小魚,暗黃色路燈所及的視野裡,青草滾動着晶瑩的雨滴,長椅什麼的也都溼淋淋的閃着光澤,這時候你可不會想搶着坐上去。
她帶了頂針織帽,兜住了一半波浪型的褐色長髮,這樣的地面還不要命的穿了一雙絨絨的淡黃色UUG。
“嗨!”
拉拉隊員熱情的向我擺了擺手,環顧了下地形,低頭跳過一個小水窪,人喘的厲害,蹦到我面前的時候,嘴巴熱乎乎的噴着淡淡的白霧,喔,這場雨似乎是降溫的前奏。
面對不明所以就調皮的開始衝我擠眉弄眼的拉拉隊員,我就那麼筆直的站着,像旁邊郵筒的親弟弟,視線裹在衛衣的帽子裡,皺起眉,很無理取鬧的開口說:“你怎麼不先問問找你來幹什麼,就跑來了!?”
“幹什麼……都不是問題……”小妖咯咯嬌笑,歪頭挑眉,一隻足尖點地,上身輕搖,眼神很魅:“難得大人有雅興召我,總之……小女子奉陪到底……”
“So sweet!”
我蒼白着臉勉強一笑,本來壯着膽子想摸摸她的帽子,將無厘頭進行到底,積壓的痛卻終於追了上來,咬的人遍體鱗傷,生不如死,甚至無法在一個地方長久安穩的站立,我需要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注意注意,秦皇島那邊即將歌舞昇平了,見鬼,什麼東西在胸腔內抽搐:“額……還沒吃飯吧,我請你……想喝酒麼你……”
“oh、oh……”
小妖猜測的眨起眼睛,她的睫毛也很長很漂亮,散發着一種異域風情,她充滿關切的擡眼望着,溫軟的手掌按在了我胸口:“So……Whats wrong,swe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