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移不動表示,小貓依舊關機。
好吧,好的。我莞爾一笑,給自己塞上耳機,揹包準備下車,其實這是個還能接受的結果。開機,關機,畢竟只是個二選一的問題。她選擇關機,總好過她和他齊刷刷的等在車站外面,舉着牌子:楊斯道,秦皇島歡迎你。
不想被陌生的嘈雜淹沒,音樂開的最大聲,下了車,出站口人羣海潮一般涌動。夜色浸染了大半個暗紅色的低矮天空,風起心寒,突感覺外面露天氣溫急速降低,不由打了個冷戰,呵,呵,呵氣成冰呢。
高大的公交一輛一輛停下,又出發,車頭前面漂亮的大眼睛閉上,又睜開。
我該怎麼辦呢。不知道去哪裡。
原來她不想見我,我就還真沒什麼好辦法。給真真打了個電話,證實小貓的確已經不住宿舍了。問題是她還不知道丫頭具體去了哪裡。
我沒再爲難她,掛掉了——就算她知道,妍兒會讓她告訴我麼,就算她肯告訴我,我就真的能夠做到這樣直接去找她?
沿着路燈踩着紅黃格子瓷板磚來回走,停下來愣了一下,噓,斯道大人在思考問題,好像未果,冷哦,凍得又開始來回走。
空氣是乾冷的,摸摸頭髮涼涼的,好像被染上了一層薄霜,被風吹的眯起眼睛,揉揉發紅的鼻頭,噓噓,還好有王菲她們的歌陪着。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是這樣的麼,快安排一次狹路相逢,在我凍成冰棍兒之前。
小貓住的地方可能離海很近,她已經搬出來,我也沒必要再去Y大小區住了。徘徊了一會兒,再打過去,小貓還是關機,幹嘛呢你,幹嘛呢,你們!心疼和肝火都被氣溫凍得僵住了,神經反應好慢,也許這是處理心傷的好辦法,實在受不了了,哆哆嗦嗦的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我已經到秦皇島了。現在正式開始騷擾你。關什麼機,怕你自己把持不住啊。快讓那個叫什麼倫的來和我單挑!
隨便跑上了一路公交,問了一下,我打算去找一個海濱旅館住,等妍兒開機,順便泡個熱水澡,額,髮型最好不要動——我自戀的對着車窗倒影裡的一個冰凍帥哥想,果然砸過錢了,真拉風,小色妞瞧見了還把持的住!?哈哈。
夜間公交緩緩啓程,我暖着手,故作堅強的揚起嘴角,望着陌生的路燈和車輛彼此錯過。不管怎麼樣,不管希望多麼渺茫,不管這次旅程的末尾以何種方式呈現,我已經隨着自己的心到達這個海濱之城——秦皇島,這個因你而結緣的城市——今夜,請不要將我遺忘。
親愛的,請給我,哪怕一首歌的時間。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還沒跟你牽着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 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 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 都有時候 沒有什麼 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 看細水長流
下了公交,在蕭條的夜街上沒走幾步,隨便定了其中一家民宿性質別墅模樣的旅館,一層算是個小食堂,提供些家常菜,住宿主要是上層。
環境不錯,還都配有寬帶、臺式機,也許是因爲地廣人稀,來來往往幾個客人都沒這條街上的旅館多,報的價格稱得上是厚道了,凍人斯道正急着溫飽和休息,也沒再多做計較,怕隔出來的小間太憋屈,直接要了靠海那面的一間大房,順便點了一個熱小米粥,兩個炒菜,一會兒給送上來。
送走女房東,凍人斯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深呼吸,好激動,不再是那冰涼的空氣,扔掉揹包,第一時間跑到了浴室搞熱水。
溫飽問題解決了,纔有力氣撕心裂肺,談情做愛,上刀山下火海,所謂溫飽思淫慾,一點也不假。
等我乾淨暖暖的裹着棉絨被子窩在長椅上開始一邊上網一邊享受熱粥、京醬肉絲、木耳雞蛋的沐浴洗禮時,憂愁,它悄悄圍繞了我~額。
真好吃。就是不知道。她。妍兒。小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小東西也在,我就能拿勺子喂她吃。她一定會很乖,張嘴再要,咱就親親她。這個寶貝兒,不肯接電話,關着機幹什麼呢。
想着想着,凍僵的神經已經漸漸緩了過來,開始飛速運轉,妒火升騰,添油加醋,順藤摸瓜。
關機幹什麼,幹什麼關機……用腳趾頭想想,還能幹出什麼好事!不就是幹那些兒拉拉小手親親臉蛋的勾當兒!啪啪,郭紅妍我太鄙視你了!真的。你敢當着我的面光明正大的來嗎?咱別偷偷摸摸,關機算什麼本事!是吧,不是現在還摟着呢吧,你摸摸我,我親親你,就像咱倆那樣?分開!我擦,沒王法了!有證兒沒,你倆,給我分開!
網上隨便一個暗含情侶親熱的信息就能讓我醋意大發,不知不覺把盤子裡的菜搗得稀爛,分開,分開!就差扔掉勺子,滿地打着滾兒扯自己的頭髮了。
嘖嘖,真好笑,您家這孩子氣性真大!吃飽了撐的吧!我平靜的對自己說。來,幹。又喝了一勺兒粥,啊,舒服哇,跟小貓的舌頭一樣滑滑的燙嘴,感覺好多了。
我要吃了你。寶貝。卷好了一個豆皮京醬肉絲卷,我深情的望着它,呲牙咧嘴地說。
正要下口,桌子上處於一級警戒狀態的手機突然有了動靜——就在我絕望的自暴自棄,認爲今晚是肯定沒戲了的時候——妍兒神奇的開機了,還主動給我打了過來。
喂都省略了,加州小貓迫不及待的第一嗓子如銀鈴般清脆,簡單明瞭,奶裡奶氣,儘管那似水的溫柔只有三個字,卻比得上千言萬語,擋也不擋住的熱情洋溢,充分體現了她一隻迷途小羔羊內心世界的掙扎與渴望:“滾回去!”
被說了滾。回去。
一種莫名的難過瀰漫開來,像水墨渲染了心悸,一記無聲而又有力的耳光。
我好像終於瞭解,你曾經的心情。無論說的人當時究竟是什麼初衷,憤怒抑或真心,悲其不愛抑或怒其不爭,聽的人都會無法自拔的陷入低迷——親愛的,親愛的,我們,說好的美好呢。
“郭紅妍……”
詩人斯道一邊念着她的名字一邊踱到了窗口,港口城市不眠的夜色燈火掩映下,海岸線連綿不絕,蜿蜒曲折。一萬年之後,我們會在哪裡。我們的愛呢。又會在哪裡。隱隱有潮水起伏的聲音,共振了一顆需要安撫的心臟。海天相接的遠方,有一片死寂幽邃的陰影,彷彿有一個未知模樣的巨大古老怪物蟄伏在那裡,滄海桑田,世事輪迴,它的名字叫時間——多少情愛,敗給了它:“……你敢不敢,別這麼,赤裸裸地對我好?”
不知身在何方的加州小貓愣了一下,估計換上一張疑惑的小臉,頓了一下:“哈?”
“物理課沒睡覺的同學都知道,相同條件下,滾動摩擦力遠遠小於滑動摩擦……”我揚起嘴角:“怎麼,你還是捨不得,讓我滑回去?”
妍兒傲嬌不屑的從小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欲言又止,接着便是呼呼的喘氣,我猜小女俠在整理反擊敵人的措辭。
寶貝寶貝,少將斯道怎麼覺的,這場戰爭這麼有戲。
“回去吧。”她沒再糾結是要我滾回去還是滑回去,直接下了逐客令,冷冷而又自然:“你現在還來這幹啥!”
“來看你。”
海面上有微渺漁燈浮沉,一如誰的心,月光如雪,亂了浮生。青春就像這流過指尖的月光,它明明在你的手裡,卻又是你永遠無法握住的。瞧,就像這樣。無法握住。你也會是這樣麼,少將詩人倚窗而立,仰止,眨着眼睛故作平靜地說:“看了,就回去。”
先把人誘拐出來再說,這是目前的作戰計劃。
“不。”小貓小聲地說:“我不讓你看……”
“你說不讓看我就不看……”我側耳聆聽她的心跳,寶貝,有小快了一點沒:“……那我不是很沒面子——以後還怎麼在別的流氓面前擡起頭來……”
小丫頭不說話了,我心裡一動,難道,有效果,試探的叫了一聲:“妞?”
小貓沒答應,半晌,幽幽的嘆了口氣,好像極爲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你想回到過去……我繼續做你的小情人,小寵物,隨時隨地被你侵犯,凌辱,糟蹋!你還在外面彩旗飄飄——可是楊斯道,抱歉!我不可能回去了。”
“沒彩旗飄飄啊……”
至少在你倒之前,這句話沒敢說出口,不過侵犯、凌辱、糟蹋,這些詞用的,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起妍兒操作性極強的溫軟嬌軀……又緊又窄哦,還會吸人,於是我在不該愣神的時候愣神了。“現在說這個沒意義!我也不在乎了。”小貓語氣堅定,不改初衷:“總之不見,你早點回去吧。”
妍兒拒絕的態度讓我有點迷茫了,希望摻雜着害怕,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安的問了出來:“你真的跟那個什麼倫好上了?”
“我說是——你可能還會不信——我也不想爲這個費口舌。”你小貓真的好像已經不是那個你小貓了:“就讓時間來證明,好吧!”
覺出她有掛電話的趨勢,少將斯道越來越慌張,經此一役,主動權已經完全掌握在這個小妞的手裡,可還有什麼辦法,除了語無倫次:“你在哪現在,真的……住一起了!?要不你叫那個什麼倫的出來,咱認識認識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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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妍兒沉默了一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掛了,別煩我,不然關了機就再也不開咯!”
脾氣見長啊,呦呵,你,你,你好毒——在還沒盤算出什麼具體措施之前,小貓就這樣毫不留戀的掛掉了,嘟,沒了,說沒就沒了。房間還是那個昏黃房間,斯道還是那個落魄斯道,依舊飄着菜香味,米粥香味,但她已經消失了,如同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