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該你疼,該你難過。妞妞走了。安靜而平淡,好像真的走了。現實,就是這樣,不管你接不接受,只是無法撤銷。
無法撤銷。
黑夜遮蓋下的偌大海邊城市,有一隻躲起來再也不願見你的小貓——我沮喪着臉,滿腔的無可奈何,好像一下子蒼老了五十歲,你瞧,一個老人在海濱的一個小房間裡踽踽獨行,是不是很淒涼。
我的妍兒消失了,我難過的不只是再也不能說,我的妍兒,這四個字了,噢,誰在乎。
上帝,我一定會孤獨終老。
還沒來得及細細咀嚼這苦澀悲情,剛失魂落魄的坐回沙發椅,就發現一個窗口閃來閃去半天了——是那個伊娃,就在和小貓打電話的時候,她發了信息過來。
“斯斯,道道,我又夢見你了。捏捏。”
“怎麼顯示秦皇島……難道!斯神降臨,去拯救聖妞了?”
如果斯神真有想象中的本領,定要把此城翻個底朝天,抱得美人歸,還要在天上飛一圈兒,最好再飄點小雨。
現實確是連個電話都不敢打了,都要瞧人臉色,我愣了一會神,苦澀的吐一口氣,皺了皺眉毛,手伸到鍵盤上:“降臨失敗,聖女被劫!”
伊娃很快回了過來:“大招兒用了沒有?開啓無敵呀!請詳述交戰狀況……”
其實沒多少好說,大部分上次聊天已經提及,把剛纔的情況描述了一下,聯想到小伊娃的前六個男友——總該有個出狀況吧——虛長几歲,我也不恥下問:“那根據你的經歷,遇到男生這種情況,怎麼做會感覺比較漂亮,有建議沒?”
“建議準備足夠的糧食和清水。”伊娃消息的字體是粉紅的小楷,她惜字如金,不要臉的說——很有我當年文風的神韻:“詳細攻略,請參照毛爺爺的論持久戰!”
有意思了,我忍俊不禁,暫時舒緩了心頭積壓的愁雲,追着問她,也問自己:“那要是她還一直不理?”
“開無敵狀態!”
“?”
“人至賤則無敵——斯神這時候果斷可以不要臉了,千方百計哄出來,泡她,搞曖昧,扮深情,練憂鬱,玩浪漫,而且百依百順,既然有過關係,只要一直加熱,喚醒記憶,很快就忍不住了。”
“那要是還不管用呢?”其實我不想再問,這些都懂,可心裡不想再讓妍兒有一丁點爲難,現在惹她生氣,自己反而會更難過——不過挺想知道這個伊娃還能說什麼。
“那隻能強行用大招了!直接說,就是牀啊牀啊牀,斯神你懂吧……”
“不能再懂了!”天生神經質又敏感多疑,這次我豁着老臉問:“到底是妹妹你的真經驗,還是自己胡謅的!?讓我發現,你也懂的!”
“怕怕。哥哥不要對伊娃用神滅斬……還是僅供參考……不過……”
伊娃接下來一句讓我耳根一熱,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每次到搞曖昧那一關,我就經常把持不住,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綁好,打包送去給那個心懷不軌終於得逞的前男友操練了。”
“伊神……請受小生一拜!”
“平身!灑家還有一個小歪招,來識別女孩心思……可秘授予斯神……”
“伊神請講。”
“有機會,一定要看你和對手在她手機裡的顯示,女孩心思相對細膩,也就是相對悶騷,一般非正常顯示,像加了字母呀,分組呀,特意排的最靠前,叫的最貼心的那個,基本沒錯了……”
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在落魄斯道心情本該最灰色的時候,伊娃帶着一抹亮彩閃過,她的建議,我自然只是聽聽,聽聽而已。至少,我當時就是這麼認爲的。
關於我的心情,唯一想說的就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半夜海風也不肯停,獨孤老人斯道躺在陌生的大牀上,根本沒有睡眠,不是牀不夠舒服——其實很軟很溫暖——只是因爲我不敢閉眼。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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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想太多。
妍兒早就睡了吧。她身邊沒有人吧。我的小貓不會那麼絕情啊,她也不會這麼快陷入一段戀情,就算動了心,也還不會怎麼樣吧,大不了牽牽手,恩,頂多就是被偷吻。
不會幹那個的。不會的。她不會,不代表就沒人會欺負她啊。萬一被騙了出去,說不定那就是個騙子!我騰地坐了起來。
她不讓我給她打電話,生氣了關機的,我又把手機放下了,一臉的茫然。怎麼辦,怎麼辦,無助而又驚慌失措。
不過沒說不讓發短信啊,是吧,我坐在牀上跟自己理論起來,發啥好呢,編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約她出來的理由——好吧,我承認其實很假:沒錢啦,也不能用卡,你不是還欠點麼,來,立刻帶現金來還!
萬一她讓那個男的來怎麼辦,多尷尬,哎,就你這膽量!現如今幹什麼不要風險!
猶豫了小半宿,自言自語了小半天,推演操練到倆眼放光,終於心一橫,給小貓發了這樣一條催錢短信。那個發送成功的信息報告讓我稍稍心安,小妞沒關機,她沒關機哦。
熊寶寶一定睡的很甜,趴着麼,頭歪在一邊,還是側身,你的小手抓着什麼呢。
她還會上鉤麼,就像高中一樣,坐在前面專心寫作業,幹嘛這麼久不理我,理我啊,理我……她會突然轉過身,那樣挽着的頭髮輕搖,忽閃起會說話的大眼睛,秀眉微蹙,生氣的瞪你,瞪你,就只瞪你。
你目不轉睛的望着盛怒下的她,心頭卻無比甜蜜。
喂!郭紅妍,誣陷也要給個罪名啊!
歲月靜好,不見了流年,靠在牀頭,少年斯道枕着胳膊,嘴角的笑容弧度在一點點消逝,突然就抱住頭一動不動了,像一隻雪地裡蜷縮冬眠的發抖刺蝟。
給個罪名也好啊,只是不要不理我,好麼,不要不理我。永遠。不要。不理。
我再也沒辦法形容,你是我的誰。
我會難過的停止呼吸。就像這樣。真的會停止。呼吸。
不要害怕,不要擔心,我不會死去,只要你願意注視,我就會像充水的海綿,一點一點活過來。
只要,你願意。
天啊,我哭的好慘。
誰能陪我,直到天明。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秦皇島依舊沉浸在迷濛的青色的睡夢中,還未大亮,我一個人悄悄去了海邊,眺望天水一色,那海水冰冷刺骨,漫過腳背,我聽着音樂,漸漸失去知覺。
天快亮啊,小貓醒了就看到短信了,快亮快亮,一夜未睡,凍得也不行了,黎明正式來臨前,我回了旅館房間,哆哆嗦嗦,一頭栽倒在牀上。
冰冷刺骨的感覺一點點消失,緊緊的裹着被子,在秦皇島的遼遠天空徹底大亮之前,沉沉的陷入了睡眠。好像從此就一直在做夢,而這個夢,又好像始於失去意識之前。
原來,現在的生活只是中學時的一個夢。我終於從桌子上醒了過來,打個哆嗦爬起來,出了一身冷汗,多可怕,前面依然是穿着藍白校服一臉稚嫩的小貓。嘿嘿,下晚自習了。扯扯衣角,顰兒轉過身瞪我,丫頭,沒聽見鈴聲?咱該偷摸約會去了!
那街燈靜靜的凝望,我揹着妍兒沿着街道走啊走,說着小小的情話,她趴在我背上,緊緊的摟着脖子,呼吸淺淺,聞着寶貝身上清香甜蜜味道,感受着肌膚緊貼的溫軟觸感。好興奮啊。親近女孩就是好,哈哈。
困困的小貓好奇的問這問那,我們就這樣一邊說話一邊走,不知不覺,走到了天上,走入了雲端,走進了彩虹天堂。
扯幾朵白雲。躲進來,親親。寶貝。別躲。教導主任瞧不見!沒人打小報告!來,給我親親。不許動,撲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聽到一陣鈴聲,奇怪,又上課了?
好像是短信啊,賴着被窩我又迷糊了一會兒,才猛的坐起來,屋內光線充足,恍惚間睜不開眼睛,眯着一隻眼瞧那陽光射進窗口的角度,好像已經下午了。
然而這一點都不重要,忙不迭抓起來的手機上,閃着令我的心隨着一起躍動的小信封——是妍兒剛剛發來的:
“只希望你不要再騙人,有了錢馬上回北京。”
“我白天沒時間,晚上六點半行嗎,你住在哪,離哪近,行就說個見面的地方。”
洗了一次澡,牙齒刷了兩次,外套穿上又脫下來數遍,這種風格的衣,怎麼走路會比較盪漾呢?
浴室裡的鏡子裡,我像神農試百草一樣練習適合這次見面的微笑和眼神,滄桑的,心碎的,憂鬱的,蛋疼的,額,頭髮好像睡亂了一些呢,日,越弄越亂!早知道就不躺下了!
沒事兒你丫睡什麼覺!早知道一直站着多好!
幾點了幾點了。三點多醒的,現在,媽呀,四點多了。六點半說到就到。我還在這兒捏這該死的鬢角!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被她的短信搞慌了,裡裡外外,徹徹底底。
淡定,楊斯道!鏡子裡的神秘人頭上亮起觀音菩薩一樣的光環,表情嚴肅的發話了。
出息!不就是答應見面了,怎麼搞的好像又初戀了一樣!你的出息呢,前途未卜,有點危機感好不!也許人家帶着那口子一塊來,你不就尷尬了,再者,把錢扔給你,人立馬走了。再說,見了這次面兒,以後怎麼辦,拿了錢,你還有臉不回去啊!?你丫還事事兒的擱這窮開心呢!?
菩薩說的是。挨批斯道悲情的垂下了頭,心間一陣迷惘,也是,都啥時候了,你說我咋就這麼二兒呢……嗚嗚……覺得自己把自己說的狠了,鏡中人只好又安慰一下,摸摸頭,輕聲軟語開導:不管怎麼說,她肯見咱,這已經是階段性的勝利呀!加油,記住,你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璫璫一顆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