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瞬間被抽離——如果人有靈魂這種東西的話——獵人斯道確定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分離了——它拋棄了這副年輕的皮囊,獨自遊蕩去了。
“分開,這就是你想要的哈?”我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在年輕激進的我看來,分開是分手的前奏,不愛了纔會分開:“還是不相信我吶。”
“不要……”小貓若有所失的搖頭,伸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手指劃過我的嘴脣:“不要這樣對我笑,我愛你你知道的。”
“愛到都迫不及待的要分開了?”我紅了眼衝動的繼續浮誇,發着狠神經質的追問。
“現在抓狂的你怎麼會了解,這輩子斯道對妍兒的意義。”小貓淺笑着摩挲我的臉頰,雨後晴空般的眼神裡寫滿了溫柔,半晌,她把頭靠在我肩膀上,用力的抱緊了我的腰,溫熱的呼吸迷亂了膚淺的我的神經。
那一刻世界好安靜,安靜的只能聽見我們的心跳聲。
“臭,我病了,好累,快死了。”
“怎麼了寶貝?”我抱着妍兒,心裡很不是滋味,暫時忽略了分開的事兒,人生就是這麼無解:“胃又不舒服了?”
“我都要和你分開了,你還叫我寶貝?”小貓從我懷裡起身,盯着我的眼睛,幽幽地問:“你不生氣?”
“不知道啊,感覺現在很像鬧劇,有點不真實。”我亂七八糟地說,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能潛意識覺得咱們是不會分開的,所以不是很生氣,額,大概是這樣,好亂!”
妍兒帶着哭意的舒緩了口氣,默默的看了我一會兒,臉色認真起來:“我說的是真的,咱們還是分開吧。”
“爲什麼呀!?”
我使勁抓住了小貓的肩膀,急切的盯着她黯然神傷的眼睛。既然都是誤會,又承認相愛,爲何還要分開?那兩個字太鋒利了,無論怎樣做準備都顯得那麼突如其來,割到人心生疼。現在我真的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別跟我說你得了什麼絕症,迫不得已之類的……”
“切!”小貓抿嘴露出一絲笑意,眨着眼睛吐舌頭衝我做了個鬼臉:“我就得了絕症,戀愛死……所以不能談戀愛咯。”
“就這樣?”這玩笑開的,我擡起妍兒的下巴,撫摸着她的臉頰,語重心長態度誠懇:“妞,咱們別鬧了,我快被你整死了,這次就原諒我相信我行不?”
“誰跟你鬧了!”小貓打掉我的手,擡眼望着我,小聲地說:“咱們的戀愛太倉促了,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沉浸在相遇的美好裡,像在雲端漫步,其實你根本不瞭解真實的我。”
“不瞭解真實的你……”我撫摸着小貓溫熱的額頭喃喃自語,她安靜而乖巧的眨着眼睛,一切就只彷彿昨日重現,桃花依舊,人面依舊。
“還能想出更爛的理由麼?還有,戀愛死!?你這小病得的還真偶像劇啊!”
妍兒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我只管把小貓往懷裡攬,抵住她柔軟平坦的小腹,去吻她散發着香波味道溼涼的秀髮:“我纔不管你有什麼更好的理由,我是有罪,但罪不至此,打死我和跟你分開,我選前者,你看着辦!”
“放開呀你!”小貓想從我懷裡掙脫出來,無奈怎麼掙扎,我都像個小孩似的死死霸佔着她,心裡七上八下,祈禱着小妞小妞,這次就這樣從了咱家吧!
求你。
“see?這就是我所說的……”懷裡的妍兒像巨鱷口中的垂死的小鹿,乾脆放棄了無謂的掙扎,任我蠻橫的蹂躪着:“某人其實不瞭解我……我特討厭被人強迫!”
不瞭解,這個帽子被扣上就很難摘下了,我只好稍稍鬆手,小貓很快從我懷裡掙扎出來,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晚了!你就是很大男子主義!哼,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了!?”我真的害怕了,瞪着眼睛,緊張的抓住了小貓的手腕,彷彿在接受末日的審判。
“我決定……決定……”妍兒的大眼睛在我臉上轉來轉去,整個人好像被我表情的瞬間轉變嚇到了,眨着眼睛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急了個半死,就在這個時候,卻響起了開門弄鎖的聲音。二二拎着幾個食品袋回來了,她瞅了糾結在一起的我們倆一眼,垂眼裝作沒看見,反腳踢上了門,一路直奔廚房。一陣塑料袋的窸窸窣窣響聲過後,才探出了腦袋來:“啊哈,你們慢慢聊!姐買了新鮮肉餡兒,晚飯就給你們兩個小饞貓包餃子吃!”
我顧不了許多,沒有回答,只是急切的注視着妍兒的眼睛,想得到什麼令我焦躁的心稍稍安定的迴應。
妍兒只是幽幽的望着我,那是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如隔着五里霧。半晌,她甩開了我的手,張嘴輕輕說了一句話,就望着我緩緩向後退去——像許多年前我站在路燈下,她一步一步向我走來那樣——緩緩向後退去,然後我們的小鳥就突然轉身飛掉了:“二姐,我幫你包餃子哦……”
空曠的客廳中央,只剩下如遭受晴天霹靂的我,木然的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不知道是想抓住什麼。
“吼吼,馬上就要開動咯!”
二兒喜笑顏開,帶頭端着盤兒熱氣騰騰的餃子擺上了客廳的小茶几,心懷鬼胎的我和妍兒各端着一盤盛好的餃子從廚房跟了出來,眼神不經意交錯時,盡是虛虛實實的糾結。
我不要你了。
小茶几上面已經擺好了一大盤看起來蠻誘人的農夫烤雞,一盤買來的涼拌菜,兩個老二煮餃子過程中做好的炒菜——還有幾塊兒烤紅薯。
二兒去開電視,我心亂如麻的放下盤子,瞥了貌似在專心擺筷子的小貓一眼:“你那會兒說什麼,不要我了!?”
她跑進廚房後就一直在老二身邊繞來繞去,故意躲我,半天我都和她說不上一句話。
小貓眼皮兒都沒擡,把一雙筷子搭在了我的盤子邊上,支吾了一聲:“恩……”
“還恩!?”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無緣無故的,這話也太突然了點:“郭紅妍你鬧夠了沒有?至於這樣麼?”
小貓聽到這話,猛的擡頭盯着我,咬牙切齒似的壓低聲音:“怎麼了?我鬧什麼了!?我郭紅妍就賣給你了!?這輩子就不能和你分手了?”
“知道麼,你說的對……”
我被妍兒的話噎住了,愣了一下,迎着眼前發怒的小貓冷冷的眼神,突然感覺很陌生,心重重的疼了一下“……我真的不瞭解你……”
“傻站着幹嘛,阿斯,三兒!?”
老二打開了客廳電視——正在播喜羊羊和灰太狼,逐幀動畫似地很白目——又不知從哪兒拿出兩瓶兒飲料,一瓶可樂一瓶果粒橙——衝我們走了過來:“男孩一般比較喜歡可樂哈,三兒就愛喝果粒橙,坐下啊都!”
妍兒幽幽瞪了我一眼,沒接我之前的話,故意找了個距離我遠遠的小沙發坐下了。
我心裡那叫一個不爽,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真想像個純爺們似地拍桌子一走了之——想想而已,可惜我沒種。
莫名其妙的死丫頭!
一會兒說你知道我愛你的,一會兒說咱們試着分開一段時間吧,一會兒說難道這輩子我就不能和你分手了嗎?
句句要咱親命,我被刺激到了抓狂的臨界點。如果不是二姐在場,這種情況獵人斯道早就果斷將小貓迅速推倒,然後此處略去一萬字的XXOO……
熱氣騰騰的餃子味道不錯地說,就是菜稍微鹹了點兒,老二大顯姐姐風範,一個勁的給我們夾菜:“吃啊,就跟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我匆匆吃了幾口,只爲抓住機會奉承一下:“哎?這菜是從飯館打包的吧,怎麼和大廚一個味道!”
一向鎮定的御姐老二心花怒放,又是一輪夾菜:“哈,都是姐做的,那多吃點!來來……”
“假……”一個不和諧的泡泡卻不緊不慢的從小傢伙嘴裡冒了出來:“打死賣鹽的了……”
我瞥一眼揶揄我的小貓——斜着眼咬着牙,嘴裡還滿滿的塞着食物,額,菜確實鹹了——她正沒事人似的專心的低着頭剝紅薯,我那個恨啊,這個丫頭從來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我火大了,真想隔着二兒跳過去把小貓推倒蹂躪一番,以慰冤大頭斯道的心頭之恨吶!
可恨可悲可嘆可氣,卻又無可奈何,話說我那個曾經可愛的乖寶貝兒哪去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把人惹毛了?
小貓依舊若無其事的吃着自己的紅薯,老二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挑食的妹妹的存在,笑眯眯很慈祥的自己吃飯,除了嘟着嘴拿着筷子乾瞪眼的我,整個畫面還是很和諧的。
由於是在兩個漂亮女生面前吃飯,一向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爲宗旨的獵人斯道要儘量吃的文雅些,可是文雅到一半突然感覺自己很是虛僞——這都火燒眉毛了還裝做在A與C之間徘徊——於是從心裡尷尬起來。還好咱打小就被派到老師中間當臥底,城府深,小奸巨猾,臉上依然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這頓飯總算安穩的吃完,匆匆的搶着幫忙收拾,小貓擦桌子,我把墊着的報紙扔到了垃圾桶,等到最後一隻碗也被洗刷乾淨並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整齊的擺放在一起,三個人各出一口氣,在廚房裡你看我我看你,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好溫馨的場面,我看着妍兒和二姐臉上的微笑,心裡一種說不出的觸動,這就是家人麼。
其實幼稚如我,從未真正想過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庭,那種幻想一直被愛情的光環所籠罩,只停留在恩恩我要娶她做老婆,然後一起造小BABY賺錢買豪宅跑車這種程度。而在那一刻,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渴望,我渴望在妍兒溫柔的注視下,度過人生的每個清晨和黃昏。世人都難逃一死,而最終死亡來臨的時候,我希望妍兒能作爲我摯愛的妻子陪在我身邊——在愛人的懷裡死去,纔不會孤單,才死的其所,這輩子纔算沒白來過。
看看時間九點多了,已經趕不上末班車了。其實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要趕回去的話,就沒時間在這吃飯。
二兒交代了下晚上我睡客廳沙發,一會兒給我拿枕頭毛毯,就再次識趣的跑去小屋看昨晚下載的電影了。
目送老二走出廚房,我的習慣性微笑已經僵硬到臉部肌肉快要抽筋了,轉過頭要鬆口氣,卻正對上了小貓也看着我的,複雜卻飽含溫情的熟悉目光。
久違的窩心,望着懵懂的衝我眨着眼睛的妍兒,我心裡暖暖了,情不自禁向她走過去——是的,寶貝,沒什麼不能解決的——讓我們近距離,接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