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睜開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碩大的眼瞳中,幽幽詭詭,竟似一片無邊的冥海。
“殿下?”雙白妙目一亮,他年少離開師門之後就跟在百里初身邊,自然對自家殿下無比熟悉。
“嗯。”百里初慢悠悠地支着身體做起來,雙白立刻按着老例上去將自家主子扶起來,指尖熟練地觸在百里初的額頭兩側,輕揉太陽穴。
“小白那廝現在在哪裡?”百里初一邊盤膝而坐,一邊閉目養神,雖然現在阿澤睡着以後,他再醒來比以前快了許多,也容易許多,但是每次醒來,都還是會覺得頗爲疲倦,臉色也跟着不太好。
雙白想了想:“屬下過來的時辰,秋大人剛剛被司禮監內監衛帶走,太后老佛爺沒有審之前,是不會讓秋大人出宮,也就是這會子暫時不會去詔獄,應該是關在刑暴室,屬下已經讓人跟着了,很很快會有確切的消息出來。”
百里初伸手半支着漂亮的下巴,漫不經心地道:“嗯,讓人盯着,不要讓宵小之輩從中作怪,但也不必插手老太婆和小白之間的事兒。”
雙白一愣:“殿下?”
且不說有什麼其他宵小之輩會對秋大人動手,最不想秋大人活着,最想要賬冊的人就是太后老佛爺罷,這時候殿下卻不讓他們插手老佛爺和秋葉白之間的事兒?
百里初幽幽地輕‘哼’了一聲:“沒多大的肚子,便吃不了多大的飯,她既敢闖皇宮,惹起這番波瀾,想來就自有她的打算,本宮何必去攔着她,做個壞人?”
自家殿下那幽幽涼薄的嗓音,怎麼聽着怎麼瘮人,雙白聽着就覺得裡面滿滿都是——暗藏玄機和不懷好意。
雙白一愣,硬着頭皮道:“殿下,那麼您是打算一直不出面?”
百里初懶洋洋地道:“做看客歸看客,小白難得主動來一趟,身爲主人,當然要好好地招待客人,本宮不出面,豈非讓小白失望。”
雙白看着百里初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無意識地伸出鮮紅的舌尖舔了舔蒼白脣角,彎起那一抹淺淺笑容,似強大的掠食者想到了什麼美味一般,準備將送上門的美味羔羊剝皮拆骨、抽腸吸腦一般,莫名地讓人覺得異常驚悚。
他心中默默地嘆息,您要是出現了,秋葉白纔會失望罷。
他總覺得這一回秋葉白單槍匹馬闖入宮廷,掀起這般驚濤駭浪,頗有先秦時頂尖刺客的風範,那是江湖與朝廷聯繫最緊密的朝代,也是風起雲涌的朝代,讓他心中莫名地生出敬佩來。
若是秋葉白一人周旋在這宮闈步步殺機之間,說不定能全身而退,但是殿下這‘看客’一攪局……
他便覺得這事兒要往不知方向的地兒走,殿下不把事兒攪合大了,必不會住手。
最後是什麼結果,誰也無法預料。
……*……*……*……
神殿這頭裡蟄伏的‘活佛’準備興風作浪,平雲殿那裡一樣並不平靜。
“八殿下,老佛爺有懿旨,您最近身子不便,爲國負傷,着實讓她老人家心疼,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您就好好地在神殿裡養傷,老佛爺讓咱家領着內監衛爲您守着這平雲殿,必保管一個蠅子兒都飛不進來。”
一身紅衣繡麒麟紋飛魚服的中年大內監讓人將秋葉白帶走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着面無表情的百里凌風陰冷地笑道,尖利的嗓音頓了頓,幽幽拖長:“省得,叨擾了您養傷。”
平寧在邊上聽得冷汗一陣一陣兒冒,忍不住上前賠笑道:“鄭督公,殿下過幾日還要舉辦封王的儀式怎麼能……不讓人出入?”
鄭鈞細細的眼裡閃過如蛇一般的光芒,譏誚地道:“八殿下身子不適,還舉辦什麼封王儀式,自然是殿下身子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議論這事兒罷了。”
平寧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但是這是陛下的旨意……。”
鄭鈞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陛下臥病在牀,攝國殿下此刻不在宮裡,老佛爺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
說罷,他又看着平寧,扯了扯嘴角:“小平子,你跟着八殿下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纔有了今兒的造化,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別把自己個的福氣都作沒了,有空多去勸着主子爺修身養性兒,以後可還有你的好呢。”
鄭鈞說完,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領着內監衛離開。
平寧心知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藉着警告他在警告八殿下,他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暗自嘆息了一聲,還是恭敬地道:“是。”
等着內監衛的人都離開,平寧有些不敢想象自家殿下的表情。
飛入網裡的鳥兒擺了一道,然後飛了不說,連着原本隱在幕後的身份都被對方揭破,甚至連原本因爲負傷戰功而被封王的榮耀都取消,簡直……。
秋葉白那個喪門星,最好在司禮監的詔獄裡生不如死纔好!
但是平寧在心中惡狠狠地詛咒完畢之後,還是要硬着頭皮去看自家主子,卻見自家主子神色雖然異常的陰鬱,與平日裡那種驕陽一般的感覺截然不同,但是自家主子卻似在……發呆?
“八殿下?”平寧看了看周圍,其他人全部都低下頭,哪裡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臉,平寧無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是他的報復。”百里凌風似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輕嗤了一聲。
平寧不知道自家殿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是個什麼意思,只能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嗯?”
似陽光刺眼,百里凌風微微眯起了眼,譏誚地道:“秋葉白在報復我,看不出來麼,從接到我讓三十六水路的人留給她的信開始,他就已經在謀劃對我的報復,不,或者說從我讓莫嫌對他出手的時候,甚至更早讓他捲入淮南一案開始,他心中就沒打算讓我獨善其身。”
這是一場陽謀,那個人今日的來和走,更像是一種宣告,宣告他的不好招惹,想要打藏劍閣主意的人,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平寧聽着自家主子換了稱謂,心中輕鬆了一口氣,自家主子平日裡在軍中幾乎從不以皇子和一殿之主自居,與將士們同食同寢,今日這般挫敗的情形之下,殿下能用這般自稱,可見是殿下此刻怒火不若他們想象中如此熾烈。
“殿下,秋葉白此人太過可惡,司禮監也有咱麼的人,要不要……。”平寧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刀子的手勢,陰狠地道。
百里凌風卻搖搖頭,朗目之中閃過陰翳的神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恢復了平日裡的神采熠熠:“不,謀定而後動,本殿這一次棋差一招,輸了就是輸了,此人敢這般肆無忌憚,想要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止你我,何況,說不定日後尚有用的上他的時候。”
這一回,是他輕敵,小看了此人,但是既然如今局勢已僵,依照此人的謀智與作風,若是不死,未來必成大器。
“但是殿下,若是此人投靠了老佛爺……。”平寧略擔憂。
百里凌風在躺椅上靠着,意味深長地道:“想從藏劍閣主身上得到東西,必定會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這代價是本殿下失了封王的機會,我很想看看老佛爺又會失去什麼。”
那個秋葉白的江湖人,絕對不是老佛爺能夠駕馭的人,沒有道理他一個人吃苦頭,而老佛爺卻能優哉遊哉罷。
畢竟,最直接地褫奪了他王位,害他苦心經營多年纔有機會離宮立王府的人還是他敬愛的祖母。
平寧這下聽出道道來了,八殿下這是打算借秋葉白的手給老佛爺添堵,但是……
“若是那秋葉白死了呢?”平寧還是覺得老佛爺畢竟浸淫宮廷多年,能走到今日,杜家雖然功不可沒,但是她亦絕非簡單人物,不知手上多少血親的性命,所謂最毒婦人心,女子狠辣起來的陰私手段,與男子明槍明刀的往來全不是一回事。
百里凌風端起金黃色的桂花茶,一點也不介意那茶已經冷掉,低頭輕品了一口,輕描淡寫地道:“那就死罷,沒有才能又狂妄的廢物,這世上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
攪合得半個皇宮雞犬不寧的某人,此刻正信步閒庭地被人簇擁着向西六宮走去,神色平靜,彷彿一點都不知道整個皇城內院暗流洶涌。
內監衛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人也曾經是司禮監有點兒身份的同僚,並沒有對秋葉白用上枷鎖腳鐐,只是手握長刀警惕地將她圍在中間,所以遠遠看去,倒是一羣內監衛們拱衛着她一般。
秋葉白也很合作,很賣昔日同僚的面子,也沒有任何試圖掙扎的舉動,乖巧地前行。
只是若有頂尖的高手注意一下,便會發現秋葉白神色雖然從容,嘴脣卻一直微微翕動,
這是正在使用江湖上傳音入密的功夫的一種表現。
而她身邊一名模樣普通的內監衛太監和所有其他內監衛的一樣面無表情地向前走着,只是嘴脣亦偶爾翕動。
“四少,您太冒險了。”
寶寶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這身飛魚服雖然好看,英氣勃發,但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這麼穿着,實在說不上舒服。
秋葉白淡淡地道:“你覺得我很想冒險麼,我們內部出了叛徒,而所謂的秘密被第二個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既然百里凌風能知道我就是藏劍閣主,那麼咱們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她原本的計劃是先進京,再尋找合適的機會利用京城這些對皇位有覬覦的人翻盤爲自己正名,也就是她原本是打算和百里凌風或者他身後的人合作的,看風部的人如今能堪所用,是爲過明路的棋,但前提是她手裡的某一支力量在暗,以防備百里凌風這些人翻臉不認人。
畢竟皇族之中爲了權力,至親也可殺,何況她一介草民。
這是最穩妥的計劃,她隱藏在對方的羽翼下,不必自己直接面對風暴。
但是如今百里凌風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藏劍閣主的身份的就成爲她的忌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秋家也因此成爲她必須納入計劃考慮的一部分,畢竟母親還在家裡。
而百里凌風身上和某變態的’公主殿下‘一樣,也具備了百里皇族某種得寸進尺、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的特點,讓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給她下了那份‘邀約’,或者說是脅迫書。
這一份脅迫書,立刻將原本只是猜測莫嫌身後之人身份是某位實權皇子的事情證實了,並且讓她更快地鎖定了目標。
所以她在離開淮南迴京的船上一邊讓人去查百里凌風的背影,一邊就思索權衡最終定下這個極爲冒險的計劃。
比起被百里凌風當槍使,使完了之後,就飛鳥盡良弓藏,她乾脆大大方方地站進風暴中心,讓大家都看見她這把光鮮亮麗的大口徑‘火槍’,誰看了都喜歡,都想要,她纔好奇貨可居。
“但是四少,您何必非激怒百里凌風?”寶寶有些不解,他負責給司禮監那頭‘秘報欽差要犯和八殿下密會’的時候還得擔心司禮監的人趕不過來,八皇子一怒之下就和真的對四少不利,雖然他相信秋葉白的武藝,但是平雲殿畢竟是八皇子的地盤。
秋葉白脣角微勾起一絲冰涼的笑意:“其一、百里凌風送我‘大禮’壞我計劃,我自然要回敬一番。”
不過在這之前,她給那個破壞她原本穩妥計劃的八皇子殿下一個大‘紀念品’,剛好,一進京城,她就聽說了這位殿下要冊封王了,說不得就坐實他那威風八面的‘大將軍王’的名號。
所以,她才專門選擇了他封王前幾天來‘登門拜訪’,如果在那個時候,百里凌風的表現能讓她滿意,也許她還會改主意,可惜,百里凌風果然和她原本猜測的一樣,目前並不是一個好的合作伙伴。
秋葉白頓了頓,繼續道:“其二,何況若是不讓他看到一些你家四少的真實價值,未來,若是要和對方再合作,他纔會拿出誠意來,權力的賭局之中,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但是四少,您所期待形成的那種的局面是最理想的狀態,這期間,變數太多,若是一招不慎,豈非置自己於極危險之地?”寶寶有點頭疼,四少今日的這個計劃實在太過冒險,全靠猜度人性和推演局勢,幾無依仗。
“查找叛徒需要時間,但是百里凌風不會給我留時間,太后也不會給我留時間,我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隻有一方人馬的叛徒,只有千日做賊的,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防不勝防,就不要防。”秋葉白秋水明眸裡閃過一絲涼薄冷色。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是在賭,也許皮肉之苦少不得,但是……依仗……。”她腦海裡忽然閃過一抹紅影,狡黠微微勾起脣角:“也許全不是沒有呢。”
雖然那人說過不會插手,但是至少,那個人還需要她的血的時候,是不會讓她死的。
她平白給他當藥人,脖子上、手腕上可是捱了好幾刀,雖然都是皮肉傷,讓百里初那傢伙付出點代價也不算太過分。
但是寶寶很明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有些遲疑:“四少是說國師?”
秋葉白不可置否,只是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她心中不知爲何,並不想拖元澤下水,他還是合適怪掛地在他的佛堂裡唸經,不再沾染這些塵世陰謀詭計。
寶寶沉默了下去,他心中對於元澤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個和尚實在太像另外一個人,骨骼身形,甚至手指的長度,但是……這是他作爲易容高手,第一次很難下判斷,因爲易容者,全身都可以改變,只除了一雙眼睛。
既然沒有確定的事情,他並不想拿來讓秋葉白心煩。
……
西六宮之中,永寧宮的宮殿雖然不是最精緻的,確是最雍寧沉靜的,四處紅柱上雕刻着仙鶴祝壽字紋樣,除了欽天監神殿之外,也就是此處種植的菩提樹最多,院子裡還養了兩對兒丹頂鶴。
來往的宮人們多半都是上了點兒年紀的,畢竟太后老佛爺是用慣了舊人的,也不喜歡年輕宮人們行事輕浮。
入秋之後,醫正大人說太后不合適再居住在水汽太重的清涼水榭,於是便按着老例搬來了永寧宮。
“太后老佛爺,人已經帶到了,如今押在外頭。”鄭鈞恭敬地跪下對着太后行禮。
太后午睡剛醒,正坐在一面精緻的西洋水銀鏡子邊,讓董嬤嬤爲自己梳頭,彷彿沒有看見鄭鈞行禮一般,只看向一邊才爲自己把完了平安脈正在收拾藥箱的醫正,淡淡道:“老羅,你且看看哀家頭上這是用點翠的鳳凰簪好些,還是用這隻赤金東珠的簪子好些?”
董嬤嬤立刻比出手上的兩隻髮簪遞給羅醫正,羅醫正擡起他一張端方的臉,看了看董嬤嬤手上的簪子,想了片刻,卻都沒有取,而是轉身在梳妝盒裡拿了一隻翡翠綠雪含芳簪走到太后身後,爲她簪在髮髻之上,微笑:“微臣覺得老佛爺姿容不需要那些太過華麗的東西點綴,反倒是奪了您的光彩,不若就這翡翠髮簪,珍貴卻出塵,又少了匠氣。”
太后從鏡子裡冷淡地看着羅醫正片刻,並沒有說話,空氣卻彷彿陡然冷了下去。
但是羅醫正彷彿沒有察覺太后老佛爺的不悅一般,只也不卑不亢地看着鏡子微笑。
片刻之後,太后卻忽然彷彿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聲:“也就是你最會恭維哀家,這般半截入土的人,還光彩珍貴,沒有匠氣。”
羅醫正笑了笑,卻沒有多辯解,目光溫和,彷彿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老佛爺在微臣眼中永不老去。”
太后搖搖頭嗤笑出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扶了扶髮髻上的翡翠釵。
董嬤嬤看着羅醫正這般舉動,心中暗自嘆息,太后老佛爺平生最厭惡底下人妄做主張,也就是羅醫正才能這般讓太后重拿輕放。
太后梳洗完畢,似才發現身後還跪着的鄭鈞,優雅地一擡手:“小鄭子,怎麼還跪着,你也是哀家面前的老人了,何必在哀家面前這般拘着,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員。”
鄭鈞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永遠都是太后的奴才,奴才跪主子,是理所當然的。”
說罷,他又伏首拜了拜,隨後才起身:“老佛爺,秋家四子已經在束手就擒,您看……。”
太后淡淡地道:“且關進永寧宮的暴室去罷,詔獄人多嘴雜,你去詔獄調幾個行刑的好手過來,不拘泥什麼手段,讓那小子把東西吐出來就是了。”
永寧宮以前是太后初封皇后時居住的宮殿,偏殿附近的暴室說是關押犯了罪過的宮人,其實就是一個微形的詔獄,幾十年亡魂也不知多少,所有刑具一應俱全。
鄭鈞跟着太后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他遲疑了片刻,方纔道:“老佛爺,奴才看那秋葉白也是個骨頭硬的,若是直接上大刑,只怕逼急了他,狗急跳牆,反倒是不美,不若用先面壁?”
太后聞言,冷冷地看了鄭鈞一眼,見他依舊是一臉謹慎的樣子,方纔道:“既然如此,也就依你,但是最遲三日後,哀家要見到東西。”
鄭鈞恭恭敬敬地道:“是。”
隨後便,他起身退下。
要緊的人已經抓到了,而且又查出了誰在背後做鬼,太后心情自然是不錯,便對着羅醫正微笑:“一會陪哀家去御花園走一走。”
她頓了頓,復又道:“是了,給梅蘇那孩子遞個話,人已經抓住了,讓他好好地修養,千萬別讓傷勢復發。”
羅醫正亦微笑點頭:“是。”
……
鄭鈞走出了永寧宮門,看向被束縛着雙手,脖子上駕着刀,安靜地站在宮門附近的秋葉白,冷淡地道:“去,暴室面壁。”
面壁?
“這是老佛爺賜給草民的懲罰?”秋葉白忍不住微驚訝地挑起眉。
面壁思過,也是一種刑罰?
鄭鈞看着她,一雙細長眼裡迅速地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隨後譏誚地道:“秋葉白,你不要小看了這面壁,試試滋味罷。”
說罷,他一擺手,幾名大內監衛們便將秋葉白押往偏殿附近的暴室。
寶寶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是他如今易容的內監衛地位尋常,是不能跟過去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秋葉白被帶走。
等到了暴室之後,秋葉白終於明白什麼叫‘面壁’和爲什麼‘面壁’也是一種刑罰了。
比起暴室裡四處遍佈的涮洗、抽腸之類的刑罰,這個刑罰看起來頗爲斯文。
就是將人關進一間黑暗的石室之內,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堅硬冰冷的地面和四面牆壁之外,沒有桌椅板凳,沒有牀,甚至沒有一扇窗,牆壁處只有一個放恭桶的地方,一進去,關上石門之後,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不要以爲這是一種輕鬆的刑罰,在裡面的人不知日月天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切斷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時間略長久,足以將一個人逼瘋或者變成傻子。
秋葉白看着滿室黑暗,便知道這在前生也是刑訊逼供的一種手法。
她知道,若是越慌張,便心中壓力越大,但是不管怎麼說,這都算是相當溫和一種刑罰了,至少對於一個習武者而言是如此。
她摸索着靠着牆邊坐下,開始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