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冥含,你來看我的笑話嗎?”
水冥含收起滴血的劍,背過身子,清冷的背影也帶着幾許蕭瑟。
“淚天顏,你有什麼笑話好看,你比我幸運”。
淚天顏笑了,笑的淒涼,笑的讓人心疼,“幸運?是嗎?”上前走幾步,昏暗的巷子中,一道紅一黑,隱入暗處,就好似不存在一般,可巷子中,卻瀰漫着強烈的悲傷。
“水冥含,我一直在嘲笑你,如今,我終於得到報應了”,以後,他就得接受水冥含的陽歌之的嘲笑了,因爲,他也是被雲兒拋棄了的人,陽歌之可以得意的抱着雲兒,像自己以前一樣,得意的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水冥含慢慢的轉身,冰寒的身影更顯蕭瑟,“淚天顏,雲兒沒有不要你”,昨晚他也在,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淚天顏苦澀的一笑,“難道非要等她說出不要我,我才能離開嗎?”他不知道,若是雲兒真的說出這句話後,他還能不能活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沒想到,以往敵對的敵人,這時候卻在安慰他,原來以前,是他太小氣了,“水冥含,謝謝你,我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還能對我說出這種話”。
水冥含驀然有些窘態,不過很快便恢復常態,一貫的冰冷,“因爲我知道失去的痛苦,而你,還沒有失去”。
“還沒有失去嗎?”淚天顏仰頭,望着天空中漸漸凝聚的雲朵,眼眸晦暗不已,“水冥含,知道我爲什麼一直針對你麼?”汜國的天空,是不是也積聚了數不清的雲?突然好想回去看看,“因爲對你,雲兒是真的愛過,而對我,雲兒從未動過真情,我,只是雲兒認可的,可以爲她解毒的男人而已,在她心裡,我跟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什麼不一樣”。
是不是,到了要放手的時候了。
師傅說,他命格中,情路崎嶇,是不是,換一條路,會走的順暢一些。
水冥含負手而立,不言也不語。一時之間,兩個傷心的男人孤冷的身影,染盡了這條不起眼的暗巷。
將軍府,滄瀾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心思有些煩亂,時不時看一眼院子門口,眼底閃着不明的思緒。
雲琴推推雲棋,眨眨眼,雲棋皺眉,看看自家的主子,最後咬咬牙開口。
“主子…”死雲琴,爲什麼讓他來說。
“主子,方纔雲雨傳來消息,說…說天顏公子…”
在杯身上來回摩挲的纖指驀的停住,滄瀾卻沒有應話,也沒有動作。
“天顏公子見到了六皇子水冥含,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然後,天顏公子便啓程,回了汜國”,可憐的天顏公子啊。
“他們說了什麼?”滄瀾語氣寒寒的,明顯有些不悅。
“聽不太真切,不過雲雨說,似乎是水冥含在勸說天顏公子”,真看不出來,水冥含竟然沒落井下石,不過,天顏公子怎麼還是走了呢?
滄瀾起身,望着院外一顆繁花落盡的梨樹,素白的身影有些蕭瑟,“天顏…的安全…”
雲琴忙開口,“主子放心,雲起專門安排了人暗中護送天顏公子”,天顏公子啊,真是可惜了,本來以爲天顏公子能堅持到最後的,不過現在看來,怕是傷透了心了。
“主子…”天顏公子算是人緣比較好的,比起鳳歸和水冥含,他們幾個還是喜歡天顏公子多一些,況且,鳳歸和水冥含都背叛過主子,只有天顏公子沒有,“天顏公子,似乎…真的很…傷心”。
滄瀾身子一怔,竟然少有的失了冷靜,腦海中不自覺的流淌起以往的畫面。
初見時,他們還是孩童,他跟着師傅爲她慶生,那時候,他眼角的紅色羽翎還未綻放,他說,“記住,我叫花落隨”。
再見時,她無處可去,汜國的皇宮,梨樹下梨花滿天飛舞,他是美名聞天下的第一美人兒,他眼角的羽翎妖嬈的綻放着,訴說着對她的心意,她清楚的記得,他站在梨花飛舞的梨樹林中,哀怨的眼神讓她避無可避,可是那時候,她身邊有水冥含。
再後來,她順承汜國天命接下汜國玉璽,成了太女云溪,而他,成了她的王夫,可是她依舊拒絕了他,她還記得,他悲傷的眼神露着疼痛,他說,“不求入你心,但求入你畫”,最後,她爲他畫了一幅畫。
水冥含之後,還有鳳歸,每一個月圓,他都跟個傻子一樣從汜國趕來,可是一次次的,她看着他悲傷的背影離去,直到一年前,鳳歸偷偷娶了小妾,無奈之下,她才接納了他,仍舊記得,那個夜晚,他很溫柔也很狂野,他眼角的羽翎妖嬈而似火,他帶着從未有過的熱情和魅惑,纏的她毫無招架之力。
人前,他是天下第一美人兒,絕世的容貌引得天下男女追捧,他妖嬈,邪肆,他充滿極致的youhuo,可是人後,他對她小心翼翼,偶爾會勾引一下她,偶爾會偷香竊玉,可是她卻能感覺出來,在她面前,他的自卑和不自信。
他在等,在期盼,在守候,她明白。
一年的陪伴,他好似成熟了不少,可是一年之後,他再次轉身離去的背影,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的悲傷。
他,或許是真的死心了吧,也被她,終於傷透了心。
天顏,對不起。
夏風吹來,梨樹翠綠的枝葉飄揚幾番,可是樹頂的積雲,越來越厚了。
“雲琴”,清冷的聲音,伴着些許的怒氣。
“是,主子”
“是誰擄了天顏?”敢動她的人,就要有承受她怒氣的準備。
雲琴面上一喜,卻並未表現出來,“是‘魑魅魍魎’,雲冽找到天顏公子的時候,正是‘魑魅魍魎’擄了天顏公子”。
“那他身上的傷…”
雲棋對着雲琴眨眨眼,兩人心照不宣,“我替天顏公子大概看了一下,都是皮外傷,沒有大礙,只是…”
“只是?”滄瀾轉身,帶着一股冷冽。
“只是,天顏公子折騰了一夜,身子虛弱,今日又趕路回汜國,怕是…怕是吃不消,再說,他的傷口還沒有處理,萬一感染或者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兩人有些無奈,主子和天顏公子,真是…唉︕
滄瀾再次轉過身,清冷的背影看不出她的情緒,她沒有再開口,院子裡,一片寂靜。
一連幾日,將軍府都安靜的不像話,鎮國將軍雲涯君病重,本該是有許多真情假意之人上門探病的,可全部被滄瀾打發了回去,幾日來,竟沒有一人真的見過病重的鎮國將軍。
而滄瀾,也安靜的很,本是歡歌笑語的院子好似因爲少了一個人,便變得清冷了不少,雲琴雲棋安安份份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調笑,沒有吵鬧。滄瀾更多的是坐在院子裡,看着院外的那棵梨樹,發呆。雲書雲畫偶爾會到院子裡來,報告一些近日的狀況,她們想盡了辦法讓主子提起精神,可無奈滄瀾還是懶懶的,雲虎雖也來,卻仍是木頭一個,不起作用。
就那麼一眨眼的時間,四日,過去了。
傍晚的時候,雲翔竟然到了院子中,依舊一身的金黃衣衫,華貴的讓人睜不開眼,只是,上面卻多了幾道劍痕,讓一向華麗的公子錙銖多了幾絲狼狽。
“主子…主子…”雲翔氣喘吁吁的跑進院子,將好不容易安家的小鳥全部嚇飛了。
滄瀾懶懶的挑挑眉,激不起半絲情緒,雲琴沒好氣的瞪雲翔一眼,“吵什麼呢,沒見主子心情不好?”
雲翔踉蹌着跑到滄瀾面前,金黃的衣衫耷拉着幾塊布條,髮絲黏在臉上有些凌亂,就連一向可愛的娃娃臉上慣有的無害笑容,都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呀,這是哪跑來一乞丐,去去去,我們這是將軍府,不是丐幫”,雲棋沒好氣的說道。
雲翔不理他們,蹲在滄瀾面前,將自己滿是灰塵的側臉對着滄瀾,“主子…嗚嗚嗚嗚…主子,我被人欺負了,嗚嗚嗚嗚…”
雲琴白他一眼,你公子錙銖,出了名的腹黑毒舌,也有被人欺負的一天?裝吧你就。
滄瀾懶懶的擡眼,沒精打采,“你被人欺負?”她一向護短,奉行你打我一拳,我踢你十腳,而她手下的幾個人,也絕對不是吃素的。
雲翔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猛點頭,“主子…嗚嗚…今早我去一些商號巡查,沒想到遇上了襲擊,他們個個狠辣,我這邊人手又太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砸了商號,還要殺我…嗚嗚…主子,您要給我做主啊…”
雲琴不屑的看着雲翔,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主子身上擦,心裡就把他罵了一百遍了,混蛋,不知道洗衣服的是我嗎?
滄瀾有些詫異,雲翔的功夫她可是清楚的,“是誰?”“風雲商行”?
雲翔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狡桀的光芒,“是‘魑魅魍魎’”,主子有口氣,出不來是不行的。
滄瀾倏的起身,臉上帶着怒氣,霎時沒了懶懶的樣子,“跳樑小醜,竟敢動我的人”。
雲琴雲棋驀的瞪大眼,他們主子復活了?
雲翔得意洋洋的笑,看到了吧,我把主子激活了。
雲琴雲棋哪裡不明白,他們主子自從天顏公子走後,就一直提不起精神,眼見明日就是風雲變幻了,直到今日他們主子還無精打采的,若是這樣下去,再好的計劃也沒有了主心骨,拿在手裡的燦國可就要拱手讓人了。
“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滄瀾微眯眸子,老虎不發威,就被人當成病貓了。
雲翔笑呵呵的,沒了方纔的可憐兮兮,“他們說‘老子砸了你這店鋪’,砸了店鋪之後又說‘老子殺了你’,然後他們就開始追殺我了”。
“啪”的一聲,滄瀾拍上石桌,“雲翔,走︕”
雲翔眨眨眼,“主子,去哪?”
“帶你找場子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