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颯,去準備些幾瓶傷藥,我要去拜訪葉樓主。”
“王妃……”
“你想說什麼?”蘇紫染幽幽掃了他一眼,嘴角輕輕一勾,“若是怕王爺追究的話,你儘可放心,這件事我會一力承擔。”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凌颯連忙否認,“只是和明月樓的大夫比起來,或許王妃無需帶着傷藥前去。”
蘇紫染笑了一聲:“若是沒有傷藥,怎能表明本王妃探傷的誠意?”
聽她的自稱變了,凌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恐怕傷藥什麼只是做給外人看的表面功夫,單單是爲了告訴他們,她——睿王妃,只是因爲對白日裡的事情心懷歉疚,所以纔會專程帶着睿王府的心意前去探視。
“是,屬下明白了。”
蘇紫染點點頭,待比武臺下的衆人成羣結隊離開之後,她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武林盟主的人選想必是定下來了,只是今日葉聽風倒下、所以還未來得及宣佈,而君洛羽即便是還想做什麼手腳,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當衆徇私舞弊,也只能生生嚥下這口氣。
房間裡,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不見君洛寒的身影,既然說是病了,爲何不留在自己屋裡修養?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並不相信他“病了”的藉口,可在屋裡轉了一圈仍是沒有看到那人時,心裡還是止不住涌起一股火來,明知她只要一回來就會發現他的病只是藉口、實際上根本就是不知所蹤,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欺瞞。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態讓凌颯說他“病了”的?
自嘲地彎了彎脣,凌颯的聲音恰好就在門外響起:“王妃,傷藥屬下已經備好了
。”
她接了東西,一個人也沒帶,徑直就往明月樓下榻之處走了過去。
凌霄站在門口,見是她來,似乎早有預料,恭敬地行了一禮:“睿王妃”。
蘇紫染淡淡挑眉,這人莫不是專程在等她不成?
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樣,凌霄又接着道:“是樓主吩咐屬下在此等候睿王妃。”
蘇紫染“哦”了一聲,沉吟片刻,問道:“他身上的傷如何了?”
“那樣的刀傷對樓主來說不算什麼,只是身上的毒……”
“毒怎麼了?”蘇紫染一驚,說話的聲音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驚惶與急迫。
凌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故意嘆了口氣,搖頭道:“沒什麼,流雲正在裡面替樓主配解藥。”頓了片刻,方纔指了指面前的屋子:“這就是樓主住的房間,王妃快進去看看吧,樓主已經等王妃許久了。”
推開門,牀上微闔着鳳眸的男人驀地回過頭來,就連正在配藥的流雲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以爲他們都因爲睿王府的那個奴才而對她心生芥蒂,不由無奈苦笑。
“那個侍衛很可能是太子府的人。對於突然出現的明月樓,太子一定是措手不及,首當其中想做的便是除掉你們這個意外,而後將此事嫁禍給睿王府,可謂一石二鳥。只是他沒有料到,哪怕遭了暗算,明月樓樓主也不會這麼簡單地敗在任何人手上。”
葉聽風似是對她的長篇大論感到好笑,菲薄的脣瓣微微一揚,嘴角弧光點點。
“你在緊張什麼?”他低醇的嗓音中笑意滿滿。
這一瞬間,蘇紫染竟恍惚地聯想到君洛寒那張帶着淡淡嗤笑的臉——沒有惡意卻又故意逗她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笑容。
怔了許久,她才恍惚反應過來,暗自定了定心神,惱道:“我哪兒有緊張什麼,只是實事求是地將這些東西分析給你聽罷了
。”
“好歹你我也是舊相識,我怎麼會懷疑你而相信太子?”
蘇紫染心頭一熱,莫名從他那句“舊相識”聯想到了“舊相好”,又兀自扁了扁嘴,心道那她方纔進來的時候這兩人看她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可腹誹了半響,心裡的話還是沒問出來,萬一到時候人家來一句“你少自作多情了,根本沒人看你”,那多尷尬啊!
就在這時候,流雲突然輕咳了一聲,曖昧笑道:“我說樓主,你們慢聊,我先出去了。解藥配好了我會再送來的。”
蘇紫染狠狠剜了她一眼:“站住!”
流雲一臉無辜地回過頭來,腦門上寫滿了問號。
“你這兩天去看過影溪了嗎?”
“……”
“配完解藥就趕緊去吧,別讓影溪等急了。”
“……”
看着流雲黑着一張臉離開的背影,葉聽風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你這嘴就不能留點兒口德?非要把人欺負成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纔開心?”
像是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諷刺一樣,蘇紫染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是啊,的確是很有成就感。”
走近兩步,才發現他只穿了件裡衣,大約是剛上過藥的原因,藥香還殘留在屋子裡四處彌散,而他那道不算猙獰的疤痕也隱隱暴露在空氣中,頓時爲這春日的黃昏添了幾抹緋色。
“明知道自己中了毒,爲什麼還要同意比武呢?只要等到流雲將解藥配出來,你就一定不會受傷不是嗎?”
“貓捉老鼠的遊戲也很有趣啊……”
“所以就有趣到把你自己也搭進去?”
陡然拔高的音調讓葉聽風一下子有些不適應,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不外乎互惠互利或是惺惺相惜,最意外的就是那一場因爲迎春而生的溫存,其他的,哪怕時常有關心,卻從不會過度,今日的她,實在有些奇怪
。
蘇紫染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過激的情緒,暗自皺了皺眉,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是面對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中似乎升起了一股滿滿的氣憤,氣他仗着一身武藝不把身體放在心上,更氣自己爲此擔憂的心!
無力得擺了擺手:“算了,反正身體是你自己的,還有個神醫在身邊陪着,你愛怎麼折騰都行。”
聞言,葉聽風忽地輕聲一笑:“來……”他拍了拍身邊牀板,徘徊在她身上的視線添了幾許溫柔。
蘇紫染本不欲理他,可看着他誓不罷休的眼神,只好不情不願地在他身旁坐下。
“蘇紫染,你是在擔心我嗎?”他漫不經心地笑着。
“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搖搖頭,忽地抿脣一笑:“不枉費本座疼你一場。”
原本黑着一張臉的女子被他認真的神色“撲哧”一聲逗笑出來:“樓主大人,你什麼時候也學了流雲那一套?”
“流雲那套是逮着個女人就能說,當不得真的。”
蘇紫染眸色一閃,只作沒聽懂他話中的意思,戲謔笑道:“這麼說,樓主大人是認真的?”
葉聽風勾着脣看了她一會兒,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就被人扣扣地敲響。
“什麼事?”被打斷的男人顯然有些不悅,身旁的女子卻鬆了口氣似的垂了僵直的脊背。
注意到她這細小的動作,葉聽風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回樓主,睿王特遣人來喚王妃回去,說是有事要與王妃商議。”
屋內兩人俱是一怔。
蘇紫染完全沒想通那男人怎麼突然又回來了,還急着特地跑來明月樓的地盤找她回去,究竟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至於錯漏了男人眼中一閃而逝的那抹情緒
。
“葉聽風,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還有,雖然我覺得你並不屑於什麼武林盟主之位,可既然是你用胸口這道傷換來的東西,還是要對你說聲恭喜。”
男人點了點頭,眸色深沉如墨,沒有半分方纔的調笑與溫和。
蘇紫染走在回去的路上,心裡還是有幾分迷茫不解,按說君洛寒若是知道了白日裡發生的事,也該藉着這個機會去找葉聽風纔是;更何況,以他的性格,哪怕心裡沒有她,也絕不會允許她在別的男人有過多的接觸,如此一來,他就更該親自去葉聽風那兒逮她。
可他爲什麼偏偏只隨便遣了個人去?
又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兩天都不知所蹤,突然一回來就到處找她?
踏進院中,還沒看到人影,就遠遠地聽到了影溪大聲的呵斥和流雲無奈的低語,具體內容她並沒有聽清、也不打算挖人隱私,遂故意輕咳了一聲發出點動靜好讓那兩人注意到她。
面紅耳赤的女子轉頭看到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就連一貫厚臉皮的流雲也別開眼不敢和她對視。
“喲,這都是怎麼了?”她暗暗好笑。
流雲面無表情地往她手裡塞了個瓶子:“這是樓主所中之毒的解藥,煩勞睿王妃有空給送去。”
蘇紫染張了張嘴,“啊”了一聲:“爲什麼要我送去?”
可話剛出口,院中就不見了流雲的蹤影,只好把那小瓶子往袖中一攏,想着一會兒得了空再給人送過去。
打開房門,依舊不見那個讓她快點回來、說是有事相商的男人,不由皺眉,回頭又去院中找影溪:“知道王爺在哪兒嗎?”
影溪愣了愣,許久纔回:“不知道,不過王爺好像還沒有回來。”
蘇紫染一詫,滿腹疑問頓時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