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中,夜色耳邊響起有節奏的滴滴答答的聲音,他一下字從迷糊中清醒過來,拿起一支筆,專心抄報。
抄到最後兩組數字時,夜色看到已經讓他已經刻入骨髓的兩個字。
土肥。
他消失的太久,終於又開始露面了。
夜色血液沸騰,睡意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坐在電臺上,繼續監聽。
大約半個小時後,應該是土肥的回電又開始出現了,只有短短六組數字,最後兩個還是土肥。
發報結束後,夜色立即開始破譯。
他破譯出的來點內容是:“土肥,立刻啓動一號計劃,Z。”
回電是:“立刻執行,土肥。”
這次電報,預示着土肥又會有新的行動了。
天一亮,夜色抄小道去了曾雲峰家。
電報的事,他必須馬上報告自己的上級。
宋凱犧牲後,曾雲峰一直陷入悲痛和自責之中。
“老曾,”夜色打斷曾雲峰的沉思。
“宋凱同志的遺體我已經通過李家鵬安葬了,要不是因爲我的疏忽大意,不會發生這件事的。”曾雲峰摘下眼鏡,抹掉眼角流出的眼淚。
夜色嘆口氣,坐在曾雲峰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們都有責任,但是你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在我們舉起拳頭的那一刻,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對逝者最好的安慰,就是打擊敵人。”
曾雲峰擡頭看他:“有情況了?”
兩人一起共事的時間最長,彼此之間默契十足。
“你先看看,蘇部長呢?”夜色遞出電報,順便詢問蘇林的去向。
“他去看狄子月了。”曾雲峰邊看邊回答。
電報內容不長,曾雲峰很快看完,放下電報,他盯着夜色說:“又出來一個難題,一號計劃,Z,都是謎。”
“對。”夜色苦笑。
“既然是謎,我們就來猜猜這個謎。”蘇林恰好走進來。
“蘇部長。”夜色站起來打着招呼。
“坐,我剛纔和狄先生剛剛聊了一陣,深受啓發。”蘇林坐在夜色身邊,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那份電報。
“狄先生精神怎麼樣?”夜色不無擔心。
狄家遭此變故,雖然他的兒女都在國外,但家裡其他親人死的死,傷的傷,他自己有家不敢回,不是意志堅強的人,很難挺過這種劫難。
蘇林明白夜色的意思,在這點上,他非常欽佩狄子月。
“狄先生能是個明大理的人,這件事,更加加深了他對RB鬼子的痛恨,對國民政府不作爲的鄙夷。同時,他對因爲營救他而犧牲的同志表示哀悼和傷心。”
“所以,我們更應該化悲痛爲力量。”蘇林抖動手裡那份電報:“我們要讓土肥的一號計劃灰飛煙滅,用敵人的失敗祭奠烈士的英靈。”
“是。”曾雲峰和夜色同志回答。
“在討論這件事之前,夜色同志,我代表組織正式跟你談一件事。”曾雲峰鄭重其事的說。
“什麼事?不會讓我離開這裡吧?”夜色看着蘇林帶笑的臉,猜不到原由。
“離開這裡?夜科長,力行社放你麼?想什麼呢?傻了?”曾雲峰調侃道。
“到底什麼事?你倆的態度,讓我心裡撲騰。”夜色有點發毛。
“夜色同志,組織上考慮到你的身份,不適宜經常這樣出入民宅,所以決定讓姚艾同志作爲你工作上的伴侶,協助和配合你的工作,在組織關係中,你是她的上級,你覺得怎麼樣?”蘇林轉達組織上的決定。
這個決定,正中夜色下懷。
可是當着曾、蘇的面,他把喜悅隱藏在了心裡。
他能看得出姚艾對他的關心,但女孩子沒說出口的事,他不能擅自替她決定。
“我堅決服從組織決定。不過這種事,是不是該徵求一下姚艾同志的意見,畢竟和平常執行任務不同,我覺得應該徵得她的同意。”這種事即便是組織的決定,夜色還是認爲最好兩情相悅。
“夜色,你怎麼開始婆婆媽媽了?爲了工作,生命可以不要,這種小事,你倆都必須堅決完成任務。”曾雲峰裝出生氣的樣子。
他對組織的這個決定拍巴掌贊同。
“這個容易,姚艾現在就在這裡,,給狄先生換藥呢,叫她來問問就行了。”蘇林尊重夜色的意見。
“我先回避。”夜色聽見姚艾也在這裡,臉色突然變得赤紅。
他三座並作兩步走出這間屋子,生怕走得慢了跟姚艾碰面。
“他們兩人平常關係不親近?”蘇林看着夜色逃跑似的背影,詢問曾雲峰。
曾雲峰嗤嗤的笑:“據我看,屬於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那他跑什麼?”蘇林不解。
“那小子臉皮啵,害怕姚艾不同意唄。”曾雲峰最瞭解夜色。
“這個同志!同意不同意不是他們自己的決定,是組織的決定,必須服從。”孫林的觀念中,帶有典型的革命至上的意識。
曾雲峰並沒反駁,蘇林的話儘管沒錯,但在白區艱苦殘酷的環境中,他還是希望夜色能心情愉悅的去工作、去生活。
“我去叫姚艾。”他跟在夜色後面走出屋子。
此時,夜色獨自一人站在院子中間的一棵大樹下吸菸。
“別緊張,會如你所願的。”曾雲峰曖昧的笑。
“我沒緊張,哎什麼叫會如我所願?”夜色好一會才察覺曾雲峰的“別有用心”。
曾雲峰沒搭理他,直接走向廂房,叫出姚艾。
姚艾走出廂房,看見夜色,笑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來了?”
“有任務。”夜色指着曾雲峰。
他所說的任務,現在已經包含了兩層含義。
聽說是任務,姚艾乖巧的閉上嘴,靜靜跟在曾雲峰身後走進夜色出來的那間房子。
就像曾雲峰日常看到的那樣,姚艾面對組織上的決定,說辭和夜色完全一樣。
這點絕不僅僅是兩人高度的組織觀念和自覺性,發自內心對對方的尊重、敬佩和喜愛也是他們瞬間做出決定的根源。
蘇林嗔怪道:“夜色還怕你不同意呢,我就說嘛,小姚絕不會違反組織決定的,那就這樣決定了。”
姚艾滿心喜悅走出屋子,再次見到夜色時,臉上帶着羞澀。
“你怎麼說的?”沒人在場時,夜色有他直白和強勢的一面。
他的觀點一直是,有些事,可以緩、可以推;有些事,必須雷厲風行、一往無前。
比如,人身大事。
“我服從決定。”姚艾聰明的回答。
“行了,剩下的事交給我。”夜色匆匆交代姚艾後,自己主動進屋。
電報的事、狄子月被襲的事,刻不容緩。
三人圍坐在一起,把這今天發生的事從新拿出來討論。
“我認爲這是一件有預謀、有計劃地行動。”夜色在他發現自己判斷出現偏差時,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爲什麼?”曾雲峰同時問出了蘇林的疑惑。
“從宋凱腹背受敵,狄先生遭人襲擊,到張裴灃同時被人迷倒,首先可以看出來的是宋凱的行動已經在對方掌握中,RB人在襲擊前落腳點是水雲間茶館,五哥包下的茶館爲什麼RB人能進去,答案只有一個,青幫和RB人相互勾結,五哥迷倒張裴灃極有可能是RB人爲幼莘、林曼報仇。他們完美的計劃裡,我橫空出世了。”夜色說出自己的看法。
蘇林提問:“狄先生遇害和這些事件有關聯麼?”
曾雲峰很堅決的回答:“關聯極大。”
“對。”夜色贊同。
“襲擊的RB鬼子來自建立供給線的一隻潛伏隊伍,被襲擊的人手握大批糧食,他們的襲擊並不僅僅只是打算殺了狄先生,應該和五哥的做法相同,劫走狄先生,獲得糧食。同樣的,他們的行動也因爲夜色的突然介入遭遇失敗。”曾雲峰道出原委。
“我從蘇區出發時,首長讓我到洛邑,就是和狄先生見面,商談糧食如何轉運蘇區的事。RB軍隊從南到北最短缺的就是糧食。而狄先生手裡恰好有糧食。這樣的話,潛伏於此的土肥即將執行的一號計劃,最終追逐的目標還是狄先生。”蘇林馬上聯想到這一點。
“對,我覺得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一路保護好狄先生,儘快把糧食轉移走;另外一路,找到R軍潛伏人員,一網打盡。”夜色說出自己的想法。
“就這麼辦。我在和蘇區聯繫,看看有沒有關於一號計劃的消息。”蘇林說完,準備再去狄子月的房間。
“我回去了,待的時間太長不行。”夜色也準備離開。
曾雲峰在蘇林離開後,肆無忌憚的問:“小子,別裝了,你準備怎麼感謝我?這個建議可是我提的。”
“婚事的一切事宜全由你操辦,重要的是需要的東西你給解決了吧。”夜色早就在特務處學會了油嘴滑舌。
曾雲峰傻眼了:“不是夜色,你不是一直以傻呆著稱的麼?”
他知道夜色在特務處的表現。
“那是分人的,買好了給我送去,越快越好,越貴越好,越多越好,我喜歡。”夜色調戲道。
“我不喜歡,滾!”曾雲峰切身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受了。
走進特務處的大門,夜色明顯感覺氣氛緊張。
他幾天沒去諜報科了,敏感的直覺告訴他,在這種緊張氣氛中,諜報科是獲取第一手情報的最佳地點。
推開諜報科的房門,焦君牟竟然在這裡坐鎮指揮,沈清風坐在一邊,像被逼宮的主人,成了擺設。
“出什麼事了?”夜色詢問身邊的黃華。
“夜科長,黃河決堤了。”黃華恍恍惚惚。
“在哪裡?”夜色恍若聽了一個謊言。
“花園口。”黃華的回答中帶着哭腔。
夜色看向焦君牟和沈清風,兩個臉色陰沉,前者揮舞手臂,一會叫這個人聯繫南京方面,一會命令那個人接通第一戰區參謀室。
“怎麼可能決堤?”他看了一圈,只能再次詢問黃華。
黃華壓低嗓門說:“R軍轟炸所致。”
夜色當時閉上了眼。
豫東戰役中,兩支委員長的嫡系部隊臨陣脫逃,不僅導致既定戰略部署被徹底打亂,葬送了十五萬黨國軍隊消滅兩萬R軍的寶貴戰機,還讓R軍迅速糾集,直逼省會鄭州。
這個時候黃河決堤,真實情況可想而知。
“現在怎麼樣了?”夜色睜開眼,問。
決堤後的慘狀可想而知,但更詳細的情況大衆不知道,別人不知道,情報部門卻會有第一手數據。
“根據受到的情報看,豫、皖、蘇災難深重,死傷無數,對農業造成嚴重破壞,預計未來幾年將會發生大規模饑荒。”黃華把已經看到的電報進行簡要歸納後報告。
發生災荒的話,糧食就成了第一位需要的東西,軍隊需要,平民百姓需要,所有人都需要。
這會不會就是土肥馬上將要執行的第一計劃呢?
夜色還想再多問一些東西,焦君牟已經放下手裡的電話,衝着所有人命令:“除了值班人員,立刻通知全體人員在會議室集合開會,我要傳達第一戰區司令官命令。”
幾分鐘,除了諜報科值班人員的所有人齊聚會議室。
焦君牟陰沉着臉,站在自己座位前,踢開椅子,來回走動。
“諸位,花園口決堤後,根據白長官建議,正式軍隊配合民衆力量,成立泛區抗日挺進隊,到處遊擊,鉗制敵軍力量。我係統內部,根據戴老闆指使,成立專門對付鐵桿漢奸和日僞重要人物的特別行動隊。”
他的話剛說完,在座的特務議論紛紛。
馮陽問:“焦長官,我們是不是也要成立特別行動隊?”
“對,從現在開始,根據第一戰區長官和戴老闆任命,我本人將擔任洛邑特別行動隊隊長,沈處長爲副隊長,各位都是組員,咱們的任務是剷除洛邑地界鐵桿漢奸和日僞重要人物。”焦君牟拿出一份電報宣佈。
這份電報,是第一戰區發來的,上面有戴老闆的親筆簽字。
“據我到洛邑後得到的消息,這裡已經潛伏了一支RB軍隊,目的是搶奪糧食。夜色。”焦君牟開始點將。
“到。”夜色立正回答。
“你跟我出去走一趟。”
“是。”
當天,焦君牟帶着夜色,還有五六個特務出了特務處大門,行動神神秘秘,沒人知道。
就在夜色離開的第二天,李泉一陣風似的衝進沈清風的辦公室:“報告處座,”
“什麼事慌里慌張的,慢慢說。”沈清風狠狠盯了李泉一眼。
李泉長吸一口氣,放緩語速說:“有人慕名找到安心藥方,指名道姓要見霍桑霍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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