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霍桑?說他不在就行了。”沈清風正在寫擡頭寫總結,頭都沒擡,語氣中帶着濃郁的嫌棄味道。
全都是笨蛋!連這點小事都要他親自支招,難怪焦君牟鵲巢鳩佔,特務處真要在他手裡沒落了。
李泉抹掉臉上的汗,連忙解釋:“那個人待在店裡不走,說是慕名而來,非要見到霍老闆不可。”
“慕什麼名?”沈清風扔掉手裡的筆,不耐煩地擡起頭。
“就是偵辦唐棠案子時,陸軍醫院的蔡大偉因爲後腦勺化膿,又痛又癢,被夜科長帶到安心藥房治好了,據說是那個時候蔡大偉替夜科長吹出去的,這人前一段時間慕名去治病,還真的治好了。算命先生說他必須見到命中貴人,才能保證以後無病無災。現在夜科長不是跟着焦長官出去了麼,什麼時候回來我們也不知道,要是拖得時間長了,那個人在不依不饒的,害怕把夜科長的真實身份傳出去。”李泉說了一大堆,夜色就是霍桑的事,纔是重點。
長官們辦事辦砸了沒問題,他們辦事辦砸了就是捅破天的大問題,這樣的責任他們不想承擔,也承擔不起。
沈清風想都沒想,厲聲訓斥道:“笨蛋!反正他是慕名,你找個人頂替一下不就行了麼。”
李泉挺直腰桿回答,迅速回答:“是!”
這個結果和他想的一模一樣,可從處座嘴裡說出來,效果截然不同。
第二個霍桑的出現,會不會對以後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與他無關。
李泉一身輕鬆走出處座辦公室,笑嘻嘻的直奔諜報室。
他已經打聽過了,張旭初今天在這裡。
夜色爲人寬厚,有膽有謀,願意替他幹事的很多人,但找張旭初最放心。
“張參謀,有空麼?”李泉悄聲問。
“什麼事?”張旭初崇尚佛道,對人一視同仁。
“夜科長的事,想請您幫個忙。”
“幫忙?什麼忙?”
李泉三言兩語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嗨,就這點小事,放心吧,你說什麼時候去咱們什麼時候走,絕對沒問題。”張旭初爽快應承下來。
“現在能走麼?”李泉看着一個個閃爍紅光的電臺,擔憂的問。
“能,我向常參謀報告一聲就行。”
張旭初做好善後,跟着李泉到了安心藥房。
藥房內,歐陽磊的搓着手心,在屋子中間的空地上邊轉圈邊看那個執着的傻子。
寧願相信算命先生的話,還來藥房幹什麼。
李泉帶着張旭初走進來後,先衝歐陽磊使了一個眼色。
歐陽磊順勢走進櫃檯後面。
“蔡先生,”李泉笑眯眯的叫了一聲。
這貨估計和蔡大偉是一家子的,智商堪比蔡大偉,被本家坑了都不知道。
“怎麼樣?”蔡星辰眼角瞥向張旭初,嘴角衝着李泉問。
和李泉一起進來的男人,是不是就是霍桑呢?
“您的苦心不白費,我來給您介紹,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的洛邑藥王霍桑霍先生。”李泉弓腰面向張旭初,恭敬有加的說。
“霍老闆,我終於等到您了,讓我看看,不愧是洛邑藥王啊,面、面如冠玉,氣宇幹昂,”蔡星辰挖空心思,說出兩個字,其中一個還說了一個錯別字。
“蔡老闆,是軒昂,氣宇軒昂。”李泉拽了拽蔡星辰的衣服角,輕輕提醒他。
“我當然知道是軒昂了,這叫幽默你懂麼?”蔡星辰不滿的瞪了李泉一眼,嫌棄他壞了他的好事。
張旭初微微一笑:“相由心生,蔡老闆心清淨、慈悲,面慈善、安寧,大富大貴、長壽百歲的命相,恭喜蔡老闆了。”
聽李泉說他相信算命的,張旭初馬上把自己平常禮佛的一套拿出來忽悠蔡星辰,立刻讓蔡星辰對霍桑信服的五體投地。
“霍老闆,我身體從小虛弱,您看咱倆一見如故,我能不能拜您爲師呢?”蔡星辰提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張旭初嘆了一口氣,說:“唉,蔡先生,我和你有同感,一見如故,要是我昨天見到你就好了,昨晚我和南京的一位朋友通了電話,應他之遙準備在南京開一家分店,火車票已經買好了,下午的這一去估計需要好幾個月時間。這樣吧,我交代一下,以後蔡老闆來看病,給你八成的優惠,您看怎樣?”
“成成成,那我先預祝霍老闆一路順風,大吉大利。”蔡星辰是個生意人,非見霍桑不可,除了算命先生的話外,他還想和能救命的人拉關係、套近乎、省銀子。
如今目的達到,沒理由不嘴上感謝霍桑。
“霍老闆,那咱們有機會再見。”蔡星辰告辭。
“回見蔡先生,您走好。”張旭初送到門外,和蔡星辰揮手道別。
歐陽磊站在櫃檯後,看着李泉和一個陌生人的宴席,他一聲不吭。
對霍桑和李泉,甚至馮陽等人的真實身份,他有過懷疑。
這些人的行蹤,神神秘秘。
當着他的面說一套做一套,揹着他,似乎還幹了很多很多不齒的事。
不過,亂世之秋,誰都可能會有一些難言之隱,只要老闆他們不妨礙他發財,別的事他一概假裝不知道。
送走蔡星辰,李泉衝着歐陽磊冷臉說:“歐陽先生,請你記住,以後這個要是出現在藥店,麻煩你稱呼他霍老闆,要和真的霍老闆一樣尊重,懂麼?”
他的架勢,不再是以前站在門口招呼病患的小工,渾身上下帶着冷酷和威脅。
“明白。”歐陽磊趕緊回答一聲。
他能看得出來,李泉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走吧,”李泉很隨意的對張旭初說,兩人熟稔的程度讓歐陽磊起疑。
這個假霍老闆,看來也不是個善人。
張旭初出了安心藥房,面露羨慕之色:“夜科長混的比咱們都好啊。”
“好個屁,又累、又煩,還有危險,要我看不如張參謀你,風吹不着雨淋不着,重要的是還安全。”李泉說出了大實話。
“兄弟,看看如今,RB 又打過來了,好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想過的安生,還是需要夜科長那種賣命的人。”張旭初拍拍李泉的肩膀。
“你說得對,夜科長去拼命,咱們能替擔待一些就擔待一些。對了,張參謀,反正你已經冒充一次霍老闆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可就直接找你了。”李泉不客氣的衝着張旭初說。
“好說,不要說是夜科長的事,就是兄弟你的事,老兄我也是一叫一個準。”張旭初親熱的說。
他輕易不得罪人,凡事都給自己留下三分退路。
夜色跟着焦君牟一路向北,竟然來到郭店鄉郭家莊。
“焦長官,這裡是?”他假裝不知此地是哪裡。
“還記得咱們在豫南抓的那個RB人相田野二郎麼?”焦君牟站在郭家莊莊外,向莊內眺望。
“當然記得,您不是把他槍斃了麼?”夜色立刻回答。
“沒有槍斃。”
“沒有?”
“路上故意讓他跑了。”
“您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
“對。”
話說到這裡,夜色凝視焦君牟。
“怎麼了?”焦君牟看不透夜色的心思。
“委員長和戴老闆提出鋤奸和打擊日僞重點人員的提議,恰恰是焦長官未雨綢繆的事,您對時局的分析和掌控,和委員長、戴老闆完全相同,卑職對您敬仰萬分。”夜色就事論事、不落痕跡的拍起馬屁。
焦君牟哈哈大笑。
他對夜色的欣賞與日俱增。
“你覺得我想幹什麼?”焦君牟現場考驗夜色。
“洛邑距離R軍不過幾百公里的距離,雖然花園口決堤,可以暫時阻擋R軍侵略的速度,但進攻洛邑是遲早的事,我認爲焦長官必定會堅決執行委員長的命令,先下手爲強,除掉隱藏在洛邑地界的漢奸和RB人,相田野二郎是不是跑到這個莊子裡來了?”夜色分析之後,又提出問題。
“是,程之林派人跟蹤他來到這裡,住在一個叫郭午陽的人家。”焦君牟右手指向莊子的東面。
郭午陽,這個名字夜色早就知道,赤阪來到郭家莊後落腳的地方也是郭午陽家。
幾路RB人馬最終匯合的地方都在郭午陽家,這個郭午陽,到底是漢奸,還是潛伏在洛邑的RB人呢?
“今天端掉郭午陽家麼?”夜色希望這樣。
宋凱犧牲後,他們斷定隱藏在郭午陽家的RB人已經察覺到了竊聽器的存在,因而撤回黃小寶等人。
焦君牟如果動手,等於幫了地下黨一個大忙。
“等等看,這裡面隱藏的RB人有武器,我剛收到線報,去狄子月殺人的就是這夥人,狄子月是不是被他們掠走的還沒查清,不過他們今天又出去了,等到下午,他們回來的話,我們就以剿除RB人爲名進攻郭午陽家。如果他們沒回來,我們就以強盜的名號搶劫郭午陽家,除掉郭午陽。”焦君牟說。
他的這個決定帶有很大的靈活性,充分體現了他的奸詐和狡猾。
有RB人在,勢必發生猛烈的火力進攻,能不能贏還是未知數。所以,焦君牟希望RB 人暫時不要回來,讓他有充分的時間和把握端掉郭午陽這個漢奸,他同樣可以立功獲獎。
“焦長官,咱們爲什麼不直接打出特別行動小組的名號呢?”夜色不認爲焦君牟會白白把到手的好處讓出去。
“郭午陽的兒子在北平政府任職,或許會和上層有關聯。”焦君牟動手之前,先派人打聽郭家的底細。
他的信條,不打無準備之仗,絕不做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的事。
“卑職明白。”夜色弄清原委,直接伸出大拇指。
下午三點,天空飄過幾朵黑雲,驟起的狂風預示一場暴雨迫在眉睫。
“老天助我。”焦君牟衝着後面擺擺手。
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一支二十人馬的隊伍,是焦君牟從特務處和洛邑駐軍裡面借調的人,程之林負責指揮,而名義上的副隊長沈清風卻坐守特務處,有個好聽的理由,接收情報。
程之林走到焦君牟身邊,問:“隊長,什麼時候行動?”
焦君牟看看手腕上的手錶,說:“還有五分鐘,信鴿會給隱藏在郭家莊的內線送信,報告RB人的動向,那時再決定動不動手。”
五分鐘,眨眼即失。
莊頭,傳來持續不斷的狗叫聲。
焦君牟看錶覈對時間之後,命令程之林:“出發,村東頭第三間院子,門口大樹上繫着一個白布條,記得交代他們,不準說漏嘴。”
程之林點頭:“您放心,我專門找了幾個人,讓別人聽見咱們是強盜的話。”
“留下一個兩個活口,讓他們散風,是強盜乾的事,你和夜色去屋子裡面拿走珠寶和值錢的東西,造成搶劫的假象。”焦君牟把所有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是。”
“出發。”
二十幾個人的隊伍,有人拿槍,有人舉刀,有人扛着木棍,黑壓壓跑向郭午陽的家。
程之林跑在最前面,他互道第三家,擡頭看看系在樹枝上白布條,惡狠狠指着大門說:“敲門。”
手下兩個長得又黑又壯的男人舉着手裡的木棍,乒乒乓乓砸門。
“誰啊,”裡面有人問。
稍後,大門從裡面打開,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抱怨着:“誰啊,幹什麼啊,把門砸……”
後面的話,她再也沒機會說出來了。
砸門的木棒朝天舉起,猛擊中年婦女的頭部。
一股鮮血噴射而出,她的頭頂,被活生生砸了一個大洞。
程之林揮動右手,二十幾個人邁過中年婦女的屍體,虎狼般衝進郭午陽家。
狄子月的家的慘案,在郭午陽家再度上演。
郭午陽此時正摟着四房姨太太在後院睡午覺。
淒厲悲慘的叫聲持續不斷從院子裡傳過來,驚醒了正在睡夢中的郭午陽。
他光着腳跳下牀,跑到書桌旁邊拉開中間抽屜,兩本書下壓着一把手槍。
郭午陽抄起手槍,衝向門口。
“老爺,出什麼事了?”四房姨太太也被驚醒。
郭午陽沒時間回答,拉開門往外跑。
距離這間屋子五十米外,就是後門,跑出後門,他就能活命。
郭午陽肥胖的身體像只鴨子,一扭一扭向前挪動。
就在他距離大門不到五米的時候,程之林一手提槍,一手拿刀衝過來。
在他身後,跟着夜色。
程之林哈哈大笑:“郭老爺,跑什麼啊,回來吧。”
郭午陽慌亂中回身開槍。
子彈偏差目標很遠,射進一棵大樹的樹幹。
程之林惱了,先是一槍,擊中郭午陽的大腿,隨後趕上去,左手手腕高高擡起。
“饒命。”
郭午陽人生最後一句話伴隨程之林的大刀,停留在他被劈成兩半的腦袋上。
夜色站在原地,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回頭看去,花叢中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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