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柔聽到這話很開心地跟葉寒並排往外走,我心裡數着,一步,兩步,三……“哎呦!”
走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黃小柔突然崴了腳,全然不見拿鞋扔人時的潑辣勁兒,葉寒及時接住身旁的人兒,毫不猶豫地抱起她,連一絲停頓都沒有,意味着沒有絲毫的懷疑。
好吧,黃小柔,你故意崴腳得償所願,嗯,看得出來,你得到了葉寒的信任。我勾起嘴角,苦澀地笑,黃小柔,你就不覺得辜負麼?感情難道可以靠欺騙得來?
“去哪?”黃小柔驚疑不定地勾住葉寒的脖子,裝模作樣問道。
“醫務室。”惜字如金的回答。
葉寒抱着黃小柔去往醫務室。我見人已走遠,就從灌木叢中鑽出來,定定地看着畫面甜蜜的背影,灰也不知道拍。
黃小柔大獲全勝。她不知道感情不是戰爭。我恍然失神。
王虎聽到動靜轉頭看見我,大咧咧雙手一攤說:“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現在可以把視頻還給我了吧。”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我不擇手段的拍了視頻威脅王虎,到最後卻爲黃小柔做了嫁衣。也算是報應不爽,我在心底冷笑。
王虎看我呆着不動,就自己過來把手機搶去,我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被奪去了,挽救不急。我眼睜睜看他刪了視頻,然後後者振振有詞說:“是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黃小柔那女人本事可是夠夠的,搶你一個男人算不了什麼。”
我突然擡頭盯着他說,冷聲說:“所以剛纔的對話都是你們事先設計好的?”我早就猜到現在需要一個印證。
王虎笑笑地說:“是啊,看來我還是挺有演戲的天賦的,算了,不跟你扯這了,學校就這麼點大地方,我的天空根本不在這裡,既然你要就送給你好了。”
看着所有人都轉身離去,我突然感覺之前做的一切都像跳樑小醜一樣。自己留了滿腹酸澀用盡了心力,到最後也不過一場笑話而已,如何能甘心?
我獨自一人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可能是本能,我鬼使神差地跟上了葉寒的腳步,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走過去。
一路到醫務室,他們應該已經進去好一會了,帶着我自己都沒察覺的隱隱希望,我躲在外面向裡看去。
黃小柔坐在白色病牀上,赤腳放在高跟鞋鞋面上,踮着腳,顯得很優雅的樣子,護士在腳踝處上藥,完事起來的時候,定睛瞧瞧黃小柔,打趣說:“這次的女朋友比上次的漂亮。”
葉寒皺眉沒有說話,似乎是藏了很深的不滿和糾結。黃小柔微微低頭淺笑,恰到好處的羞澀着。
我頓時心就涼了下去,不是黃小柔幸福的小女人姿態,而是葉寒的沉默,刺傷了我,我還在期待着什麼?
沒了再繼續看下去的慾望,巨大的空茫籠罩了我,頭昏昏的有點想睡。
我翻身靠在門外的牆壁上,深深地皺起眉頭,再舒展開,說不出口的難過中,也終於多了一些些釋然,只是覺得渾身無力,我稍稍靠着休息十秒鐘之久,然後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離開。
沒有了一開始盲目的尋找,橫衝直撞的焦急,我像一隻無力倚着空氣和風向漂泊的蒲公英,心心念唸的人,已經不能牽動我的一絲情緒,好比大夢一場,經年
而醒。想想葉寒和黃小柔和好或許是天註定的,我一個配角瞎傷心個什麼勁兒。毫無歸屬,毫無依託,心似燭火,人似浮萍。
風把我的頭髮吹向身後,像是天然的梳子,過一會兒狂風大作,攜着漫天灰土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我走着走着停下來,停在註定會讓我狼狽不堪的大風裡。抖着手拿出手機想要發短信給葉寒。
身上的體溫在一點點流失,一無所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在這茫茫宇宙中,執手一人、相守一生,實在是太難太難。
——“我”
既然你已經平安無事,我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你一定想不到吧,做那些事的人,不是在你面前表現得勇敢無畏癡情的黃小柔,而是一向冷冷淡淡捉摸不透的夏小竹。
——“們”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說我們了吧,以後就只有,你是你,我是我。我謝謝你,也祝福你,沒有恨,只有無慾無求的不爭不搶的疲憊不堪的心。
——“分”
自古分離多愁緒,人生哪有不離分。沒有我你可以過得更好。我也何嘗不是更自由。祝我們分手快樂,各自安好。不怨,無怨,不曾怨過。
——“手”
在我失魂落魄不知去向的時刻,只有你願意牽着我的手,在明明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因爲一場飛來橫禍,我給了你所有你牽起了別人的手。
——“吧”
就這樣吧,已經承受不起也已然無法挽留。從今以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
風吹了滿面灰塵,我閉上眼睛,停住不停顫抖的手指,點了“發送”鍵。
好一個圓滿的交易,以我孤單,換你平安,曾經鮮活畫面,灰成逐漸推遠的背景。看不清啊,你的面容。
頂着風,一步一步,我走回了現在住着的地方。無論是窗櫺還是微弱的陽光,都散發着清冷冷的氣息,就像那個人。他沒有給我回電話或是短信。原來的不聯繫似乎只是不在意,我還傻傻地擔心着。
我先洗去自己滿面的風塵,然後坐在鏡子前,拿木梳一點點糾開被風搞得亂糟糟的頭髮。頭皮被扯得發疼,眼裡被逼出生理性的淚水。我晃晃腦袋,把眼眶裡汪着的水甩出去,然後接着梳頭,直到梳得整整齊齊找不到一絲凌亂,我抓着梳子停在半空,看着鏡子裡的窗戶外的天空暗成了深紫色,才驚覺已經這麼晚了呀。
到底在等什麼呢,我悵然起身,腿麻着晃了一下,然後靜靜等着這一陣難言的感覺過去。
他沒有給我回電話或是短信,整個晚上都沒有。就算早就想分手也不用這麼冷淡吧。
我認爲他同意了分手,也就不再多想,一夜的輾轉反側後,我整理好自己思緒,安心在燕姐地方工作。
生活毫無波瀾,我看着自己的心靜成一潭死水。主管安排我低微的工作位置,我勤勤懇懇,不驕不躁,差不多進來第二週時候,燕姐突然找我說,你跟我來。我已經許久沒見她了,不知道這回是因爲什麼事,我一邊思量一邊跟上去。
我跟着她走到一個房間門口,她示意我自己,我看她一眼,勾勾脣角,平靜地推門走進去。一箇中年人背對着我站着,我知道他聽到我進來了,也不動作,規規矩矩站着等他說話。果然,不出三秒鐘
,他緩緩轉過臉來。
原來是大老闆,雖是人過中年,也依舊神采奕奕,是個帥大叔。因爲之前的事,我對他有好感,就淡淡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大老闆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了你老爸是誰,之前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給你個機會,一跟着我我能捧你上天,二是給你機會,你離開這個地方,當初看你也不是自願,你知道這一行進來容易出去嘛……呵呵”
我接道:“難。所以說,爲什麼給我這個選擇的機會。”能覺出他的善意和誠懇,我忍不住問道。
他的臉上出現了不可捉摸的神情,淡淡說:“跟你爸合作過一次,欠他一個人情。總是要還的。”
我低頭沉思,思想鬥爭激烈。很顯然他是抱着善意的,可這善意裡也未必就沒有算計,目前這情況,留下,可能飛黃騰達,離開,立馬沒錢給媽治病,似乎只能留下。應該欣欣然接受的。但是這地方就是個狼虎窩,我在這裡丟了太多東西,還沒有能拿回來,再待下去,誰知道還會失去什麼。不如離開自立門戶,有一天中心會後悔,將我掃地出門,既是不能成爲我的平臺,那就是我的對手了。
我看着他說:“我離開。”沒有原因,也沒有多一句廢話,只是不曾猶疑,堅定到不容置疑
大老闆點點頭,不知道是瞭然還是失望,然後將臉轉向一旁,掩住了表情,說:“我知道了,你走吧。”
我轉身打算走,想了想再度回頭說:“我會離開這裡,自己開個店,到時候希望您多多照顧。”
他着實驚訝了一下,扭回頭問道:“爲什麼?”這話問得突兀直接,甚至有些無禮,不像他的風格。
爲什麼不跟着他,爲什麼要自己來?
我輕輕笑着說:“我要自己做到最好,絕不能給我爸丟臉。”
我仔細想過了,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總歸是無奈,就是再有能力也都是爲他人做嫁衣,到時候想把你踢走就踢走。見識過了社會的無情,也多少積累了經驗,也該自己着手摸索着幹了,必然會辛苦,也必然會有許多困難,可再怎樣也比漂泊着強。
說完也沒有等大老闆迴應,自行出了屋子,可能在心裡已經把他當成可敬的長輩,所以纔會求他照顧向他表明決心。總是,也有人記着老爸。
從今往後,真的就只有我一人,對着這一片天地了,是絕望還是闖蕩至天高海闊,都在我自己了,我從不怕一無所有,也不在乎白手起家。
我回到簡陋的宿舍收拾東西離開,心中有些不捨,畢竟有屬於我的一張牀,是個落腳的地方,可能歸屬就是這樣,有屬於你的一隻牀,一扇窗,全世界也盡在眼前。可不離開怎麼展翅飛翔,我會努力過得更好,就像千千萬萬奔忙的人們一樣。
我拖着行李箱出了大門,一個宿舍的仲姐送我,她一直都挺心疼我這麼小就出來打拼,現在見我要走,滿臉的豔羨和期望,囑咐道:“真好,回去好好上學。”
我淺淺一笑,說:“好。”你的善意我受下了,謝謝你。
上學這種事離我好遠,就像過往與我之間的距離,隔着時間隔着人事,隔着悲歡,隔着一整片海洋。我早已經不能再做孩子了,回不去了。唯有堅定不移地看向前方,不要被時代的洪流衝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