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卿雲歌已經都快閉上眼睛,睡過去了,方纔那句話也是迷迷糊糊之間問出來的,結果聽到容瑾淮的回答之後,只聽“砰——”的一聲,身子直接從牀上栽了下來。
“卿卿,卿卿?”傳訊靈石那邊聽見這一聲,聲音頓時稍稍提高了一下,語氣之中帶了一絲擔憂,“怎麼回事?”
卿雲歌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腦袋,好不容易纔爬起來,她腦海裡還回響着先前容瑾淮說的那句話——爺爺問,我們什麼時候讓他抱孫子啊。
抱、孫、子?!
有沒有搞錯!
她現在才十五歲好不好!抱哪門子的孫子!
“沒事!”卿雲歌咬牙切齒地擠出這麼一句話,扶着牀沿站了起來,然後重新躺到了牀上,這一次她努力地往牀裡面移着,以防萬一一會兒自己再聽見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把自己摔一下。
真是要命!
本來想睡覺呢,結果摔這麼一下子,清醒地讓她想撞牆!
“方纔我聽到了一聲響,卿卿你不會是……”容瑾淮頓了頓,忽然一笑,笑聲之中帶了一絲玩味,“從牀上摔下來了吧。”
靠!
要不要猜得這麼準!
她以後還怎麼混!
“不是!你想多了!”卿雲歌黑着臉,想一把切斷傳訊,但忍了忍,壓低聲音怒道,“爺爺真的這麼問?”
她雖然有些不信這種露骨的話是卿老爺子說出來的,但……以老爺子的性子,可能還真的說過類似的話,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一口一個孫女婿叫着,想想現在就覺得牙根疼。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說你當初沒事兒爲什麼要調戲人家第一世子呢?這下可好,沒享受一下調戲美人的滋味,反而被美人給調戲了。
而卿府之中,容瑾淮聽到這丫頭用這種語氣說話,知曉她是惱羞成怒了,於是也不戳破,依舊淺淺笑着:“是,爺爺還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別讓你餓瘦了。”
餓、瘦、了!
卿雲歌差點現在就想飛奔到朱雀國去,然後和卿老爺子當面對峙。
要不要這樣賣你孫女啊,說好的貼心小棉襖呢?
“你告訴爺爺,讓他放心。”卿雲歌這下子是真的準備切斷傳訊了,她從牙縫裡擠出來了最後一句話,“我一定不會餓瘦的!”
然後便聽“啪——”的一聲,她直接把傳訊靈石撂進了七玄空間之內,再然後又聽“哎呦——”一聲,貌似不小心把誰給砸了個正準?
卿雲歌的眼皮跳了跳,正想將意識探入七玄空間,看看究竟是把誰給砸了,如果是羽毛倒也沒什麼關係,如果是紫冥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如果是……
下一秒,她的腦海裡就傳來一道委屈巴巴的哭聲:“嗚嗚嗚,孃親欺負人,孃親居然用石頭砸小九,小九好痛嗷嗷嗷。”
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怎麼這傳訊靈石就這麼不長眼,把小九給砸了呢!
怎麼砸的不是羽毛和紫冥?
劍靈:“……”
九幽夢魘:“……”
爲什麼主子這麼偏心啊嚶嚶嚶,難道就是因爲他們沒有叫她孃親嗎。
卿雲歌萬分無奈之下,將小九好言好語地哄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哄住後,她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準備去和周公下上一盤棋。
爲了能讓自己這一覺睡得比較好,她專門封住了自己的聽覺,然後還在屋外設立了一道結界。
不得不說,這一舉措,委實是明智之舉,因爲還真的有學員在見識過那場煉丹之比後,想見一見卿雲歌,於是就來到了她的住處,準備叫門。
結果,幾個來了的學員叫了半天,屋內也沒有一點動靜,他們還以爲是卿雲歌不在,所以只好又失望地走了。
……
與此同時,南州界,朱雀國,卿家。
白衣男子望着掌心之中滅了的傳訊靈石,極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薄脣驀地發出了一聲輕笑,還真是有趣,居然氣得直接掐斷了聯繫,唔……看來他方纔的話,說的有些過火。
不過……這也並不能怪他,因爲他是真的把卿老元帥的話重複了一遍給她。
將傳訊靈石收起來後,容瑾淮撐着肘坐在桌子旁,開始仔細打量着這座典雅的閨房:雖然不奢華,但卻大氣無比,木質的梳妝檯上放着一面銅鏡,映着從雕花的鏤空窗戶中透進來的陽光,剛好將見不着光的角落也照亮了,牀榻上有着流蘇自高出垂落,隨風飄蕩。
仔細一聞,還有着未褪去的淡淡幽香。
他低眉,脣邊浮起一抹淺笑,沒想到再活一世,她的喜好,還同前世一樣。
目光有些迷離起來,略顯女氣的長眸中泛着久遠的光,白衣男子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在等地老天荒。
直到屋內的寂靜被一陣敲門聲所打破,容瑾淮才凝了凝眉,先前的眷戀之色頃刻褪去,下一秒,如洪鐘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世子,老爺請您去大廳用膳。”
說話的正是管家雲叔,此刻已到傍晚,夕陽西沉,卿家知道第一世子來到這裡後,立馬開始吩咐下人們準備,然後,在卿天的有意吹噓下,頓時,卿家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第一世子會是他們日後的姑爺,也就是說,他們的大小姐要成爲世子妃了。
天大的好事啊!
很多下人都是看着卿雲歌長大的,也看着她從以前的懦弱膽小,變成現在的堅強果敢,不得不說,他們是欣慰的。
昔年,卿風琊造就了卿家前所未有的輝煌,他的女兒,也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
“我知道了,多謝雲叔。”聽到這句話,容瑾淮微微笑答,“瑾淮這就隨您來。”
雲叔被這一聲道謝給道懵了,心說,這第一世子怎麼這麼和藹可親,對着他一個下人還這麼尊敬,和那些皇族中人也太不相像了吧。
管家不知道的是,彼時自家大小姐和第一世子聊天的時候,專門提起過他,還很自豪地說:“除了爺爺,就屬雲叔對我最好了。”
也就是這一句話,纔有了容瑾淮今日的態度。
對她好的人,那就是他要去感謝的人。
“世子不必同屬下這般客氣。”雲叔有些受寵若驚,他笑呵呵道,“時候不早了,世子請。”
卿雲曾經是卿天手下的一個騎士,一起跟着卿天打過很多仗,老年之後,因爲妻子不滿他去參兵,所以帶着兒女改嫁了,卿天於心不忍,就讓卿雲在卿府住下了,還專門爲了表彰他的功勳,專門賜了卿爲姓。
其實說卿雲是管家,不如說是卿天的好兄弟。
這些年來,卿家最早一批的騎士要麼死在了戰場上,要麼死在了牀榻上,到現在爲止,卿天也就剩下卿雲這麼一個屬下了。
容瑾淮推開門,跟在卿雲後面,一路穿過卿雲歌住着的院子、卿家的後花園,來到了專門宴請貴客的大廳,便見卿老爺子已經坐在了那裡,見到他們來了之後,招了招手,神色很是愉悅。
“辛苦容世子了,還勞煩你替那個臭丫頭跑一趟。”卿天摸着鬍子,笑眯眯地說道,“其實老夫一直很好,卿家沒出什麼大事。”
說完,他就上上下下將坐在他對面的白衣男子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越看越滿意,瞧這長相,這氣度,這身姿,甩那個赫連太子幾條街啊,哦不對,現在應該是廢太子了。
他家臭丫頭做了那麼多壞事,唯有在給他選孫女婿這件事情上做得不錯。
“瑾淮不辛苦。”容瑾淮微笑,笑容清雅,“卿卿也是不便回來,如若不然,卿爺爺現在也可以見到她了。”
“唉……都怪老夫。”聽到這句話,卿天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如若不是當年風琊故去,老夫生怕自己百年之後無人照料臭丫頭,也不會給她定下那門與皇室的親事,導致現在臭丫頭有家回不了。”
“卿爺爺不必自責,誰也無法料到日後的事情。”容瑾淮的眸光微微一動,他仍笑着,“不過卿爺爺大可放心,有我在,卿卿必然會無事。”
頓了頓,他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眸色更加幽深,俊美的面容在這一刻讓人感覺到神聖不可侵犯。
白衣男子豎起了三根修長瑩白、骨節分明的手指,長眸輕揚,一字一頓道:“我容瑾淮,以朱雀之名在此立誓,卿雲歌,吾畢生所愛,她生我生,她死我死,若她有事,蒼生做祭,天地共傾!”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如畫的眉眼間是深深的眷戀之色,眸底是惑人的風流,微微抿起的薄脣性感誘人。
卿天的身子霍然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蒼老的面容之上是滿滿的動容,饒是以他的性子,都忍不住爲這句話所震,眼眶微紅,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溢出了一片溼潤。
“好,好,好!”卿天看着容瑾淮,嘴脣蠕動了半晌,最終吐出了三個好字,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顫抖,他欣慰道,“她有你,老夫就放心了。”
“老雲,上酒!把我珍藏的好酒都搬上來!”卿老爺子這個時候朝着門外的卿雲喊了一聲,“今天破例,讓你也喝上一罈。”
“什麼?!老爺你居然准許屬下喝酒?”由於卿雲站在門外,門內的對話他並沒有聽見,結果聽到老爺子說了這麼一句話,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試探道,“老爺,你是不是今天沒睡好?”
“胡說八道!還編排起老夫來了。”卿天正感傷着呢,被自家管家這麼一問,頓時橫眉倒豎,怒道,“還不趕緊去把酒拿來,老夫要和我孫女婿一醉方休。”
卿雲雖然還是摸不着頭腦,但也依言下去準備了,邊走邊嘟囔:“奇了怪了,老爺子一定是沒睡醒,要不然怎麼會讓我喝酒呢……”
大廳內,因爲卿雲的那句話,卿天的神色有些尷尬,他看了容瑾淮一眼,見其仍微笑着,這才又摸着鬍子,笑呵呵道:“雖然說世子吃喝用的東西肯定不差,但老夫的那些酒,可是已經存了幾十年,保準世子從來都沒有喝過這種酒。”
“卿爺爺說笑了。”容瑾淮端起杯子,先是抿了一口茶,然後笑道,“能喝道卿爺爺的酒,是瑾淮的榮幸纔是。”
“對了,那臭丫頭在四靈學院過得可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卿天摸了摸鬍子,“我聽說那裡的天才很多,臭丫頭會不會被打擊到?”
自從卿雲歌退了赫連盛的婚之後,卿天便發現他這個便宜孫女真是愈來愈像風琊了,連性子都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不服輸也從不甘居於人後。
他可聽說,四靈學院之內,修爲最低的也是幻階九段,而臭丫頭纔剛剛有了玄力,會不會因爲在學院裡墊底而灰心喪氣?
“卿卿過得很好。”容瑾淮放下杯子,微微笑答,“而且卿爺爺猜錯了一點,不是她被打擊,而是其他人被她打擊。”
“嗯?”聞言,卿老爺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此話怎講?”
“卿爺爺可知這一屆新生之中,修爲最高的人是誰?”
“世子請說。”卿天心想,總不可能就是臭丫頭吧。
“正是卿卿。”容瑾淮又是一笑,“而且卿爺爺大可放心,以卿卿現在魂階七段的修爲,已經足以自保了。”
“嘶——”聽到最後一句話,卿老爺子直接把自己的鬍子揪下來一撮,他瞪着眼睛,急吼吼道,“魂階七段?!”
老天爺,他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臭丫頭離家不過兩個月,就從幻階蹦到了魂階?還是魂階高段的修爲?
“不錯。”容瑾淮點了點頭,眉眼帶笑,“所以卿爺爺不必擔憂。”
見到白衣男子的神色很是認真,不似作假,卿天這纔信了,他老懷欣慰,道:“不愧是風琊的女兒啊,風琊已經是人族難得一見的天才,沒想到雲歌更勝一籌,好,真好!”
不過幾番交談,卿老爺子已經將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
有着第一世子的照拂,又有云歌自己的努力,他相信,在某一天,卿家一定會在她的帶領之下,重回巔峰!
到那個時候,他也好放心地走啊。
這時,卿雲已經將地窖裡存放了多年的酒搬了上來,足足有七八壇,也幸得飯桌夠大,否則可能還真的放不下。
“來,容世子,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卿天大手一揮,率先開壇,然後對着白衣男子招了招手,“如果不夠,酒窖裡還有。”
儘管這些酒喝一罈就少一罈,但是今兒個他高興,哪怕喝完都無妨!
“謝過卿爺爺了。”聞言,容瑾淮一笑,然後也將面前放着的一個酒罈上的蓋子打開,聞到那股醇厚的香氣時,頓時讚道,“好酒!”
聽到這聲誇讚,卿天不由地有些自豪,他直接拎起酒罈,也沒有用碗,抱着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因爲是武將出身的緣故,卿天從來都不拘於泥那些繁複的禮節,喝酒就要拿着酒罈喝,用碗?實在是有辱這麼好的酒。
容瑾淮的眸光微微一動,他也是直接將酒罈送至了脣邊,然後微微擡頭,將純淨透明的酒水喝了下去,一入口,便滿是醇馥幽鬱的氣息。
淡色的薄脣邊有着晶瑩的水珠順着脣角留下,映出一種別樣的魅惑之感。
他喝完之後,將酒罈放下,容色依舊微涼如玉,一點變化都沒有。
“世子好酒量!”卿天見到白衣男子竟然也是直接用酒罈喝酒,頓時心裡的滿意程度又上了一層。
聞言,容瑾淮揚了揚脣,然後,他忽然問了一個問題:“不知道卿爺爺這酒,是哪裡來的?”
“這酒啊……”聽到這個問題,卿天先是怔了一下,面上的喜悅之色慢慢地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懷念,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他才輕聲道,“是亡妻生前釀的。”
容瑾淮也是一怔,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話卻觸碰了老人最不願意回想的過去,他剛想道歉,卻被卿老爺子揮手止住。
“如果不是世子提起,我都快忘了臭丫頭的奶奶是什麼模樣了。”卿天搖了搖頭,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可惜啊,她也去的太早,風琊剛生下來不過幾年,就離開了,唉……”
說完之後,他又嘆了一口氣。
“卿爺爺的妻子是哪裡人?”容瑾淮的眸色微微深了幾分,他望了一眼酒罈裡的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釀酒手法,他可以確定,不屬於九族之中任何一個種族,而且他遊遍整個九族大陸,也未曾喝過味道相同的酒,莫非……
“她啊,應該是孤兒吧。”提起妻子,卿天忽然笑了一笑,彷彿是憶起了舊時的美好時光,“老夫也是年輕的時候,打完仗在歸途的路中認識她的。”
“原來如此。”聞言,容瑾淮點了點頭,也不在多問,不過那幽深的眸色,卻昭示着他內心並不像表面這麼波瀾不驚。
如果說,卿卿體內的那道神秘的血脈之力,是來源於卿風琊,那麼卿風琊體內的血脈之力,又會來源於誰呢?
眼下看來,不會是卿天,因爲卿老爺子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這點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那麼……就只有卿卿的奶奶了。
依照卿天所言,卿卿的奶奶是一個孤兒,也就是說,她的背景其實是一片空白,然而他可以斷定,她絕對不會是一個孤兒那麼簡單,否則不可能擁有與鳳凰一族都可以抗爭的血脈之力。
現在想想,除了九族之外,他還一直遺忘了一個地方……
如果卿卿的奶奶真的是那個地方的人,那麼他可以斷定。
卿風琊,絕對沒有死。
想起那個地方,容瑾淮闔了闔眸,是啊,只有那個地方的人,會擁有這麼強大的血脈之力,畢竟那裡可是……神明的誕生之地啊。
……
吃完飯後,容瑾淮回到了卿雲歌從小到大住着的地方,在謝過管家之後,他略略思索片刻,然後身子一隱,出了卿府,一路來到了蘭家的領地。
現在已經入夜了,夜色深沉,月光如水,灑下淡淡的光輝。
到達蘭家後,在看到整個府邸都被白色所覆蓋,容瑾淮的眼眸微微一凝,心裡已經猜出了幾分事情的真相,然後他腳步一頓,朝着蘭家的禁地——紫竹林走去。
而在那裡,他看到了一襲藍衣的貴公子,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自斟自飲。
“你來了……”看到容瑾淮,蘭停雲似乎沒有絲毫的意外,他仍喝着酒,然後淡淡地說,“坐吧,這裡沒有其他人。”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也不推辭,就在蘭停雲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的聲音也很淡:“蘭家有長輩去了?”
如果死的只是蘭家的小人物,不可能是這個模樣,舉家同祭。
“……”聞言,蘭停雲放下來手中的杯子,他沉默了一瞬,然後說道,“是老祖宗。”
這一句話一出,就算是容瑾淮也怔了怔,他的瞳孔微微縮了縮,低聲道:“可查出來是什麼人做的?”
蘭家貴爲十大玄法世家之中,排名第四的家族,其開家之人,實力肯定到了魔階巔峰,而蘭家又不像夢家、楚家和紀家等家族在中州界,一向實力低微的世俗皇朝之中,會有人有實力殺了蘭家老祖宗?
“未曾。”蘭停雲的雙眸浮起了一抹狠戾之色,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過若是讓我查出來,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
容瑾淮不置可否,他倏爾輕笑一聲:“你怎麼不放過?那個人可是連你們蘭家的老祖宗都殺的了。”
言下之意,你根本不是罪魁禍首的對手。
聞言,蘭停雲握着酒杯的手一下子縮緊了,指尖因爲過度用力而有些發白,沉默了片刻,他道:“總會有辦法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這才擡起頭來,一向溫潤的容顏此刻卻略顯憔悴。
他看着白衣男子,幽深如海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問道:“你要在朱雀國待幾日?”
“還沒有定。”容瑾淮撐着肘,神色淡淡,“看事情能不能辦完。”
“爲了太女之事?”蘭停雲又問。
“只是其一。”容瑾淮微微頷首,道,“我還要確定卿家無恙。”
“卿家你大可放心,她……”蘭停雲眸光微微一動,然後話鋒一轉,“你定下的那位世子妃同我做了交易,在她回來之前,我會用蘭家的勢力,保護卿家。”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才正眼看了一眼藍衣貴公子,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若是蘭老祖宗還在,蘭家自然可以,但是現在,蘭家恐怕自身都難保吧?”
頓了頓,和煦的聲音驀然轉冷,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而且我的人,不勞煩蘭少主操心。”
蘭停雲猛地擡起頭來,和白衣男子的目光直直地對上了,然後他便看見,那雙清冷如月的墨眸忽然變成了金色,瞳底的光芒濃烈的耀眼,在金光的注視下,他的身子不由地一震。
“你……”如果先前蘭停雲只是認爲,容瑾淮是人族之中最惹不起的人,那麼現在他看到這雙黃金瞳後,就已經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有些不可思議地道,“原來你竟然是聖納城的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又重新低下頭去,脣邊不由的浮起一抹苦笑。
是了,只有聖納城的人才會擁有黃金瞳,而且血脈純度越高的人,黃金瞳會越亮,容瑾淮在聖納城的地位,並不低啊。
不要說蘭家了,就算十大玄法世家加在一起,也無法和聖納城相敵。
“我會再在朱雀國待一段日子。”這個時候,容瑾淮的眸子已經重新變回了墨色,彷彿方纔的黃金瞳只不過是蘭停雲的幻覺,他的聲音清清淡淡,“在這段時間內,我會幫你查到底是誰殺了蘭家老祖宗。”
聽到這句話,蘭停雲斂了眸中的所有情緒,然後淡淡一笑:“那就多謝世子了。”
既然容瑾淮是聖納城的人,那麼他的人手一定會比自己強了不少,本來,以蘭停雲的性子,是不可能答應讓其他人幫助他的,但事關蘭家生死,他只能退步。
畢竟,在他心裡,最重要的,還是蘭家。
“不必言謝。”容瑾淮挑了挑眉,揚脣一笑,“就當是……你幫她的報酬。”
他可不會讓別的男人接近卿卿半步,就算是公平的交易,也不行,何況,這個同她交易的人,似乎對她的感情,不是普通的朋友之情啊。
沒想到來一趟朱雀國,唔,就又碰見一隻桃花,而且這隻桃花,質量還可以。
但是不好意思,質量再好的桃花,他也要給掐掉。
聞言,蘭停雲的神色驟然一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然後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容瑾淮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他微微低眉,然後問道:“蘭家老祖宗怎麼死的?”
“被掏心而死。”聽到這句話,蘭停雲回想起前幾日的那一幕,面色一冷,“而且心臟還不知去處。”
“很殘忍的殺人手段。”容瑾淮蹙了蹙眉,“正常來講,人族之中,是不會用這種手段殺人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蘭停雲看着他,“會不會是你們種族的人?”
“獸人?”容瑾淮眸中掠過一絲疑慮,“能殺了蘭家老祖宗的人,實力不會低於魔階九段。”
言下之意,不可能是獸人,因爲會連混沌大陸的天塹都過不了。
“可是你……”蘭停雲剛想說你不是就輕易地來到了混沌大陸了麼,然後想起還有令牌這種東西,才悟了。
能擁有令牌的獸人地位在獸族之中絕對是上等,這些獸人性子高傲,一般看不上人族,更遑論跑到人族之中的世俗皇朝裡來殺一個人,因爲這會讓他們覺得很沒有面子。
“除了心被掏出來,可還發現了其他什麼異常?”容瑾淮修長的食指在石桌上輕輕敲打着,神色若有所思。
蘭停雲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道:“似乎……被挖心的地方籠罩着濃濃的黑暗氣息。”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神色一變:“難道是惡魔一族的人?”
這也不應該啊,惡魔一族只有兩枚令牌,全部都在惡魔族的守護者大惡魔手中,守護者的原則就是爲了讓九族世界和平,又怎麼可能命令屬下去人族殺人呢?
那除了惡魔族,還會有什麼種族,殺人之後,能留下這麼濃的黑暗氣息?
“不,不是惡魔一族的。”容瑾淮的眸色微微深幽,他收起了平素慵懶閒適的神態,頭一次變得凝重起來。
除了惡魔一族,當然還有一個種族也有着濃烈的黑暗氣息。
暗獸人。
……
由於那日和林旭的一場煉丹之比,卿雲歌的威望在四靈學院之中,又再度提高了一個程度,自然而然,九界的名號,也傳的更遠,甚至有好多四大勢力的人,退了原有的幫派,轉而加入了九界之中,就是爲了能夠一睹紅裙少女的風采。
這可把姬翎氣得不行,因爲四大勢力之中,就屬天地幫最弱,好多得力的手下都棄他而去,他能不憤怒嗎?
本來還想着,九界太過樹大招風,不用他動手,丹醫閣和乾坤盟肯定會先出手,誰知,這倆勢力居然放出話說,誰若是敢惹九界,就是惹了他們。
更令姬翎震驚的是,一向隱在背後的瀟湘樓樓主,玄靈榜第一,竟然也在同一時間放出話來,和九界作對的人,瀟湘樓見一次打一次。
那可是玄靈榜第一啊!
從來神神秘秘,不再衆人面前露面,爲什麼這一次居然放出話來維護九界?
難不成……這九界的界主和玄靈榜第一之間,有什麼比較親密的關係?
九界界主卿雲歌:“……”
這可就誤會她了,她連玄靈榜第一是誰都不知道好嗎,還什麼親密的關係,就算有什麼關係,也得見一面再說不是?
這一段日子,因爲玄靈塔的開啓,四殿的日常學業便停止了,方便學員們去玄靈塔修煉。
而卿雲歌自然而然也隨大流,去玄靈塔提升實力。
經過測試之後,玉牌上顯示的字眼是——捌,這就意味着,她可以去往玄靈塔的第八層。
這下子又引來一衆學員羨慕的目光,但是也有些人嘲諷說,不就是個第八層麼,有本事去第九層啊。
卿雲歌表示,她是不會再去第九層了,第九層除了舊時蒲那個小姑娘還能讓她捏一下臉,是真的沒有讓她感興趣的東西了,至於那個什麼第一靈陣師君嵐,她已經拋到腦後了。
而於是,在第八層的帝品聚玄陣的幫助下,卿雲歌的修爲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很快,就又從魂階七段,蹦到了魂階八段巔峰,只消一步,就能達到魂階九段。
然而,帝品聚玄陣好是好,但是消耗的玄靈點也很多,在第八層修煉一天,就要付出八萬玄靈點。
當第一次從第八層出來之後,看到自己玄靈卡上餘額的卿雲歌:“……”
鬧了半天,好不容易從林旭那裡贏來的玄靈點,竟然只夠她在玄靈塔修煉四天都不到?
到底是誰定下的這個價格,這也太黑心了吧!
不過卿雲歌也能理解,畢竟是帝品聚玄陣,這放在九族之中都是炙手可熱的東西,多些玄靈點也無妨,就是她實在是太窮了!
她必須得賺玄靈點了。
隨着實力的提升,她能接的任務等級也到了靈級,完成一次,就可以拿到十萬玄靈點,然而也不過是夠她在玄靈塔第八層修煉一天罷了。
更高級別的任務也不是沒接過,就是更加麻煩,你說累死累活的完成一項任務之後,才那麼換來那麼少的玄靈點,實在是讓她沒有做下去的慾望啊。
就在卿雲歌琢磨着怎麼掙錢的時候,她接到了容瑾淮的傳訊,他說,被事務纏身,一時脫不開,可能最近回不來,不過,他會在南淮城等着她。
卿雲歌表示不能理解,爲什麼這個腹黑的世子要在南淮城等着她,且先不說她現在不會回朱雀國,就算回去了,也不會去南淮城啊。
然而,在某一天,她看到學院的任務欄上多了一則任務的時候,她這才明白,爲什麼容瑾淮要在南淮城等她了。
因爲……卡撒學院的學員們來到混沌大陸了!
四靈學院是在那批獸人踏入滄瀾城的時候,就得知了這個消息,然後立馬就頒佈了校際競爭任務,準備隨時搶奪卡撒學院運往風羽學院的貨源,即便四靈學院還不知道這批貨源到底是什麼。
但是,既然是卡撒學院要辦的事,四靈學院就得插上那麼一腳,不然真的對不起以往的學院大比上,卡撒學院對四靈學院的心狠手辣了。
而這一次任務所定下的地點,就是朱雀國的南淮城。
有精準的消息說,卡撒學院似乎在南淮城有什麼眼線,會在那裡停留三日,所以南淮城,是最好的動手地點。
南淮城是朱雀國最南邊的一個沿海城市,從港口出發,坐船不過幾日,便能抵達羽族所在的風羽之谷,所以卡撒學院選擇南淮城當落腳點,也就說得過去了。
卿雲歌想着,這一次卡撒學院來的人裡面,必然會有凰靈薇,所以這個校際競爭任務,她怎麼也得接下,結果她準備去接任務的時候,卻被負責人告知,這個任務由於太過重要,是不對外開放的,只有被院長親自選擇的學員,才能夠去。
這下卿雲歌鬱悶了,雖然她的修爲在新生裡是第一,可在整個四靈學院,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之所以是校際競爭任務,比拼的就是兩大學院的頂尖勢力,所以她可以斷定,影溶月應該不會讓她去。
要不然自己到時候……偷偷跟去?
事關鳳凰族,她怎麼也得去看一看啊。
不過,確實是卿雲歌多想了,因爲在卡撒學院即將抵達南淮城的時候,四靈學院公佈了這次校際競爭任務的學員名單,分別是:冷夜、易染染、沈長玦、白陌塵、夢玉惜、白竹靈、卿雲歌,一共七個人。
除了白竹靈和卿雲歌,剩下的幾個人都是玄靈榜排行前十的人物,可見學院對於這一次任務的重視了。
對於影溶月選擇了白竹靈,其他人表示理解,因爲這一次要面對的不僅是卡撒學院,還有風羽學院,白竹靈作爲羽族的小公主,想必能讓此次任務更加順利地進行。
不過卿雲歌,卻讓他們十分不解了,雖然她的修爲是不弱,可是也沒到能參加校際競爭任務的地步吧?這樣子讓一些玄靈榜上的老生的臉往哪裡擱?
可是再不解,也沒有任何辦法,影溶月定下的人,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於是,七個人在院長的授意之下,從中州界動身,去往朱雀國所在的南州界。
與此同時,卡撒學院的學員,也在朝着南淮城進發。
然而,這個時候,他們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五年一次的九音大會,也開始了,而地點,正是南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