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國,南淮城。
凰靈薇抵達南淮城的時候,正值深秋,由於臨近海岸,氣息仍舊有些灼熱。
月下香開遍了整個城池,溫暖、微鹹的清風攜着花香撲面而來,沾滿衣襟,將風塵拂去後,又緩緩散開。
南淮城是人族沿海城市中,最爲富庶繁華的一個城市,所以這裡也成了衆多商人的落腳之處。
女子一襲硃紅色長衣站在城門前,微微仰頭,盯着城上的旗幟。
她眉眼冷淡,瞳若寒泉,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冷極寒的狀態之中。
然而,這種狀態絲毫沒有將她傾城的容顏所折損半分,反而平添一分高貴,讓人感覺到神聖不可侵犯。
“殿下,我們是先去念姑娘那裡,還是先去客棧?”
凰靈薇身後站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他面容英俊,棱角分明,脣邊攜着一抹放蕩不羈的笑容。
他擡頭望了一眼城門上刻着的兩個字——南淮,略略沉思了一下,然後微微俯身,附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他一雙幽深的眸子裡,倒映的全是緋衣女子的模樣,而瞳底,也浮起了一抹深深的眷戀和膜拜。
聞言,凰靈薇先是皺了皺眉,冷冷道:“凰溟,別理我這麼近,退後。”
語氣冰冷,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名爲凰溟的男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他挑了挑眉,卻依舊沒有起身,而是玩味地說:“怎麼,殿下是害怕愛上我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迅速一個翻身,來到了凰靈薇的側面。
不得不說,凰溟確實反應迅速,如果他不退後,此刻,他的咽喉必然會被凰靈薇的手指鎖住。
“如果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凰靈薇冷冷地看了凰溟一眼,右手重新收了回來,言語中是難以掩飾住的殺機,“你以後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別這麼無情啊,薇薇。”凰溟卻依舊毫不在意,甚至換了一個更加親密的稱呼,他笑吟吟道,“若是把我趕跑了,誰來保護你呢?你可是我們凰氏的未來啊。”
狹長的雙眸中劃過一絲暗光,他的聲音寒冽而低沉:“沒了你,我們可就沒辦法和鳳氏對抗了呢。”
鳳凰族一分爲二,由凰氏和鳳氏共同掌管,而這一代的族長,卻是鳳氏出身,這對凰氏來說,是很不好的地方。
雖然現在,鳳氏的實力沒有凰氏強,但畢竟族長一位還是牢牢地把控在鳳氏手中。
所以,凰靈薇於凰氏來講,就是他們的希望,等到下一次族長大選,他們一定要把凰靈薇捧到族長的位置上,這樣凰氏纔可以把鳳氏踩在腳下。
“可笑。”聽到這話,凰靈薇只是微微地冷笑了一聲,“自從鳳琅嬛觸犯族規,被關押起來後,你以爲,鳳氏還有出頭之日麼?”
“鳳琅嬛確實是被關押起來了,可薇薇你別忘了,族長可是她的父親。”凰溟輕挑劍眉,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不能保證,她會不會有一日,被放出來,不是麼?”
凰靈薇只是看了凰溟一眼,就不再說話了,但是她眉目間的寒意卻越來越重,連帶着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讓人不覺微微打了一個寒戰。
“呼……好冷啊,薇薇。”凰溟故意顫了顫身子,然後望了望四周,“薇薇,你說,這附近是不是有人動用冰系玄訣想要攻擊我們吶……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見耳畔傳來一聲冷喝:“找死!”
冷喝聲落,女子身形一動,迅速朝着男人襲去,她單手成爪,直直地要鎖住他的咽喉,速度之疾連帶着空氣都開始震動起來,彷彿有着旗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看到這一幕,凰溟的神色微微一凜,但令人驚訝的是,他連退都沒有退,而是微笑地站在那裡。
面對來勢洶洶的攻擊,他不退反進,大手一擡,於無聲之中化解了凰靈薇的攻擊,然後一個撤退,直接將她圈在了懷裡,另一隻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身,讓懷中的女子不能動彈半分。
“薇薇,你老是這樣冷着臉可不好。”凰溟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懷中人的臉色越來越差,仍是自顧自地笑道,“還有,別動不動就動手,你這樣做,可是會讓我傷心的。”
“鬆手,凰溟!”凰靈薇被控制住了,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在感受到男人特有的陽剛氣息的時候,冷冷地皺眉。
她失策了,當初就不應該讓凰溟跟來。
本來就只是他們這一屆學員的任務,凰溟這個已經畢業了很久的人卻要來插一腳,美名其曰害怕她受傷,要保護好凰氏唯一的小公主。
現在看來,他分明是藉着公事來對她動手動腳。
雖然在目前的卡撒學院之中,她的實力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可是比起凰溟這個已經達到仙凡之隔的人來,她還是打不過。
而且凰溟在凰氏的地位……也不低,誰讓他的祖輩是鳳凰族的長老團之一呢。
“好好好,我鬆手,薇薇不要生氣。”凰溟嘴上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手上卻沒有一點動靜,他脣邊的笑容越擴越大,好整以暇地看着懷中的女子,像是在欣賞着她鐵青的臉色,甚至,不光用眼睛欣賞,他修長的手指已經快要撫上那素白如雪的肌膚了。
看到這一幕,凰靈薇眸中的殺意猛地暴漲起來,就在她忍無可忍的時候,兩人的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笑。
那笑聲笑了好一會兒,繼而詫異道:“怎麼,我不過是停下來在棚子裡喝了杯茶,你們這就抱在一起了?”
聞言,凰溟的神色一沉,長眸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什麼,然後收了手中的動作,這纔將凰靈薇放開。
“凰溟,最後一次了。”凰靈薇迅速和他拉開了距離,直到自己周圍只剩下月下香的香氣後,臉色這才微微好轉。
她不是不敢對凰溟下手,而是不能,第一是她的實力比起凰溟來說,差了太多,第二是凰溟背後的實力,比起她來,也差不到哪兒去,唯一的區別,就是王室血脈了。
聽到這句話,凰溟只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這才慢悠悠地轉身,對着方纔笑聲的主人說道:“你倒是來得真巧,剛剛好破壞了我的好事。”
“嗯?那確實挺巧的。”來人依舊笑着,笑聲裡總有那麼一股風流的意味,“不如我現在離開,然後你們好繼續?”
“麒淵!”凰溟還沒有答話,凰靈薇冷冷地開口了,“你最好不要搞什麼事情纔好。”
“我可是好心辦事吶。”聞言,麒淵一笑,風流倜儻,“再說了,我們來到南淮城,不就是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麼?”
他有一雙極美的丹鳳眼,每每笑的時候,眼角都會輕輕上揚,眸中染上的惑人風情,讓人忍不住醉倒在他的注視之下。
“其他人呢?”凰靈薇並不理睬麒淵這句話,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管會發生什麼事,他們都要把獸王大人交代好的事情辦好,一定要把那批貨物,安然無恙地送到風羽之谷。
既然選擇從混沌大陸走,凰靈薇早就做好了四靈學院會對他們動手的準備,因爲不僅僅是因爲學院大比的事情,還因爲……兩個學院是死敵。
在很久之前的一屆學院大比之上,卡撒學院和四靈學院對上了,那一次,四靈學院稍弱於卡撒學院一籌,所以敗北認輸。
然而,在那一屆,卡撒學院出了一個十分心狠手辣的學員,他根本沒有接受四靈學院的認輸,也不顧裁判的喝止,直接動手,將四靈學院的所有學員都殺掉了。
等到裁判和院長們反應過來時,只剩下了一地的屍體,和滿眼的鮮血淋漓。
也就是那一次,卡撒學院與四靈學院,結下了血海深仇。
而也是那一次,向來不在衆人眼中出現的四靈學院院長,直接橫過滄瀾城,直奔卡撒大陸,來到了卡撒學院。
更是那一次,卡撒學院所有導師出來攔截,都沒有攔截的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黑衣女子殺掉了他們那一任的院長。
至此,兩所學院從此死敵。
只要在學院大比上碰見了,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下場。
而令凰靈薇有些意外的是,他們從滄瀾城一路來到南淮城,竟然沒有碰到任何四靈學院的人。
到也不是沒有遇到攔路打劫的人,可這些人不過是山匪之流,修爲在凰靈薇眼裡,實屬低微,根本不用動手,只需要展露一下修爲,他們就會嚇得直接跑掉。
難不成四靈學院並不知道他們此次的行動?
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雖然掩蓋了自己是卡撒學院學員的身份,但是並沒有掩蓋獸人的身份,而且,從滄瀾城進關的時候,會有記錄。
雖然四靈學院的本部在中州界,可是其眼線卻遍佈了整個混沌大陸,他們這麼多人的突然出現,肯定會驚動四靈學院。
那麼爲什麼四靈學院還沒有出手?
莫非……
想到這裡,凰靈薇的雙眸微微一沉,不知怎麼回事,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就像是毒蛇在暗處隱藏了起來,只待他們一來,就吐着信子將他們吞下。
“其他人可不像我們這麼閒。”聞言,麒淵挑着他那雙丹鳳眼,眼尾裡含了一絲笑,“他們早都進城了。”
“那我們也進去吧。”凰靈薇淡淡地說道,“先去客棧,然後去念奴嬌那裡。”
這一次任務,卡撒學院也派出了七名學員,然而加上凰溟,就成了八個人了,這些人之中,便以凰靈薇爲首。
而需要運送的那批貨物,卻分別在凰靈薇、麒淵和另一位來自龍族的學員瑞蘭·懷特曼的儲物戒之中。
所以若是四靈學院的人來襲,這三個人,一定是重點攻擊對象。
“唔,我也很久沒聽過念奴嬌的琴聲了。”聽到這句話,凰溟摸了摸下巴,他邪妄一笑,“聽說她還是人族之中,彈琴彈的最好的人,可惜了,這一次有任務在身,估計是再也聽不到那麼好聽的琴聲了。”
“念奴嬌是誰?”麒淵是麒麟族的人,對於這個名字,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所以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名字真奇怪,我怎麼感覺像個奴隸的名字。”
“念奴嬌是我們在南淮城的眼線。”凰靈薇淡淡地說道,“這一次去風羽之谷,可少不了她的幫助。”
“原來如此。”麒淵點了點頭,然後滿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凰靈薇,倜儻一笑,“沒想到你們鳳凰族避世這麼久,居然在混沌大陸還有着眼線,佩服,實在是佩服。”
凰靈薇並沒有答話,也沒有再看麒淵一眼,然後揹着雙手,就走進了南淮城的大門。
而凰溟倒是沒有跟着凰靈薇一起走,而是走到了麒淵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對了,我似乎聽說,你那個妹妹,去了烈焰山脈一趟,結果回來受了重傷?”
聞言,麒淵稍稍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你說璇姝?”
麒麟族和鳳凰族一樣,族內也是分成了幾派,所以也不怎麼和平,璇姝受傷一事在麒麟族是無法掩蓋住的,一些不隸屬於他們一派的人,就將此當成笑話傳了出去。
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卡撒大陸,鳳凰族縱然避世,但對於其他王族的事情,還是很關心的。
“嗯,是她。”凰溟微微眯起眼,“我記得她長得還不錯。”
“凰溟你倒是隻顧着欣賞着美人了。”聽到這話,麒淵極輕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爲你是真關心我那個被寵壞的妹妹。”
說起璇姝,他又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連丹鳳眼裡的笑意都斂去了不少。
這個妹妹,可真是不讓他省心,先是跑到聖納城去,想要嫁給諾蘭殿下,又爲了紅蓮業火花,去了烈焰山脈,結果不僅紅蓮業火花沒有拿到,反而還斷了手,連頭髮都被燒得一乾二淨,真是荒唐!
枉他還給她配了十幾個麒麟騎士去保護她,竟然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真是不知道讓他說什麼好。
“我能記得她,是因爲薇薇罷了。”凰溟的笑容狂浪邪肆,“她受傷的話,薇薇應該很開心。”
這句話一出,麒淵的神色立馬沉了下來,眼中的笑意全部斂去,向來溫和的聲音也在這一刻變得冰冷無比:“凰溟,你越界了。”
他雖然對於璇姝很是頭疼,有時候也有些不喜,可她畢竟是他的妹妹,容不得別人說上半句不是。
“抱歉抱歉,麒淵殿下,是我失禮了。”凰溟嘴上雖然這樣說着,可他的神情,卻並沒有展露一點他有半分歉意,“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個妹妹是怎麼受傷的,烈焰山脈再危險,也不會重傷成那個樣子吧?”
“姝兒沒說。”麒淵的丹鳳眼中也劃過了一絲疑慮。
他並不認爲那斷手之傷是烈焰山脈的烈火造成的,因爲他分明能看出,那是被利器所斬斷的,換句話說,璇姝一定是在烈焰山脈和其他熱爭奪紅蓮業火花時,不慎受的傷。
以他妹妹那般高傲的性子,一定會告訴他人她是麒麟族的公主,那人居然還冒着得罪麒麟族的危險,傷了麒麟族的公主?
看來,傷璇姝的人,背景也不是那麼簡單啊,可惜了,她一直不說是誰傷了她。
“行吧。”凰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聳了聳肩,“走吧,我們也該進城了,再在這裡杵着,一會兒圍觀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寒冽的眸中劃過一絲殺意,這是人族,他不能隨時大開殺戒,否則驚擾了人族的守護者,可就不好了。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麒淵先是愣了半晌,這纔看到,他們二人周圍,不知道何時圍了一羣人,而這羣人中,女子甚多。
而那些女子見到麒淵把目光放在了她們身上,頓時捂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這個公子好生俊俏,你瞧他那雙眼睛,真是好看。”
“可不是麼,我都快被他的眼睛醉倒了。”另一個看起來性子稍微外放的女子一臉沉醉,“也不知道是哪裡的人,竟然這般俊美。”
“不如你去問問,問問他是哪裡人,家裡可有婚娶?”她旁邊的人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一臉的曖昧。
“去去去,我可是大家閨秀,怎麼能光天化日之下去跟一個男人說話。”女子立馬斂了臉上的沉醉之色,佯怒道,“你怎麼不去問,看你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去了。”
“討厭,你居然打趣我,以後不理你了。”
“別別別,妞啊,給爺笑一個。”
麒淵:“……”
搞了半天這些人在這裡,就是來看他來着?
現在人族之中的女子都這麼開放了麼?直接光明正大的圍觀一個男人?
他承認他的長相確實不錯,可也耐不住這些人這麼看吧,這種赤裸裸的目光,整的她們像是很久都沒有見過男人了,還是說……人族之中的男子長得都不好看嗎?
想到這裡,麒淵迅速地掃視了周圍一遍,發現人羣之中的幾個男子,長得確實有點……歪瓜裂棗,不過,爲什麼他們看着他的目光,也和那些女子一樣?而且更加的肆無忌憚?
不會是……他忽然有些害怕了。
“凰溟,我先走一步了。”麒淵已經不想在這裡再待一秒了,他邁開步子,朝着城內走去。
看來下次,若是再來人族,還是換張臉再來吧。
看到麒淵有些狼狽的身影,凰溟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他的身形也是一動,緊隨着麒淵而去。
而圍觀的人羣卻並沒有隨着他們的離去,反而就站在那裡討論起來了。
一女沉吟道:“話說,自從蕭公子走了之後,我們南淮城就好久沒有這麼俊俏的男人出現了。”
一女嬌羞道:“是啊,我好想蕭公子啊,可惜他去了四靈學院,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一面。”
另一女疑惑道:“不過,你們不覺得今天來到咱們這裡的人有些多嗎?”
這句話一出,衆人先是愣了一會,纔有人說:“你是不是忘了,九音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很多人爲了能一睹念姑娘的琴藝,可是從其他地方千里迢迢來咱們這裡呢。”
“對哦,我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有人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旋即,她話鋒一轉,“念姑娘的琴藝,卻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可惜,五年前的那次九音大會,我還太小,我爹孃不讓我出門,要不然那個時候就能聽見念姑娘的琴音了。”
話音一落,有不少附和聲,然而,另一個女子卻不屑地哼了一聲:“天下第一?如果不是第一世子沒參加九音大會,這琴絕的名號,根本輪不到念奴嬌來做。”
“你那嫉妒。”立馬有聲音反駁,“有本事,你去參加九音大會試試看,我估計,你第一輪,就會被刷下來。”
“你……!”聞言,女子頓時被氣得容色通紅,但她也知道這句話說得很對,於是只能冷冷地偏過頭去,不發一言。
人羣靜默了片刻,忽然,有人出聲:“不知道這一次九音大會,第一世子還會不會來南淮城。”
提起第一世子,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種崇拜的神情,第一世子那可是《朱顏榜》第一啊,能見他一面,都不悔此生了。
“誰知道呢,聽說第一世子病重五年,前一陣子剛好。”又有人嘀咕一聲,“但是來不來參加九音大會,就不清楚了。”
頓時,人羣又開始嘈雜起來,直到有個聲音說了這麼一句話:“哎,對了,你們知不知道,念姑娘和第一世子,感情很深呢,說不定啊,這次爲了念姑娘,世子也會來呢。”
卿雲歌剛來到南淮城,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本來還有些詫異爲什麼城門口圍了這麼多人來着,結果這下子不詫異了,開始回想着先前那句話。
容瑾淮和念姑娘的感情很深?爲了念姑娘也會來南淮城?
難不成……他其實真的是爲了這個念姑娘,纔來南淮城,並不是因爲她要在這裡執行校際競爭任務?
心裡忽然有些不爽。
想宰人。
不過這個念姑娘是誰?
想到這裡,卿雲歌停下了腳步,側了側耳朵,開始聽那些人的對話,果不其然,又讓她尋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你說的有道理哎,我聽說,第一世子,曾經手把手的教過念姑娘彈琴呢,想來念姑娘那舉世無雙的琴藝,就是師從第一世子的吧?”
手、把、手、教、彈、琴?
卿雲歌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她摸了摸下巴,看來那個念姑娘應該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琴絕了吧,不過……琴絕的琴藝竟然是師從容瑾淮?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了。
容瑾淮這個騙子!
還說自己沒有後宮,這琴絕分明就是他後宮的一員啊。
於是,她掏出傳訊靈石,然後毫不客氣地給某腹黑世子傳了一句話:“聽說你手把手地教琴絕彈琴?”
收到這句話的時候,容瑾淮正將玉杯抵在脣邊,準備喝茶,然後感覺到自己的傳訊靈石在發熱,於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將傳訊靈石拿了出來,在看到上面那句話的時候,先是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他笑得時候脣邊有着淺淺的笑紋,緋色的薄脣輕輕揚起,昭示着他此刻心中是十分的愉悅。
“公子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可否講給念兒聽聽?”這時,一道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茶室內的琴聲也停止了。
這裡不僅僅只有白衣男子一人,還有着一個身穿綠色長裙的女子,她的面前擺着一把七絃琴,琴絃上是如玉的手指,指甲上繪着花紋,妖媚動人。
此刻,她將目光從琴上移開來,放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她的笑容十分的端莊得體,看上去就是一位大家閨秀。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擡了擡眸,這纔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人,握着手中的茶杯,一直沒有說話,半晌,才似笑非笑道:“聽說我曾經手把手地教你彈琴?”
這句話是笑着說出來的,可卻莫名讓人感受到了一股凜冽的寒意。
女子的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水眸中含了一絲疑惑,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白衣男子爲什麼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但還是答道:“公子這番話,倒是讓念兒有些不懂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可是放在七絃琴上的手卻因爲過度用力而有些發白。
這條流言確實是她傳出去的,她也知道,以他的勢力,肯定是會聽到這句話,可是她更知道,以他的性子,從來都不會理睬這些流言的,可是爲什麼今日,他會拿這句話來質問她?
就算是覺得被污衊了,也是應該在這條流言傳出去的時候來,可距離傳出去的時間,應該已經有幾年了吧,怎麼這個時候卻忽然想起來了?
想到這裡,念奴嬌的心裡忽然忐忑不安了起來,她自以爲了解面前這個男人,可每一次都發現,這個男人在她面前,依舊是一個謎。
“嗯,不懂。”容瑾淮極輕地點了點頭,他垂眸,將杯中的清茶抿了一口,然後才說,“從今天開始,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
聞言,念奴嬌猛地擡起頭來,水眸中在瞬間浮起了一層薄霧,聲音也有些發顫:“不知公子這樣對我,我可是做錯了什麼?”
情急之下,連平稱都用上了。
“你沒做錯什麼,可是你……”容瑾淮看都沒看念奴嬌一眼,嗓音清清淡淡,“惹她不高興了。”
說到這裡,他的眸中又染上了一絲笑,沒想到卿卿吃起醋來,倒也十分有趣。
他確實知道這條流言並非屬實,也確實沒有去管,未曾想到不小心入了某個丫頭的耳中,看來,自己確實應該着手處理一些事情了。
左右與念奴嬌的交易,沒了,也損失不了什麼,所以,也沒必要在進行下去了。
至於南淮城……還有蕭家,他完全可以換一個合作對象。
聽到這句話,念奴嬌的身子又是一陣輕顫,良久,她將頭低了下去,柔弱道:“念兒明白了。”
容瑾淮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然後緩緩起身,握着手中的傳訊靈石,回了一句話後,就出了茶室。
茶室內的檀香還未燃盡,綠衣女子靜靜地坐在那裡,絕美的面容上已是一片淚水,甚至有幾滴眼淚滴在了她面前的七絃琴上,她仍未覺。
“是我妄想了。”良久,念奴嬌低低地嘆了一聲,她將臉上的淚水擦去之後,抱着琴站了起來,然後也朝着茶室外走去,卻在掀開簾子的時候,碰見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
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她臉上的柔和頃刻之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什麼事?”念奴嬌捋了捋自己額前的鬢髮,然後淡淡地問道。
小廝先是恭敬地對着綠衣女子彎了彎身,然後才說:“念姑娘,他們來了。”
這一句話之中的他們說得很是模糊,可念奴嬌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遞給小廝一張紫晶卡,然後吩咐道:“去,給我安排一個清淨點的地方,一會兒我要會客。”
頓了頓,補充一句:“重要的客人。”
見到那張紫晶卡,小廝的眼睛先是一亮,眼珠轉了轉,才接過,再度躬了躬身後,才退了出去。
看見小廝離開之後,念奴嬌的眸光閃了閃,然後這才又接着朝外走去。
……
客棧內,八個人坐在一起。
“念姑娘說了什麼?”凰溟瞟了一眼凰靈薇手中的傳訊靈石,身子也朝着那邊挪了一挪。
“她說,晚上約我們在倚紅樓一聚。”凰靈薇握着傳訊靈石,淡淡地回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麒淵訝了一訝:“倚紅樓?我沒聽錯吧?能起這種名字的,只有那種地方吧?”
另一個王族中人,龍族的瑞蘭·懷特曼卻是沒明白倚紅樓的意思,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麒淵,出聲問道:“那種地方是什麼地方?”
他有着一頭棕色的短髮,眸子是金色的,膚色白皙,清清秀秀,倒也算得上是帥氣。
“咦,瑞蘭,沒想到你那麼純情啊。”麒淵被瑞蘭給問住了,他先是怔了半晌,才倜儻一笑,“別告訴我,你沒去過那種地方。”
聽到這句話,瑞蘭更是摸不着頭腦了,他好奇道:“到底是什麼地方?”
“哈哈哈,麒淵殿下,你可就別再爲難瑞蘭了。”看到這一幕,凰溟大笑起來,笑聲放蕩不羈,“且先不說瑞蘭肯定沒去過那種地方,就算去過,聖納城之中,那種地方也不叫這種名字。”
此話一出,其他幾個人也都笑了起來。
然後瑞蘭就更加迷惑了。
“夠了。”凰靈薇冷冷地喝道,“不就是個妓院嗎,至於說這麼多廢話?”
男人就是男人,一提到這種地方就開始興奮,不愧是一羣下半身的動物。
聽到妓院這個詞,瑞蘭這才明白過來,然後他清秀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人也有些不自然起來,嘀咕一聲:“這種地方我確實沒去過,不過聖納城裡倒是有不少。”
“什麼?你連妓院都沒去過?”麒淵這下子可真的驚訝了,他挑着他那雙丹鳳眼,滿臉的不信,“你一直都跟着蒂恩那傢伙身邊,會連妓院都沒去過?”
“我真沒去過!”瑞蘭那張白皙的臉此刻緋紅一片,他果斷否認道,“我跟着蒂恩殿下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去那種地方。”
“嘖嘖嘖,那可真是太遺憾了。”麒淵挑了挑眉,他走過去,一把摟住瑞蘭的肩膀,曖昧一笑,“那不如,今晚本殿下就替蒂恩好好帶你長長見識,看看什麼是妓院。”
這一句話一出,瑞蘭的臉更紅了,他結結巴巴道:“我們還要執行任務呢。”
“就是執行任務啊。”麒淵看到瑞蘭這幅模樣,覺得十分有趣,“沒聽靈薇說,今天晚上就要去倚紅樓麼?”
“不過,念奴嬌爲什麼約我們在青樓見面?”凰溟雖然也想打趣瑞蘭,但當他瞥到凰靈薇有些難看的臉色的時候,立馬轉移了話題。
青樓和妓院都是同一個意思,只是不同地方叫法不同罷了。
“我怎麼知道。”凰靈薇的聲音冰冷無比,“既然她讓我們去那裡,我們就去好了,左右在南淮城裡,也不會遇到什麼讓我們都棘手的危險,除非四靈學院的那羣人出現。”
“話說出來,我路上聽這裡的人說,好像什麼九音大會要開始了?”麒淵卻是毫不在意女子那足以凍人的目光,反正以他麒麟族王子的身份,也是和凰靈薇平起平坐,他的眼睛裡含了一絲笑,“我們似乎這一次,還能看到九音大會。”
“好了,其他話不要多說了。”凰靈薇打斷了麒淵接下來的話,她站起身來,冷冷地開口,“別忘了我們此行的任務,是安全將那批貨物送到風羽學院。”
“知道了,我親愛的薇薇。”凰溟笑了起來,依舊邪肆不羈,“放心,有我在,就算四靈學院的人來了,也不是我的對手。”
聞言,凰靈薇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語。
但願,他們能安全地將貨物,送到風羽之谷。
不過,她有預感,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
南淮城外,易染染看到紅裙少女忽然不走了,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去,出聲叫道:“小師妹,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聽到易染染這聲喚,卿雲歌這纔回過神來,她應了一聲,然後收起了手中的傳訊靈石,才邁開步子,跟上了大部隊。
這件事情不怪她,誰讓她走在路上,都能聽到容瑾淮的大名呢?
冷夜倒是沒多說什麼,只是看了卿雲歌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聲音帶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南淮城,沒想到這裡風光不錯。”
“我也從未踏出過中州界半步。”說話的是夢惜,夢家的小姐,她也是好奇地望着南淮城內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神色之中有着驚歎。
“看來我們這一次,似乎還能在這裡遊玩幾日?”聽到這話,易染染來了興趣,她向來是一個愛玩的人,每次出任務的時候,她總要玩盡興了纔回去。
“別鬧。”冷夜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易染染,這才又回頭望着紅裙少女,言語之中帶着一絲關心,“小云歌是有什麼心事嗎?”
“啊?哦,沒有啊。”卿雲歌先是茫然地應了一句,然後才收回了心神,她笑笑,“不是什麼大事。”
卻是不是什麼大事,但卻讓她有點無力。
因爲,方纔她給容瑾淮傳去那一句話之後,對面倒是沒過多久,就回過來一句話。
那句話是——卿卿你,吃醋了?
吃你大爺的醋!
她纔沒有吃醋!
她只是好奇好不好!
然後卿雲歌就黑着臉將傳訊掐斷了,內心簡直一陣憋氣。
冷夜瞧了紅裙少女半晌,發現她確實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收回了目光。
大部隊接着朝前走去,準備先找一個落腳的地兒。
卿雲歌也邁開了腳步,結果還沒等她走幾步,她感覺到自己的傳訊靈石又熱了起來,這一次她並不想看,但是沒過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拿出來看了,結果這一看,差點讓她一個趔趄。
依然是容瑾淮發來的訊息。
他說:“卿卿,晚上的時候,和我一起去倚紅樓一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