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頭燦如金子的齊肩短髮,雙眸是亦是耀眼的金黃色。
他肌膚白皙,面容英俊,脣邊總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
他進到室內之後,因爲這凜冽的冰寒之氣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優雅一笑:“王兄是在訓斥下人?”
說完之後,他瞟了眼地上跪着的幾個人,目光意味深長。
那些龍族侍衛這時候顫顫巍巍地擡起頭來,唯唯諾諾地喚了一句:“蒂恩殿下。”
容瑾淮的神色依舊淡淡,就像是沒有看到眼前的一幕一樣,理都未理。
他容色冰涼如雪,似有霜寒拂面而過,可是並沒有掩蓋住他的半點風華。
他坐在那裡,王者的氣勢渾然天成。
蒂恩的雙眸微微一眯,瞳中劃過一絲精光,他依舊優雅地笑:“王兄此次回來,還沒有見過父王吧?不如隨王弟一同前往格蘭德宮用餐?”
“不了。”聽到這句話,容瑾淮這才撩動了一下眼皮,施捨地看了蒂恩一眼,嗓音清清淡淡,“會沒胃口。”
話音剛剛落地,侍衛們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又不敢,只好生生地忍住。
而蒂恩清俊的面容之上浮起一抹怒意,但很快消失不見,他仍好脾氣地說道:“即便王兄不想見王弟與父王,那奧黛爾王妹,王兄總不會也不見吧?”
見到白衣男子仍然不語,蒂恩又說:“如果奧黛爾見不着王兄,恐怕會更加吵鬧呢。”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挑了挑眉,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孰料,容瑾淮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我記得王族律法裡面有一條規定是,庶子見到嫡子要下跪行禮?”
蒂恩一愣。
“論長幼,你是弟,論尊卑,你是庶。”白衣男子緩緩起身,一雙黃金瞳裡的寒意盛盛,他涼薄的脣輕啓,“誰給你的權利,可以這般同本尊說話?”
下一秒,一股極爲強悍的威壓席捲而來,帶着無與倫比的殺意。
蒂恩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他的腿被迫彎了下去,然後猛地一屈膝,就跪到了在地上。
看到這一幕,侍衛們狠狠地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諾蘭殿下連蒂恩殿下的面子都不給。
他們低下頭去,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
“王弟……”蒂恩咬牙,鮮血順着脣角溢出來一些,他的眸中劃過一絲屈辱,但最終還是低頭了,“拜見王兄。”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纔他身體受了多大的傷,他甚至感覺到,連接自己大腿和小腿處的骨骼都被這股威壓給震碎了。
蒂恩根本不想跪,可是他卻不得不跪。
大手緊緊地握了起來,白皙的面龐之上血色翻涌,昭示着他此刻內心是十分的不平靜。
“既然你這麼誠心地下跪了。”容瑾淮的聲音極冷極淡,“那麼本尊就不同你多加計較了。”
蒂恩握拳,額上青筋劇烈地跳動着,他忍着內心之中的怒氣,俯首道:“那麼王弟告退了。”
待到那股威壓全部退散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扶着地站了起來,差點因爲身形不穩而摔倒。
該死!
他明明修爲都已經冠絕這一代王族了,而且再加上玄力是極致之火,竟然在他這個哥哥面前,還是如此的弱。
簡直是恥辱!
他蒂恩·格蘭德還沒有這麼被羞辱過。
陰沉的目光緩緩掃過地上跪着的那幾個侍衛,心中已然動了殺機。
這些龍人,絕對不能留!
蒂恩咬了咬牙,才轉身,離開這讓他一秒鐘都不想多待的地方。
然而,在他的腳剛剛邁出大門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句冰冰涼涼的話語:“還有,我有妹妹,她的名字叫做卡蘭·格蘭德,不是奧黛爾·格蘭德。”
聽到這句話,蒂恩的身形略略一頓,然後笑着應道:“王弟知道了。”
他雖然笑着,但臉色十分的陰沉。
離開這裡之後,他便來到了金碧輝煌的格蘭德宮。
這裡是龍族最大的宮殿,一般負責宴請貴客,新年舞會亦在這裡舉行,非王族望門不可進入。
“參見蒂恩殿下。”
宮殿大門前的兩個龍族騎士朝着金髮男人恭敬地行禮,右手扣於左胸。
蒂恩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便徑直進到了格蘭德宮內。
龍族騎士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不由心下詫異,一向溫潤有禮的蒂恩殿下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生氣。
大殿之內擺着一方長桌,上面鋪好了白色的餐布以及金子打造而成的刀叉,看起來奢華無比。
金衣人坐在長桌的最盡頭,他像是已經等了很久,聽到腳步聲後,這才擡起頭來,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兒子。
“拜見父王。”蒂恩行完禮之後,就拉開一把做工精緻的椅子,坐了下來。
此刻他早已換上了一副風度翩翩而和藹的面容,看起來就像是教養十分良好的貴族。
“家宴而已,蒂恩你不必這麼客氣。”金衣人正是這一任的龍族族長奧格,他很是滿意蒂恩的舉止,“你剛纔去哪裡了?”
聽到這句話,蒂恩的眸色閃躲了一下,才道:“去大王兄那裡了。”
“他?”奧格手中的動作一頓,旋即皺眉,“你去他那裡做什麼?他脾氣不好,沒傷着你吧?”
“王兄對我很客氣。”蒂恩微微一笑,“我也是許久沒有見過他了,因爲太過想念,所以擅作主張了。”
“哼,他對我都不客氣,對你會客氣?”奧格並不相信,他冷哼一聲,“想念他做什麼,你忘了你小時候差點因爲他而死?”
聞言,蒂恩的目光微微一凝,但很快恢復了正常:“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何況是我對不起大王兄。”
“你見到大王兄了?”奧格還未開口說話,另一道驚喜的女聲便響了起來,“蒂恩,你太過分了,你去的時候怎麼不叫上我?”
“奧黛爾來了?”奧格看到自己的小女兒也來到了這裡,頓時笑了起來,“你這麼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奧黛爾的長相與蒂恩十分的相像,只不過更加美豔一些,她提着裙襬,做到了奧格的另一邊,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那我就不嫁了,我一直陪着父王,做父王的貼心小棉襖。”
“哈哈哈哈。”奧格被逗得大笑起來,“好好好,你說不嫁就不嫁。”
“說到嫁人,其實王兄給你物色了一個比較好的對象。”蒂恩倒了一杯酒,矜貴地說道,“前陣子我去了麒麟族一趟,見到了他們族的王子麒淵,跟你年歲也相當,奧黛爾你意下如何?”
“麒淵?”聞言,奧黛爾回想了一下,然後連忙擺手,“我纔不嫁呢,他連諾蘭哥哥半分都比不上,我就算要嫁,也要嫁給諾蘭哥哥那樣的人。”
“胡鬧!”奧格原本和藹的面容此刻倏地沉了下來,“他有什麼好,你還念着他。”
奧黛爾吐了吐舌頭,然後不說話了。
她確實覺得大王兄很厲害啊,崇拜一下怎麼了,哼,父王真是的,這也要訓她,難怪大王兄一直不回聖納城,都是因爲父王的脾氣太壞了。
唉,可惜了,要是她跟大王兄沒有血緣關係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嫁給大王兄了。
奧黛爾託着下巴,唉聲嘆氣,這下子便宜了別人。
想到這裡,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動作優雅的蒂恩·格蘭德,心道,雖然蒂恩哥哥看起來也十分的紳士,可是她總感覺他十分的危險,就像是黑夜裡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吐着信子將你一口吃掉。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奧黛爾連忙甩了甩頭,不由嘀咕一聲,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奧黛爾,奧黛爾?”蒂恩好笑地看着對面皺着鼻子的小女孩,“你在想什麼,把蛋糕上的奶油都吃到鼻子上去了。”
只有王族之中才能吃到有奶油的蛋糕,一般的平民家裡只能吃堅硬的薑餅製成的糕點。
“啊?”奧黛爾一傻,然後連忙拿起餐紙擦拭着自己的鼻子,她一邊擦,一邊轉移話題,“對了,我前日還去看卡蘭王姐了。”
聽到這個名字,奧格和蒂恩同時停止了進食。
“唉,卡蘭王姐還是那副老樣子。”奧黛爾並沒有察覺他們的異樣,自顧自的說道,“她就像是對外界沒有感知一樣,我跟她說話她也沒反應,要不是還有呼吸,我都以爲她已經死了呃……父王?”
奧黛爾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爲她看見奧格猛地站了起來,連帶着桌子上的餐具都掉了一地,然後“噼裡啪啦”一陣響,碎成了無數片。
“你們吃。”奧格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鬆了鬆衣領,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奧黛爾一呆,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一幕,難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嗎?
“奧黛爾。”蒂恩此刻也將自己餐盤中的食物吃完了,他優雅地擦拭着脣邊的碎屑,然後說道,“以後不要在父王面前提起卡蘭了,好嗎?”
“爲什麼?”奧黛爾不解,“我們應該儘快找牧師,將卡蘭王姐的病治好啊。”
“不爲什麼。”蒂恩將紙巾丟掉,然後起身,“你只要記住就可以了。”
說完之後,他也離開了格蘭德宮。
“一個比一個奇怪。”奧黛爾嘟囔一聲,接着對一整隻烈焰雞開始弄刀舞叉,“嘁,真以爲我傻呀,不就是因爲卡蘭王姐長得跟輕袖姨姨很像麼?”
“不過……卡蘭王姐是真的很漂亮啊。”
……
夜晚,疏星朗朗,月光如水傾瀉,將八重櫻的樹枝打溼,沾染花的清香。
天鵝絨毛製成的大牀上,坐着一個身穿粉色長裙的女子,她帶着一張面紗,將眉眼以下全部遮住。
但僅僅只是那細膩如畫的眉目,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稀世美人。
她手上握着一把不到二尺長度的彎刀,刀身是罕見的深紅色,彷彿被鮮血浸染過了一般。
女子的左手輕輕拂過刀面,便見上面浮起了淡淡的紅光。
下一秒,紅光大盛,緊接着這些光芒變成了火焰,在黑夜裡十分的明顯。
看到這一幕,女子的眉眼一彎,然後再次用手一拂,烈烈的火焰便順着刀尖進入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而在火焰進入的那瞬間,女子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此刻變得紅潤了一些。
她還未喘上一口氣,便聽得耳畔邊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看來你應該已經完全掌控了烈魂刀。”
女子的眸中露出微愕的神色,她迅速轉身,便發現不知何時華麗的房間之內又多出來一個人。
來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身姿挺拔,淵渟嶽峙。
“哥哥!”看到來人,女子驚喜地叫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容瑾淮蹙了蹙眉,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病情沒有加重吧?”
“沒有。”女子搖了搖頭,“哥哥當初把烈魂刀給了我,我靠着烈魂刀已經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聽到這話,他微微頷首,“如此,我也能向母后交代了。”
昔年,舞輕袖並不是只生下來他一人,在重病的時候,還懷了他這個妹妹,所以他妹妹一出生便體弱多病。
母后也因爲這次生產而大出血,並沒有看到他妹妹長大,但是爲她取了一個名字,名喚“舞珺瑤”,卡蘭·格蘭德不過是龍族王室的封號罷了,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因爲舞輕袖的死亡,他們兄妹倆沒有人認同那個王族封號。
舞珺瑤因爲重病並不能離開聖納城,所以他只好把她安置在了這裡,並派人去保護她。
但其實憑着舞珺瑤和舞輕袖那一張極爲相似的臉,奧格也不會讓人傷害她。
真是可笑不是麼?
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卻對妻子的女兒這般照顧。
容瑾淮不想去探究其中的因果,他也不會因爲奧格·格蘭德對珺瑤那般好,就去原諒他。
後來舞珺瑤的病情一度加重,連迷失海洋的人魚一族以及輪迴之嶼的死靈法師都束手無策,他開始尋找着解決她病情的辦法。
畢竟舞珺瑤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不可能讓她就那樣死去。
再後來的時候,他找到了烈焰君主遺留下來的神靈器——烈魂刀。
那個時候不死鳥一族還未消失,他讓那頭九星大君主獸把這個傳承的機會留給了舞珺瑤。
有了烈魂刀,舞珺瑤的神魂得以加強,體質也得到了改善,雖然不能很快就恢復和常人一樣,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沒有人知道,烈魂刀已經認主了,更沒有人知道,烈魂刀的主人就在聖納城之中。
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舞珺瑤的性命有可能就不保。
於是他讓她接着裝病,這樣可以讓外人看不出來她其實已經好了很多。
容瑾淮並不後悔把唾手可得的神靈器讓了出去,縱然是神靈器,也抵不過一條命。
“母后啊……”聽到這個稱謂,舞珺瑤的神色稍稍黯然,“我都還沒有見過母后,她就那樣去了。”
容瑾淮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想不想離開聖納城,去月光森林住一段時間?”
“真的嗎?”舞珺瑤的雙眸一亮,但旋即又淡了下去,“可是聖納城的看管很嚴,我根本出不去。”
“你果然變傻了。”聞言,容瑾淮好笑地搖了搖頭,“你都是烈魂刀的主人了,忘了神靈器其中一個功能麼?”
“哥哥你是說……”舞珺瑤仔細地想了想,然後一拍手,“我可以利用烈魂刀瞬移到烈焰山脈,再去月光森林?”
“嗯。”容瑾淮極輕地點了點頭,“就這兩天吧,你準備一下,我到時候派人去烈焰山脈接應你。”
“好哦!”舞珺瑤歡呼一聲,“我馬上就可以見到孤竹姨姨了。”
“可是哥哥你不和我一起去嗎?”她歪了歪頭,“你也好久沒有回到母后的家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