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屏息凝神正專心等着他的故事,卻瞧見方纔還好好的黎輒眼神突的一邊,瞧着她身後目光變得晦澀難懂。
“看來今天是又講不到故事了。”
她轉過身去,瞧見一身錦緞渾身貴氣的霍問昕時眼裡有過一絲驚訝。
她爲了避開喧鬧的人羣特意到了這偏僻院子裡,也不過是偷個清淨,
而現在這個緩緩向他們走來的英氣逼人的人此刻怎麼也不該出現在這裡纔是。
大廳之內那麼多的達官顯貴們要應付與周旋,因爲他是今天的主角。
而且她在方纔匆匆一瞥也正巧看見了人羣中依舊顯眼的陸遠華,這麼一來,他更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了。
不過再怎麼想,問昕也已經走到跟前了,她自屁股底下抽出一張墊子擺正,他也不遲疑的立即盤腿坐下,雙手隨意放在一邊對着黎輒道:
“到沒有想到今天能夠遇見閣下。”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拋下衆人的原因是因爲黎輒。
黎輒冷哼一聲,好像十分不領情-
“這天底下還有你霍大人想不到的事情嗎。”
他忽的站起身子。
“再會了。”
說罷又瞧了瞧一旁無言的盡歡一眼轉身,有些緩慢的腳步,她這才注意到這個人不止是背脊微陀這個問題,就連腿腳好像也不太方便,走起路來有些顛簸。
即使是用着不甚靈活的雙腳走着,黎輒的身影也很快就消失在院子裡,留下他們二人沉默着。
她在那一片沉默中沒有來一陣口乾舌燥正想爲自己也倒一杯茶,霍問昕卻開口了:
“你與這個人關係倒是不錯?”
她放下手中茶杯答道:“有過幾次接觸。”
他點點頭似是有些若有所思模樣,盡歡在一旁喝着自己的茶不敢打擾,思考着這黎輒都走了,他何時也該起身離開到院子的那一邊呢。
“那個簪子呢?”
他突然又開口,內容和她想象的卻完全不一樣。
她自懷裡摸出一方錦帕,攤開那錦帕之後瞧見了裡面的東西將它遞到問昕面前。
霍問昕捻起它,問道:
“你這般包着它有何用,簪子就應當好好別再頭上纔是。”
她只瞧着問昕拿着那木簪子的手小聲應道。
“這東西易碎,還是小心點的好。”
他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又漫不經心開口:
“碎了再給你便是。”
說罷,已經手指一動穩穩將那東西被在她發間,在盡歡帶了小心的目光中瞧着她紅了耳根的模樣。
她素來一身是沒有什麼女兒家的打扮與飾品的,簡樸又幹淨。此刻頭上也不過是多了一朵並不算多麼豔麗的木簪子,整個人看起來卻是變化了不少。
“外面那麼多賓客,你不去陪一陪嗎?”
她問道。
霍問昕瞧她一眼“聽起來我怎麼像是那萬花樓的姑娘一樣。”
盡歡面色冷峻少年老成:
“對了,我好像還看見五公主了。”
“哦?”滿不在意的一聲響。
他也只是這麼一聲,就沒了下文,無視着她越來越難以隱藏的侷促抿着茶水。
她是一個無趣的女人,既不會院子裡姑娘們那些吸引別人目光的手段,也沒有可以同別人望穿秋水暗送秋波的多情的心。
自小看準問昕之後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愛慕着並且未曾減少絲毫。心中最大念想也不過是就這樣陪伴在問昕身邊,在她雙目可觸之間存着這麼一個念想,這種陪伴是類似於府上護衛與孟何其那般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她連動也不敢動的獨處。
當然在以往十數年的時光裡他們也不是沒有過哪些類似於獨處的時候。但那時候自己的心意還沒有在他眼前如此暴露,不對,應該是她以爲還沒有暴露才是。
因爲她無趣又愚笨,若是像這樣獨處的話便會陷入尷尬的沉默與空白之中。
雖然她也不奢求自己在問昕心裡有多麼好的一個形象,畢竟他身邊也已經有了像陸遠華這樣完美的人,但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畏手畏腳的模樣。
霍子聆說的對,她那平生一點點的敏銳神經全都投入到了問昕身上。
現在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她也只得低頭不言一語。
“盡歡。”
她擡起頭來望着他:
“你這幾個月在外遊歷山水,可曾遇到許多趣事。”
她想了一想點點頭。
“我現在也無聊的很,你同我講講那些個趣事吧。”
霍問昕這樣說道:
她原本有些暗淡的目光變得閃光了一點,慢吞吞的開始講起了她那四個月間發生的大大小小的趣事,與遲百年頗爲有趣的相遇與陸顯萬能玉佩的額神通廣大。
霍問昕瞧着她臉上表情,又端起手中茶杯在湊近脣邊時嘴角一彎。
託了他的福一時之間,氣氛居然也變得有些融洽了起來,原本算得上坐立不安的她也慢慢變得放鬆了一些。
霍問昕聽着她的意義之上的侃侃而談不時淺酌一口,倒也其樂融融。
只是當他目光觸及到某一處時,目光又變得清冷了不少。
盡歡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那個女人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與遲百年一起時,那時遲百年被逼着刺殺她的師傅,正當情況危急時是這女人一聲令下才得以讓遲百年鬆了一口氣,那時候這個臉上蒙着厚厚面紗的女人在那二樓由上而下的看着他們。
是陸遙的人。
那個人被他們發現之後頓了一頓,身子一閃已經不見了蹤影,離開前瞧着他們的目光卻宛如一把鋒利的尖刀一般凌厲。
這個女人倒是莫名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個女人是陸遙的人。”
她本想將那時的事□□無鉅細的告訴了他,他卻只是淡淡回答:
“我知道”
末了神色又變的閒適了起來,眼睛瞧着她微微的眯眼:
“繼續吧”
是了,他總是能夠如此神通廣大的知道好多東西。
這一天居然就這樣十分平靜的度過了。
夜裡賓客也漸漸開始離去,原本的喧鬧一點點也變得寧靜起來。她這時才慢慢走出來混在家僕中默默收拾着殘局,旁邊張嬸瞧見她不經意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要到城郊一趟?”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之後像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拉着她到一旁神色匆匆。
“到時候你可要幫我一個忙纔是。”
她自懷裡摸出一方帕子,裡面像是包了什麼東西。
“前些日子我孃家出了些事情據需用錢,這是我平日攢的一點,你到時候就一直往城外走不過幾里路找一戶孫姓人家就是了。”
張嬸的面色有些苦惱,盡歡忙接過她手中東西欣然應允
“我知道了。”
對方喜笑顏開的模樣,就連她也莫名開心了起來。
但等到真的到了那時候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之中的模樣。張嬸口中的不過幾里路倒是真真切切,卻沒有具體指明是在哪個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山村,卻沒有一戶姓孫的人家。待到約莫又找了一個時辰,才終於找到。
待到她終於不負張嬸所託將手中布巾放在面對頭髮花白老者手中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看起來要趕回府上有些困難。
熱心的老人提出今晚借宿於此明日一早再回去的提議,她思量了一下也同意了。吃了一頓不亞於大魚大肉的樸實家常菜,身上換上了款式老舊的粗布麻衣。
盡歡閒來無事,便四處走走瞧瞧。
但機緣巧合這種事也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得清的。
她本只是朝某個方向望了過去,視線已經膠住,待到確認正躺在那裡的人是誰時不免有些感慨。
她們之間的相遇總是如此猝不及防。
“遲姑娘。”
離她不過十米遠的一方草蓆上正端正躺着的人不正是遲百年,瞧見她似乎不是很驚訝
“嘖,從你進村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
她朝着她走過去,覺得她的姿勢十分怪異,這才發現她腰腹間似是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正往外冒着少量鮮血。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吃力的狼狽。
遲百年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倒是自在的很,抓起一旁的草藥隨意揉碎了便抹在傷口處,又細細將傷口用傷口包紮好。這纔開口
“小傷小傷,你也不要太擔心。”
能夠在這麼一個地方遇見遲百年已經是一大奇事,她身上居然還帶着傷。她在這之前明明是擔憂着心上人千里迢迢趕去了長安,現在卻是如此一番模樣。
盡歡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坐在她身邊將她扶起。遲百年舒服的嘆了一聲:
“果然坐起來是要舒服些的啊。”
口中說出口的話是輕鬆的,但額角的細汗卻說不了謊。
盡歡進了屋替她倒上一杯溫水湊到她嘴邊,遲百年幾口水下肚臉色也好了些。有些狡黠的目光湊近她耳邊。
“怎麼樣了,你這一趟回去可有和你的霍大人發生什麼?”
擦着她臉上細汗的人手上沒停頓只是眉頭微蹙:“問昕不是我的。”
遲百年苦笑着敷衍,“是是是....”
對了,遲百年坐正身子,“你可曾見過一個自稱黎輒的男人?”
盡歡臉上神情已經回答了她,遲百年道“陸遙倒是有什麼本事,總是能找到這麼些個人。”
“果然是因爲陸遙。”盡歡低聲喃喃
第二天當盡歡扶着遲百年歸家時,一擡眼就瞧見了面前的李秀玉和霍問昕。李秀玉着實吃了很大一驚的模樣,好半天瞧遲百年不得動彈。倒是身上還帶着傷的遲百年上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玉公子?玉公子?”
癟癟嘴“真有這麼吃驚?不是都應該習慣了嗎。”
李秀玉這才反應過來,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這纔像活過來了一般,瞧着遲百年的模樣看了半響,視線在觸及她腰腹間時面色猛地一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陸遙他——”
“哎!”遲百年打斷他,“陸遙現在可沒有時間顧我。”
“可是——”李秀玉似是還想說些什麼,被遲百年提前截住,嘴裡嚷嚷着傷口痛再狀似一副受不住的模樣,李秀玉已經丟了七魂六魄一樣急急忙忙扶着她就進了屋子。
這一對經歷如此風風雨雨,現在卻是雨過天晴了。
盡歡在一旁站住半響,瞧着問昕這麼一大早已經穿戴整齊的模樣問道
“今天有什麼事?”
好一段時間了,他一直都是有些忙碌的。
霍問昕搖搖頭,“只是偶爾想出去走走罷了。”
也許是因爲近日來政務纏身心情有些鬱結想要四處吹吹風。她不再多想,準備離開,霍問昕也轉身,卻是朝着另一個方向。
她略帶疑惑;“問昕,不出去走走了嗎?”
他腳步未停,只是又微微轉過身來瞧她一眼:“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