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先生,這頭惡魔是我不小心召來的……”布蘭多溯着那虛弱的嗓音回過頭,心中不由得讚了一聲好一個美少年。樓梯上的男孩子穿着月白色的絲綢睡衣,一隻手撐在已經化爲焦炭的牆壁上,胸口微微起伏着——少年臉蛋微尖有些清秀,一頭黑色的齊肩長髮下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瞳孔微微帶紫,肌膚雪白,薄薄的嘴脣好似玫瑰一般鮮豔。少年抿着嘴脣,劍眉微微蹙起,像是在狐疑布蘭多等人的來歷。
布蘭多心中忍不住哀嘆一聲,他忍不住想起了在翡翠森林之中長眠的銀精靈那美尼斯,不過這一刻他不得不略帶嫉妒地承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些人類可以比精靈還要漂亮的。但他很快看到了少年尖尖的耳朵——原來是個半精靈——還好,布蘭多鬆了一口氣,至少對方還沒有擊潰他作爲人類最後的尊嚴。
“伯爵大人,你沒事吧?”
羅寧在布蘭多身後微微躬身。少年看了自己的騎士隊長一眼,點點頭,這個動作無疑證實了他的身份;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竟然就是燕堡伯爵?布蘭多忍不住狐疑地挑起眉毛,緊盯着對方稚嫩得有些過分的臉。
少年也同樣在打量着布蘭多,他星辰一樣的目光閃爍着微微疑惑的光芒——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僞裝法術一旦受術者動武或者使用任何其他技能都會自動解除,此刻布蘭多等人早已不是巡邏的騎士們的形象,而是一個披着長長的斗篷,渾身上下黑煙縈繞,看起來類似於羊首教徒的存在。
但羊首教徒與惡魔是天然的盟友,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少年並沒有露出害怕或者是驚疑不定的神色,只是這時樓梯上又傳來砰砰乓乓的響聲,只見一個金髮披肩的女騎士如同閃電般從上面衝了下來,她一看到羅寧身邊的布蘭多等人就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色,拔出長劍豎起劍眉怒斥一聲:“羅寧……你們是什麼人!?”
黃金階。
布蘭多撇了撇嘴,看來這位小姐就是這位年幼的伯爵大人的第二位黃金階的手下,不過他第一眼實在忍不住瞥了一眼對方的胸部;因爲女騎士穿着埃魯因的軍裝,胸部實在是發育良好甚至有點誇張,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奶牛——其實這位女騎士也算得上是個美人兒,如果說美貌即爲正義的話,那麼這位女士一定是正義陣營之中的佼佼者——她最多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以這個歲數在這個實力階段在埃魯因也算得上是年輕一代中的英傑了,女騎士一頭捲髮,軍裝穿得亂糟糟的,看樣子是才從牀上起來。她注意到布蘭多的目光,忍不住臉上一紅,左手遮住還沒幾顆扣好的扣子怒道:“看什麼看!”
“尼婭。”這個時候身爲燕堡伯爵的美少年制止女騎士,然後他擡起頭看着布蘭多。
“伯爵大人?”布蘭多問道。
“我叫迪爾菲瑞.德.奧地納爾,正是白鷺家族唯一的繼承人,現任燕堡伯爵,”少年用柔和的聲音自我介紹道,布蘭多從他臉上看不到絲毫慌亂,只是有些疲憊。少年將手放在鎖骨的位置,有禮貌地答道:“……首先謝謝你們幫我制住那頭惡魔。”
“不用謝,不過作爲貴族卻與惡魔作交易這不太好吧?”布蘭多眯起眼睛反問道。
少年微微一窒,他身邊的女騎士已經怒斥一聲‘無禮’,高高躍起一劍向布蘭多劈來。布蘭多此刻手中並無武器,但他左手拇指與食指一張,魔力三角之間竟憑空出現一個漩渦狀的次元洞,他右手一握,黑煙縈繞的大地之劍早已出現在手中。
布蘭多拔出大地之劍,正好架住那女騎士手中的長劍,他的力量遠勝於對方,頓時將那頭奶牛騎士連人帶劍一起彈飛一頭撞進炭化的樓梯中,轟隆一聲巨響之後可憐的樓梯間頓時灰飛煙滅。不過布蘭多自己也是馬上呲牙暗罵了一句怪力女,他開啓狂熱之後力量已近五百站在要素顯化的巔峰,可沒想到一劍之下竟反而被一個黃金下位的敵人震得自己手痠,那女騎士要放在過去遊戲之中也就是個純力戰士啊,真是怪胎。
怪胎女騎士很快就從樓梯的殘骸之中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看她一臉咬牙切齒的樣子是準備重新打過——但少年伯爵卻叫住她,迪爾菲瑞顯然有着自己的顧慮,他看着布蘭多心中已經清楚自己的人不是對方的對手。
他忽然回過頭,盯着莊園已經千瘡百孔的牆壁外面,“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好麼。”迪爾菲瑞看着莊園遠處的森林方向,忽然開口道。
這個時候布蘭多也聽到了莊園外嘈雜的聲音,一片鐵護足踩踏在泥地上還間雜着馬嘶的聲音,警備隊,他對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布蘭多也向那個方向看去,果然沒過片刻,莊園正門方向就出現了帶隊的騎士的身影。
“是附近鎮上的警備隊。”羅寧立刻皺起了眉頭。
布蘭多回過頭,馬上理解了少年的意思。但他眯起眼睛答道:“我需要一個承諾,伯爵大人。”
迪爾菲瑞咬了咬下脣:“你想要什麼,我只能在不傷害到家族的利益的條件下答應你的要求。”
“所以你是燕堡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了?”布蘭多忽然問道。
騎士們穿過庭院,已經接近了莊園,但被莊園中的守衛攔了下來。迪爾菲瑞看着那邊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猶豫地看了布蘭多一眼,最後點了點頭。迪爾菲瑞只能賭這個怪人不是自己的仇家,他一時間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
“伯爵大人。”羅寧忍不住出聲道。
但少年對他搖了搖頭。
布蘭多很清楚這位年幼的伯爵大人在擔心什麼,炎之聖殿的至高法典中寫得清楚,貴族與惡魔勾結是要被處以極刑的,家族也會因此而被剝奪榮耀長達三代以上,任何一個貴族都不敢承擔這樣的後果。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召喚出惡魔,但布蘭多看到迪爾菲瑞垂下長長的眼睫毛,就知道這個少年已經慌了陣腳。
正是好時機,運氣在今天晚上似乎出乎預料的好,布蘭多擡起頭,安塞利羣山之間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在森林之上。
“我希望你們能不參加安培瑟爾會議。”布蘭多沉吟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不可能!”但少年這一次卻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強硬,他皺起好看的眉憤怒地盯着布蘭多:“你們想要代替我參加貴族們的會議,我怎麼能保證你們不會在會議上傷害燕堡的利益,假如你得罪了任何一位大公,對於我的家族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我可以以瑪莎大人的名義和我的信譽發誓。”布蘭多答道。
“再忠誠的誓言也有漏洞,”迪爾菲瑞咬牙答道:“先生……我已經別無退路了,希望你不要逼迫我魚死網破。”
布蘭多與少年對視,但少年的心志出乎他預料的檢定,對方的目光皎潔得彷彿星辰,沒有一絲軟弱與退讓。不過燕堡家族竟然只剩下一個繼承人了,這裡面一定出了什麼變故,布蘭多苦苦思索也想不起過去遊戲之中燕堡最後怎麼樣了,就好像這個地區根本不存在於埃魯因的歷史之中一樣。
兩人對峙着,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外面騎士們這個時候已經突破了守衛的阻攔,他們顯然是聽到這邊的爆炸聲才趕過來的,布蘭多注意到外面並沒發生爭鬥,這說明這些警備騎士並未發現躲在森林中的羅曼等人,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只是安培瑟爾的警備力量出了名的難纏,如果他和這位少年伯爵再無法達成一致,今天晚上的行動可能就要無功而返了。
“你們想參加安培瑟爾會議?”騎士越來越近,少年終於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布蘭多點了點頭。
“你能保證不得罪任何一方勢力。”少年問道。
“這恐怕不能保證,”布蘭多攤開手道,他並無意欺騙,爲了一己之私而將無辜的人拉下水這他還做不到,“不過我或許能保證,至少不會將你們牽連進去。”
少年盯着他。
騎士幾乎已經到了莊園的大門外,他們已經看到了那個巨大的洞,只是走廊內並沒有火光,因此布蘭多與迪爾菲瑞站在暗處,因此騎士們一時還沒發現屋子裡的狀況。過了片刻,少年終於開口道:“那我可以帶你們參加的會議,以隨從的身份。”
迪爾菲瑞說完有些緊張地盯着布蘭多,畢竟看起來這個怪人不像是喜歡屈居人下的人,但令他鬆了一口氣的是,布蘭多點了點頭。
“好吧成交。”布蘭多從斗篷下拿出一枚水晶球,向少年比劃了一下:“記錄水晶。”
“卑鄙。”少年忍不住咬牙道。
布蘭多無奈地笑了下。
這個時候騎士們終於走進了屋子裡,布蘭多早已拉下斗篷和虎雀等人一起裝作迪爾菲瑞的護衛,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後。少年吸了一口氣,首先看了一眼走廊那邊,芙羅已經將惡魔留下的六芒星陣清掃得差不多了,他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從樓梯上走下去面對那些警衛騎士們。
不過布蘭多立刻就發現來的不僅僅只有警備隊的騎士,他看到深藍色的制服中還混着一些穿着銀色鎧甲,披上了紅色戰袍,腰佩長劍,裝備精良的騎士。
咦?布蘭多微微一愣——王室騎士,他們怎麼會在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低下頭心靈傳訊道:“梅蒂莎,問下蘇這裡離霧凇莊園有多遠?”
“伯爵大人,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嗎?”這個時候一位身材姣好的王室女騎士已經越衆而出,擡起頭看着樓梯上的迪爾菲瑞問道。騎士的聲音軟軟的,條理分明、清脆得好像是銀鈴一樣,但布蘭多聽到之後卻忍不住頭皮發麻起來。
他擡起頭一看,頓時看到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蛋。
穿着王室騎士鎧甲的,正是某個扎着褐色馬尾,看起來單純無比的少女。她腰間古怪地佩着好幾把劍,讓人第一眼看到她時大概還以爲她用的是一門奇怪的劍術,但瑪莎在上——芙雷婭絕對修習的是純正的軍用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