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兒對小狐狸原本的幾分好感頓時散去,怒道:“憑你是狐仙也罷,神靈也吧,不能禍害人家。還當是黃鼠狼子偷吃了我家圈裡的雞,卻不想是你這狐狸精。”
“呀呀呸!”紅衫兒惱怒地罵道,縱身從樑上跳下,衣袂飄舉如半空綻開的一朵紅雲,端端地落在柳媚兒眼前,翹着小嘴,靈眸含怒,兩鬢垂下兩綹頭髮扎着辮結,怒容滿面地爭辯:“不許說我是黃鼠狼!拿黃鼠狼同我們狐狸比,真個是對狐狸世家的侮辱!”
紅衫兒吮着手指頭一臉的認真,似在品味指間那隻雞的餘味。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餵養大的蘆花雞就如此被小狐狸偷吃掉,柳媚兒說不盡的心疼。
“你的雞不給我吃,也便宜了那個小妾紅杏吃,左右還不是一樣?”紅衫兒振振有詞。
這話倒是不假,那紅杏一天一隻下蛋的蘆花雞煲湯養身子,柳媚兒本也不情願。可是婆婆說,只那會下蛋的雞給女人吃了,才能早添貴子。
“那是女人吃了下蛋過的雞宜懷上兒子。你又不生孩子,偷我的雞吃作甚!”柳媚兒回敬道。
紅衫兒似看透柳媚兒的心思,不請自坐跳坐在屋內那張藤圈椅上,將傷腿高高搭在藤椅扶手上,縮躺在藤椅中,頑皮的小模樣如鄰家小弟,只是那條長長的尾巴還沒能變回人身在腚後搖擺着說:“會下蛋的雞吃了能生寶寶,爲何不用蟑螂老鼠煲湯給她吃?那些東西下仔兒還多,豈不是更吉利?”
柳媚兒反被他逗笑,寂寥中正沒人說話,樂得氣他說:“狐狸和黃鼠狼又有什麼區分,不過都去偷雞吃罷了。我自當黃鼠狼偷雞被人用棍子揍胖了就是狐狸!”
紅衫兒揉揉尖尖的鼻子跳下藤椅,鄭重其事地警告嬉笑調侃的柳媚兒說:“拿我們狐狸比黃鼠狼是對狐狸家族的侮辱,若再說,我可真的惱了!”
紅衫兒話音一落,嘴中吐出一顆火紅透徹的珠子,那珠子雞蛋大小,晶瑩剔透,紅光立刻溢滿屋子。柳媚兒嚇得倒退兩步,紅衫兒炫耀地說:“看到啦,這是大狐國的火龍珠。本尊祖,就是在下,是大狐國的太子,我阿爹是大狐國的國王,大狐國也是天界神靈的一支。本曾祖不是惡人,昨日去救一朋友,貪喝了獄吏桌上的兩盅酒,被那些惡吏砍傷了腿。法力不能復原就跑不脫,只好在你家裡先養傷借宿幾夜,待傷好了自然就走,也好趁這些日報答你。本曾祖說話作數,你說說想要些什麼,本殿下答應你一個願望。”
柳媚兒咬牙罵道:“你若再是口舌輕薄討人家的便宜,小女子就把你扔到街上去!憑你是曾孫兒還是狐孫!”
“哎,論輩分你是要叫我曾祖,不過,算本殿吃點虧,憑你怎麼叫了。”紅衫兒嘟着嘴鬱悶的樣子。
柳媚兒頭搖得如亂花一般,連聲說:“不可,不可,憑你叫我祖奶奶也不可留在我房裡,男女授受不親。”
“戚!你家阿黃還不是男狗狗?”紅衫兒搖身一變,又變回那毛色鮮亮的狐狸臥在藤椅上,問了句:“這樣總可以了?”
柳媚兒更是搖頭,緊張地婉拒道:“家中人口多,進進出出定然被家夫發現,那可是了得?”
小狐狸咯咯一陣笑,笑得柳媚兒心頭暗慌。
就見小狐狸笑得頭尾亂顫,前爪捶了椅面笑得打迭,不時用小爪撓撓耳朵,轉身又變成笑得仰躺在藤椅上捧腹亂踢着腳笑的紅衣美少年。
柳媚兒被他笑得渾身發竦,問他說:“你笑得什麼?”
“小娘子還怕丈夫發現,小娘子的男人有多少時日沒曾來過這房裡了?當然,剛纔是爲了對賬。七天前他來過,是因爲衣衫破了找人來縫補。元朗脫了衫子小娘子誤以爲丈夫是來行房,迫不及待地自解衣衫,多情卻被無情惱。嘻哈哈……太有趣啦!”
小狐狸兩爪對拍又似乎拍不到一處去,誇張地在眼前忽扇,一會兒是笑得捧腹的紅衣少年,一會變回亂踢着雙腿肆意狂笑的小狐狸。
柳媚兒含笑地湊到他跟前,四仰八叉的小狐狸雙爪僵持在空中,原來柳媚兒已經壞笑着將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握在手中,用力就要提起那尾巴開窗將它甩去窗外。
“嘟!住手!”小狐狸大喝一聲。
“狐狸的尾巴不能拽,否則後果自負!”小狐狸驚呼。
柳媚兒驚嚇之餘鬆了手,小狐狸尾巴一下縮藏在了屁股下。
望着四仰八叉小狐狸,柳媚兒的目光落在那雪白的肚皮脖頸下如圍脖一般的一圈白毛上,那白色白得泛着淡青色,如雪一般純淨。目光沿着肚皮向下看那一起一伏的肚子,兩條結實肥碩的狐狸腿間,那一團深絳色的東西,果然是隻男狐狸。
毛茸茸的紅色大尾巴嗖地搭在兩腿間遮住視線,小狐狸只睜了一隻眼乜斜地望着她,嘀咕一句:“非禮勿視!”
柳媚兒羞惱得雙頰飛紅,真拿這小東西無可奈何,看來,這狐狸是賴上她了。
柳媚兒如今並不覺得小狐狸有多麼可怕,雖然不像傳說中的狐狸精都是壞蛋,但若說絲毫沒有懼意也是吹噓。她心裡暗自打鼓,畢竟屋裡進來一個異類怎不令人心驚。
見柳媚兒猶豫不定的樣子,小狐狸變身回人形,整整紅色的衫子,嘴裡叼玩着耳後垂過的那細細的小辮子誘惑她說:“小娘子可想要些寶物?金銀財寶,或是綾羅綢緞,提個條件,我一定信守前諾。”
柳媚兒想想這些條件雖然極盡誘惑,它若真是狐仙或許真能變出金銀酬謝她。可就是有了金銀又有何用?如今她如棄婦一般獨守空閨寂寞。苦笑了搖頭道:“你只要說話作數,傷好就離開即可。”
“那是自然!小娘子但放寬心。小娘子真沒有所需之物?”紅衫兒不甘心地問,似也覺得柳媚兒與衆不同,世人皆愛財,如何她如此清高脫俗?
試探了又問:“可是想求官,讓你丈夫得中高官,你當狀元娘子?”
柳媚兒尋思,雖然做狀元娘子是她兒時的夢,元朗也曾信誓旦旦要讓她鳳冠霞帔當上誥命夫人。只是元朗的才華她最是賞識不過,何必用邪術奪取功名?得中又如何,待小妾有了兒子,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呢。
嘆息一聲搖頭,悽怨的眼神一片茫然,摘了頭上一支銀釵垂頭撥弄燈花,映得雙頰雪裡紅霞一般秀色怡人。
春閨寂寞的模樣,對影自憐。
遲疑道:“我想要個兒子,你可能幫到?”
紅衫兒坐在桌旁繡墩上托腮支了臂在桌邊癡癡望了柳媚兒壞笑道:“這個我可不敢幫小娘子,我殷蛟雖然孟浪,可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柳媚兒懊惱地用手中的銀釵扎向拍着桌子踢腿笑着的紅衫兒的手,慌得那少年轉瞬變回狐狸溜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