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川坐在椅子上, 許久都沒有動作。
樂疏,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能靠着一個□□待在他們身邊三年, 而不漏出破綻的?
也不...
在此之前, 自己從沒有試着去了解他。
行川並不是一個嚴謹的人, 就是這種性格, 纔會讓他每次等事情發生之後纔會調查, 去補救。
行川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撥弄着桌上的紙張。如果那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人不找上門來,樂疏還打算瞞他多久呢?
還說什麼要自己娶他的話...
敲門聲讓行川回過神, 把資料一股腦塞進抽屜裡,一開門就看見華燦站在門外。
他往後看了一眼“外面有人找, 這麼晚, 本來不想和你說的。不過對方自稱是你最好的朋友...”
行川慌了一下神, 會自稱他最好的朋友的人,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
行川快步走出院子,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車裡,雙手放在方向盤上。
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行川的眼神變得冰涼,他實在不喜歡這種被人耍弄的感覺,正要轉身進屋, 車裡的人卻突然下了車, 打開了後車門。
“行先生, 和先生在別處等您。請上車。”
行川看他一眼, 邁開腳步。華燦突然扯住行川的袖子, 眼神有些擔憂“我跟你一起去。”
行川搖搖頭,有些疲憊“不用了, 他不會把我怎麼樣。”
車窗外的景色由一片閃亮變成了一片片樹影,車子穿過鬧市,穿過住宅區,開了將近一個小時,行川覺得自己被帶到了一片森林裡。
路變得有些顛簸,沒幾分鐘終於到了目的地。
一座中式古宅展現在眼前,藉着月色很難看清全貌,屋子裡有幾處透着橘黃色的燈光,整體顯得陰暗又詭異。
穿西裝的男人停好車,爲行川打開車門,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大門被打開,裡面依舊一片漆黑。
行川獨自一個人走了進去,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這座宅子佈局很特殊,門打開之後不是古式花園,而是另一扇門,一個女人站在門邊,昏暗的燈光讓她的頭髮帶上一絲橘黃。
她衝行川笑了一下,行川剛想說話,她把手指放在脣邊,打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那扇門。
行川看了她一眼,她笑。然後把手上的東西塞到行川手裡。
那是一件浴袍,還有浴巾。
女人動作輕柔地打開門,一絲水氣迎面而來。有那麼一瞬間,行川是不能動作的。
圓形的牆壁把一個大水池包裹其中,形成一個露天浴池。
一塊巨大的液晶在水池的正上方,屏幕上正在說着獲獎感言的人正是行川。
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在哪裡,領的什麼獎。
泡在池子裡的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行川往前走了兩步。
水池裡沒有一絲霧氣,雖說現在已經是初春,氣溫卻還是低的驚人。
“爲什麼要泡在冷水裡?”
浴池裡的人轉過頭,眼神一片冷漠,隨即卻笑了起來“有什麼關係,小時候每個冬天不都這樣過來的麼?”
他頓了一下,笑容徒然消失在臉上。
“我忘了,你已經過上了優越的生活,再也不需要爲了省幾塊錢煤氣費大冷天地泡冷水了。”
行川抓住搭在手臂上的浴袍,手指關節處泛着白,眉頭是皺了又皺,最後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洗好了麼?好了就上來吧。”
行川把浴袍放在一邊,半跪着伸出手要去拉他。和宗看了他一眼,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伸手握住行川,行川鬆了口氣,剛要使力,卻被和宗猛地一拽,跌落到水池裡,冰涼的溫度席捲而來,刺骨的痛覺讓行川有些難以呼吸。
“幹什麼!”
隨着行川的一聲呵責,兩人的怒火一觸即發,和宗的眼神是冰冷的,幾滴水珠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流,他動了動身體,往水池邊移去,似乎是想拿浴巾,卻因爲池子太深,沒法夠到。
他嘆了口氣,整個人站了起來。
行川吸了一口涼氣,眼睛因爲突然瞪大而微微發紅。
在和宗赤^^裸的身體下,只有一條筆直的左腿支撐着他整個身體。
行川咬着牙,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也放輕了聲音。
“我來吧……”
他忍受着冰冷的水溫,站起來走到池邊,把乾燥的浴巾握在手裡,遞給和宗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接過去搭在身上。
行川又把他扶上去,和宗把身體擦乾,坐到輪椅上,動作從容地穿上厚實的浴袍,自己掰動着輪子開了門,門外的人立刻迎了上來。
和宗看了眼身後“幫小川準備一身乾淨的衣服,我在書房等。”
和宗走後,立刻有人給行川拿來乾淨的衣服,毛衣長褲,和一件軍綠的風衣。
行川嘴脣都凍得有些發紫,換好衣服後立刻大步流星地向書房走去。
書房很大,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書,和宗從小就愛看書,比起行川,他既聰明又上進,長得也比行川更好,如果和宗的腿沒有出問題,那麼如今在行川這個位置上的人,就應該是他。
當初他懷揣着夢想進入m·k,卻因爲放心不下行川而向公司推薦了行川,後來他廢了一條腿,而行川卻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好。
世界公平嗎?對他來說從來都不。
他的腿上蓋上了毯子,一隻小薩摩站在他身旁搖尾巴。
他像是忘記了剛纔的事,眼裡一派慈祥,衝着旁邊的沙發指了指,示意行川坐過去。
“聽說你前陣子受了傷,現在腿傷已經好了麼?”
行川點頭,視線一直放在薩摩身上。
“徐年年跟你說了?”和宗撫摸着薩摩的毛髮,雲淡風輕地問。
行川皺着眉頭,淌了一趟冷水,情緒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是你認識的人?還是你讓她過去的?”
行川說完,和宗呵呵地笑了“我可沒有那個本事,許家和徐家早在他們三四歲的時候就結了親家。那樣的大家庭,我又怎麼左右的了呢?”
茶几上放着熱茶,不停地冒着熱氣“許家?”
和宗看了他一眼“看來你的小情人還真是什麼都沒告訴你,許家老爺有兩個兒子,二兒子有個女兒叫徐媛善,而你的小情人就是許家大兒子的兒子,也是許家第二順位的繼承人,許樂疏。”
行川愣了愣,怪不得樂疏要製造虛假身份。這話在他心裡驚起驚濤駭浪,表面卻還是平靜的很“原來小樂疏來頭這麼大”行川擡頭看他“那你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麼?”
樂疏的身份皓月動用了那麼多關係都沒有查出來
“你不氣他騙你?反過來質問我?”他轉過頭來直視行川,行川卻把臉轉向別處
“回答我的話,你爲什麼要調查他?”
和宗的眼神,冷到了極限。呼吸也跟着紊亂起來
“你真的變了很多,已經不會覺得沒有辦法面對我了麼?”和宗皺眉,手搭在空落落的右腿上“這些年,我過得很不好。”
他示弱的語氣讓行川覺得突然有一座大山壓在背上,壓的他無法呼吸,行川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和宗面前蹲下“這一切,都怨我。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你。絕對不會再逃避。”
“是嗎?”和宗笑了“任何事都可以?”
行川點點頭“當然,即便讓我把雙腿都砍了,我也會做到。”
他沒有在開玩笑,和宗的眼神變得溫和起來,不禁讓行川想起了從前的時光,自己爲天明去賣血,和宗就爲自己去偷去搶,帶着一身傷疤。
行川以爲他是不想欠自己人情,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已經接納自己的表現。
和宗似乎很滿意他的答覆,他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輕輕道“我不需要你的雙腿,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和宗看着行川的眼睛“離開許樂疏,從此跟他斷絕關係。回到原來那個行川,我還是你大哥。”
行川看着他,猛地站起身“這不可能。”
和宗皺眉“他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馬上就要和別人結婚了,這樣也不在乎麼?”
行川咬牙“我不會讓他和別人結婚,這件事一定會讓他處理好。”
和宗冷笑“不是可以爲我做任何事麼?”
整個書房寂靜一片,兩人相顧無言。行川嘆了口氣“我跟樂疏分開,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別的不行麼?”
和宗:“我會高興。”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跟他,是分開還是不分開?”
行川咬牙,不說話。
和宗突然笑了“小川,你知道我沒法看你幸福地過下去,我只能拼盡所有,把他們一點一點,全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