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
顧小穿醒了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已是大汗淋漓。
“你沒事吧?”
從噩夢中驚醒,還未回過神來,突然聽見了牀邊況茗軒的說話聲。擡起頭望向牀邊,果然看見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怎麼會在這裡?又在這裡站了多久了窠?
難道不是該躺在牀上好好養傷麼?
摸索着下牀點亮了燭臺,看着燭火映照下況茗軒慘白的臉色,她突然就有些心疼燔。
“你來做什麼?”
大半夜地披頭散髮又面色慘白地站在自己牀頭,是要上演一出《貞子》麼?
要不是自己膽子大,還真的會被嚇得鑽到牀底去。
見她明顯躲着自己,況茗軒也不在意,懶散地往牀上一躺,才悠悠地說道:
“既然你不來看我,那我就來看你好了。”
況茗軒躺下去的那刻,顧小穿明顯看到他的眉頭皺了一下,應該是壓着傷口了,看來真是傷得不輕。
“你沒事吧?”
其實她不是不想去看她,是現在,越來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之前,她也許是恨他的母后害了自己的孃親,可是,偏偏讓她知道了爹爹害得他癡傻,甚至讓他只能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男人的野心與抱負,她都懂。
更何況是況茗軒這樣冠絕天下的人,本就應該坐擁這半壁江山。
現在兩人之間世代的恩怨糾葛,沒有辦法兩清,而且看起來,好像是自己欠他更多。她愧對於他,以至於不敢去見他。
“我沒事。”
況茗軒並不知道冷顏已經告訴了顧小穿那件事,他醒過來的時候,冷顏已經不在旁邊了。
他也一直以爲她不想面對他,是因爲自己母后害了她孃親的事讓她無法釋懷。
此刻他過來,只是因爲想她,想見她是否安好。
她退,那他就走向她。
“倒是你,是做噩夢了嗎?”
他剛過來,就聽見她大聲呼喊溫瑜的名字,着實把他嚇了一跳。
被他這麼一提醒,顧小穿纔想起自己剛剛坐的噩夢。也顧不得那些間隙,直接坐到牀頭,和況茗軒說起了那個夢。
“放心吧,只是一個夢而已,羽澤會保護好她的。”
看見她滿臉擔憂的模樣,況茗軒忍不住用拇指輕輕抹平了她皺着的眉頭。
但是這寬慰的話,明顯沒有用,反而讓顧小穿更焦急了起來:
“我知道羽澤會保護好他。可是,我心裡就是不安。我的直覺一直很準,溫瑜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要不我讓人去打探一下?”
也是不忍見着她焦急的模樣,況茗軒從牀上站起身就要命人去查探消息。
“不行。”
顧小穿猛地站了起來,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動作,接着又在屋內不安地來回走動着:
“七夜國與嶽羅國相聚甚遠,打探消息也需要些時日。要是溫瑜真的有事,那就來不及了。我要馬上趕過去!”
顧小穿屬於切實的行動派,一說到這,立馬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往嶽羅國趕去。
衣物,銀票,防身物品,巫術古籍,通通打包進包袱裡,也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看她已經坐不住了,況茗軒心知也攔不住她,但是,不代表他就放心她這麼單槍匹馬地趕往嶽羅國。
“你就打算這麼一個人去?你知道有多危險麼?”
且不說岳羅國內危機四伏,就是這一路上,山賊劫匪,黑店騙子處處都是,她一個女人這麼隻身上路簡直就是找死。
“不然呢?你要和我去?現在可是緊要關頭。發生這麼多事,皇上最近肯定會採取行動,你還是準備迎接這場暴風雨吧。”
說話間,顧小穿已經背上了包袱,打開/房門就要走出去。
回頭,見着況茗軒欲言又止的模樣,才又繼續說道:
“不用擔心我,我會巫術,還有小黑保護我,我不會有事的。還有,不要告訴唐糖我去找溫瑜了,我不想她擔心,直接告訴她我去遊山玩水了就是了。”
“小姐,我已經聽見了,你一定要帶上我,我好想溫瑜。”
此刻,唐糖就站在門外等着她,甚至連包袱都已經背在了肩上。顧小穿這纔想起,自己住在唐糖隔壁,估計剛纔那聲大喊就已經把她叫醒了。
這丫頭,動作倒是挺快!
但是,她真的不打算帶她去,唐糖根本沒有離開過京城,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自己的這些小伎倆,可能連自保都有問題,怕更是保護不了唐糖了。
可是,誰讓溫瑜是她心尖上的寶呢,就算再危險,她也要去救他。
“唐糖,這一去不知道有多久,你捨得冷顏麼?”
知道唐糖也是一根筋說不動,所以顧小穿選擇用她的愛郎來勸她放棄。
不過這次,唐糖是鐵了心要跟去,任顧小穿怎麼說也不會退卻的——
“小姐,古語有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去再久,冷顏都會等我的。我好不容易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怎麼能夠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呢——”
這丫頭,倒是伶牙俐齒,連古語都用上了,顧小穿還能說啥,只能盡全力去保護她了。
“好吧,帶上你了——”
“愛妃。”
兩人正欲手拉手離開,卻又被況茗軒叫住了。
揹着光影,況茗軒一步步地向她走來,她突然有些不捨。
可是離開,或許是好的吧。
她需要時間想清楚,以後怎麼處理兩人的關係。只有分別的夠久,才能看清對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
“什麼事?”
壓下心中那份濃烈的不捨,顧小穿擡起頭,迎向他深邃的眼眸。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和你一起去。其他的事,都可以稍後再議,我會交予其他人全權打理。”
和自己一起去?顧小穿有些懵。
難道對他來說,不是皇位最重要麼?現在他願意爲了自己暫且不理這件事——
她說不清此刻心中是什麼感覺,只感覺心中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然後況茗軒的名字,就從四面八方涌了進來,殺的她措手不及。
“你——”
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此刻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
“你什麼都不用說,本王都知道。”
對着她邪魅一笑,況茗軒才繼續說道:
“只是,你難道不應該先去跟你娘說一聲再走麼——”
經況茗軒這麼一說,顧小穿這才一拍腦門,愧疚地走向了主臥。
她真該死,怎麼會忘了和娘道別就走了。真是有了兒子忘了娘!
關鍵是,她既不是一個合格的孃親,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做人失敗到這種地步,也就只有她了。
慢慢地走到牀頭,顧小穿一直低頭想着該怎麼和孃親說着這其中的原委。
好像,需要解釋的太多了——
比如,自己怎麼會有一個兒子——
比如,羽澤是誰——
還有,自己這麼貿然前去,也不知會有何事發生,要是,她回不來了呢——
“娘——”
輕輕喚了一聲,良久卻沒有得到迴應。
“娘?”
顧小穿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
難道娘她已經?
不,不會的——
不會這麼快的,之前都還是好好的——
太害怕失去,顧小穿這纔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點燃燭火,卻發現牀上空無一人。
“娘呢?娘怎麼不見了?”
聽見她的喊聲,等候在外的唐糖和況茗軒這才走了進來,看見的就是顧小穿着急萬分的模樣。
“也許夫人是出去如廁了呢?”
在唐糖的腦子裡,只有吃喝拉撒,所以第一反應就是夫人出去方便了。她平時吃多了的時候,也會半夜去茅房的——
“應該不會。”
況茗軒突然開了口,否定了唐糖簡單的想法:
“我之前過來找你時,是先來的這裡,那時,你娘剛從外面回來,我們還說了一會兒話。”
“你們說了什麼?”
聽聞況茗軒的話,顧小穿隨口問道,也許和孃的離開有關呢?或者,娘有什麼話要他轉達給自己的呢?
“沒什麼,也就是讓我好好待你。”
當然,遠遠不止這些,但是,他想讓她知道的,就是這些而已。
難道娘真的自己離開了?
是不想讓自己看見她離開人世的樣子,才選擇了獨自離開的麼?可是——
她真的,很想和孃親多相處些時日,她還沒有好好孝敬孃親,娘怎麼可以丟下她一個人。
頹然地坐在了牀上,顧小穿的心情是無比低落,無盡的孤單與悲涼向她涌來,她忍不住就想哭。
不想讓人瞧見自己流淚的模樣,顧小穿將頭撇向了一邊,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這裡怎麼會有抓痕?”
指着牀頭柱子上明顯的抓痕,顧小穿向兩人說道。
聽聞她的話,況茗軒走了過來,仔細查看了下,輕點着頭說道:
“果真是,看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廢話!
白了一眼況茗軒,顧小穿才焦急地說道:
“娘肯定是被捉走的,我要去救娘!”
也顧不上其他,顧小穿快速起身就要往外走去,但是況茗軒再一次攔住了
她。
他怎麼發現,這個女人最近越來越衝動了,以前冷靜理智的頭腦去哪裡了——
“你怎麼去救?你知道是誰捉走的你娘麼?我是在和你娘交談之後纔去找的你,來人將你娘劫走,我卻沒有聽到一點動靜,一定是個絕頂高手,你是去送死麼?還有,溫瑜呢?你不管溫瑜了麼?”
經過況茗軒這麼一連串的分析,顧小穿才冷靜了下來,重新坐回了牀上:
“那怎麼辦?娘我要救,溫瑜我也要救——”
現在,她站在了兩難的境地上,不管哪一邊,都是她生命中絕對不能缺少的人,可是現在,多耽擱一秒,他們的危險就會多一分。
“你聽我說。”
好在這個時候,況茗軒比她冷靜,開始爲她做着抉擇:
“我會去救你娘,所以不和你們一起上路了,你和唐糖去嶽羅國找溫瑜,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們。等我找着你娘,就來追趕你們,記得沿途做好標記,我很快就來。”
“好。”
此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相信況茗軒一定能救出她的娘。
“唐糖,我們走吧。”
也不敢再做停留,顧小穿拉着唐糖就要上路,走了兩步,她突然回過了頭,對着況茗軒輕聲說道:
“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來。”
看着她柔情似水的模樣,況茗軒才點了點頭,目送着她離開。
坐回了桌邊,況茗軒拿出皇上給他的信函,拆了開來,看着上面的兩行字,思緒萬千。
“皇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若想要這天下,朕會讓你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麼?好像他從來不曾擁有過什麼?
但是這一次,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走出西廂,況茗軒叫上冷顏,快速地趕往了宮中。
況易煙已經放他們離開了,斷不用再將人抓回去,能有動機劫走柳如璟的,也只有自己的額娘了——
一路的疾馳,兩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冷顏當然是因爲擔心唐糖,居然都不跟自己說一聲就陪着王妃去了嶽羅國,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麼?
況茗軒此刻心中比平日更亂,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派了十幾個暗衛暗中跟着,但是心中依舊放心不下,自己要儘快解決這邊的事趕過去才行。去到嶽羅國,也不知會有什麼事發生?
行至宮門口附近,兩人將馬繫到了樹上,便從城門之上越了過去。
深夜進宮,當然是驚動越少人越好。現在,皇上已近完全信不過自己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還出些什麼岔子,影響了他的行動。
“王爺,我將顧莫毒害你的事告訴了王妃。”
越過了城門,冷顏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況茗軒。
停下身看了看他,況茗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反正此事,她遲早都會知道,瞞也瞞不住。只是,最近她本就疏遠自己了,這接連浮出水面的真相,會不會把她推得更遠?
捉摸不透況茗軒的心思,冷顏只能緊緊跟隨着況茗軒的身影,急匆匆地往永樂宮趕去。
“王爺。太后已經就寢了,王爺深夜造訪是爲了何事?”
看見行色匆匆趕來的兩人,守在門外的嬤嬤說了話。
“什麼時候,本王見自己的母后,也要嬤嬤來干涉了?!”
冷眼看着陪在母后身邊幾十年的老嬤嬤,況茗軒負手而立,語氣中竟是露出一股殺意。
但嬤嬤好歹陪在太后身邊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對於況茗軒身上露出的冰冷氣息,雖是有些畏懼,但依舊沒有一點要讓步的意思。
更何況太后特別吩咐過,要是王爺來訪,一定要攔下來。她是太后的人,自然不需要聽從王爺的吩咐。
“太后已經歇息了,王爺請回,不要爲難老奴。”
“你信不信本王殺了你?!”
說話間,況茗軒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直接架在了嬤嬤的脖子上,揚手間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孫嬤嬤,讓他進來吧——”
西太后威嚴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況茗軒這才放下手中的劍,推門走了進去。
“讓你的侍衛先退下吧——”
蘇亦雪爲況茗軒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他面前,對他冷聲說道。
“冷顏,你去殿外守着。”
對着站在門外的冷顏一聲吩咐,況茗軒這才接過了蘇亦雪遞過的茶。
卻只是放到了桌上,等着蘇亦雪說話。
對於況茗軒如此明顯的疏遠,蘇亦雪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
兩人雖是母子,但是卻從未親近過。
先皇一直有意將皇位傳給他,但是先皇駕崩的時候,況茗軒年紀尚小,才讓她有了掌權的
機會。
之前,她掌權的時候一直戰戰兢兢,生怕兒子和他奪權。甚至聽到他癡傻的消息,她還有些慶幸。卻不想,皇位卻是讓況易煙搶了去。
這之後,況茗軒有來向她要手中的兵權,但是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身在皇室,本就沒有什麼親情可言,早在她進宮之時,就已經拋卻了一切的情感。
她誰也不信,誰也不在乎,她要的,就只有這天下。
踩着這麼多人的屍體爬了上來,卻爲她人做了嫁衣,她自然是不甘心。所以有朝一日,這江山,她還會奪回來。
“不知皇兒深夜造訪,是爲了何事?”
對着況茗軒笑了笑,蘇亦雪的眸子裡,卻是看不到半分柔情。
況茗軒忍不住有些想苦笑,這就是自己的母后,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半分關懷。自己對於她最大的意義,不過就是讓她借生下自己,而爬上了皇貴妃的位置。
所以,兩人之間,連這些虛僞的客套寒暄都是不必的——
“王妃的孃親柳如璟可是母后劫走的?”
現在時間緊迫,況茗軒也不再和蘇亦雪拐彎抹角,直接就切入了正題。
“是。”
很簡單的,蘇亦雪就承認了。
這點況茗軒倒是奇怪,她爲何要承認,是認定了自己拿她沒有辦法麼?
“不知兒臣可否將她帶走?”
“可以。”
但事情越是進行的順利,況茗軒就越是奇怪——
煞費苦心地將人抓進宮裡,現在這麼輕易就讓他帶走,這其中,莫不是有詐?
對於自己這個心狠手辣的母后,他一直都是防着的。蘇亦雪的心太狠,心計也太深,他看不透,也不敢輕舉妄動。
“孫嬤嬤,將人帶過來吧。”
知道況茗軒不會相信,蘇亦雪吩咐着門外餓蘇嬤嬤去將人帶了過來。幾分鐘後,蘇嬤嬤敲了敲門,帶着人走了進來。
認識柳如璟沒錯,但是,面前的人,卻已不是之前所見的老嫗模樣,甚至,都不是應有的三四十歲的模樣——
此刻的柳如璟,竟然恢復了少女時的模樣,與顧小穿形如姐妹,甚至,比顧小穿還要美上幾分。
“這是——”
被眼前的場景震驚的不行,況茗軒看向了蘇亦雪。
母后會這麼好心,將靈脈還給柳如璟?
雖說兩人多年來並不親近,但是,知母莫若子,蘇亦雪,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過柳如璟。
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吼吼,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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