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燈如豆,朦朦朧朧的映照出殿內景象。雖不奢華,但一眼看去,依舊乾淨整潔,基本該有的也都有。甚至,一側三角高架上,香爐中還有盤線香火星明滅忽閃,青煙嫋嫋。
有些褪色的緞地帳幕從殿頂橫樑下垂下,顯出些過期的華麗。
除了沒有主人,只她一人外,此處並未顯示出其他有凶兆的跡象。
明思怔了怔。
這是要作甚?將她關在這裡?
可是也無用啊!
即便榮眉一時未發現,時間稍久些,榮烈也不可能沒有察覺。她是跟着他來的,自然也要跟着他回去的。
幽香陣陣,因空間封閉了不少,那香味兒也愈來愈勝。
漸漸地,明思的眸光變得有些飄忽。扶住桌案,她閉了閉眼,用力搖了搖首,再度睜開,卻聽得了腳步聲。
平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垂幕下出現了一雙男子的黑色雲靴,上面是銀色的長衫下襬。
似曾相識……明思有些怔忪。
垂幕輕輕被撥開,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朦朧的燭光中。
白皙的皮膚,劍眉星眸,鼻如懸膽,端是俊朗。
“秋池……”明思驀地睜大了眼,低聲不置信。
只見秋池眼裡泛起笑意,緩步朝明思走來,到了桌案前,溫潤輕聲,“此處無旁人,坐下說話吧。”
明思只覺視線有些不清晰,腦子也有些迷糊,聽得秋池的溫柔輕聲,心裡也生不出其他的想法。“嗯”了一聲,遂點了點頭,在桌邊坐下。
“你怎麼在這兒?”腦袋有些發沉,明思又晃了晃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秋池卻未接話,微蹙了眉,憐惜地望着明思,“可是飲了酒,頭暈麼?”
明思支着額頭,“只喝了一點。”
秋池伸手取過桌上的茶盞,倒了一盞茶,送到明思脣邊,柔聲道,“來,喝點茶,解解酒。”
明思眉心微顰,擡眼看着眼前那張面孔。燭火搖曳微顫,秋池脣邊的笑意很溫潤,眸光卻是專注而憐惜。
驀地視線有些模糊,明思又閉了閉眼。
“看你,都醉成這樣了,還說只喝了一點。”秋池笑道,“快喝吧。”
明思也覺有些口乾,也就就着他的手,順從的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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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烈神情憊懶地坐上殿中,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酒盞,似百無聊賴的同身畔的兩個兄長几個侄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餘光不時朝斜對面空落的案几瞟上一眼。
五皇子今年方七歲,正是人小鬼大的年紀。三皇子在他耳邊偷笑着輕輕說了一句,他便笑嘻嘻的湊近榮烈,“十七叔老瞧那邊,可是想芳華郡主了?”
榮烈淡淡斜睨他一眼,正待開口,卻一眼瞧見在後殿門口探首的青黛。
看着空落的案几,青黛的面上似有些疑惑之色。
榮烈眸光倏地一凝,笑看了幾人一眼,長身而起,懶懶道,“你們先坐,我去方便方便。”
說着,也不待那幾人說話,提步便行。
走出殿外,青黛正朝前方急急而行。
“站在!”榮烈眉心一皺低聲喝住青黛。
青黛驀地一驚,轉身過來,榮烈已到跟前,神情沉沉,“出什麼事兒了?”
青黛不覺心中一顫,想起正事兒卻有些心急,“公主同芳華郡主約好了地頭,半路皇后差人喚了公主去。後來見公主半晌都未出來,奴婢依着公主的吩咐去同郡主交待一聲。卻沒見着人,便過來殿中尋——”說罷,擡首不解,“王爺可見着郡主幾時出來的?”
只見榮烈面色霎時一冷,“她們約在何處?”
他瞧得清楚,榮眉走了約莫盞茶,明思便起身走了。
他只當這兩人約好了回宮,加之當時也不方便,也不好表示什麼。再說,早前他已經交代過了明思,明思也是聰慧的性子,故而也就未過多在意。
眼見這都快一個時辰了,兩人還未出現,他才犯了些疑。
“公主同郡主約在靜微宮後門的岔道口碰面,公主要同郡主去西邊最邊上的碧悠宮裡看優曇花樹。”青黛一氣兒說完。
西邊?
榮烈眸中寒光一閃,沉了口氣,“你去接眉兒,旁的事兒只做不知道就是。”
青黛只一愣,榮烈冷冷瞥了她一眼,“還不去!”
“是,奴婢這就去,這就去。”青黛忙不迭應下,急急轉身走了。
待青黛再回過首來,只見一道迅疾如風的身影朝着西邊而去,不過幾個眨眼間,已是不見。
心裡不覺顫了顫,青黛咬了咬脣,提着燈籠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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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碧悠宮前,只見四周濃黑如墨,並無一絲人聲。
榮烈在前門臺階下站了須臾,垂了垂眼簾,又朝後門方向走去。到了後門,他目力甚足,一眼看到那門鎖有些異樣,伸手一拉,門鎖便開了。
快步走近,只見裡面黑漆漆一團,哪裡有半個人影!
蹙了蹙眉,他垂眸凝神細聽,周遭卻是萬籟俱靜,半分有人呼吸的感覺都無。眉心立時緊了緊,此際,忽地聽得北面的方向傳來一聲聲響——似凳子之類器物倒地的聲音!
眸光倏地一閃,一撩袍角,幾個縱身到了門前,一掌推開門,便騰身而去。
聲音來處相隔並不遠,只同碧悠宮隔了一座宮殿。
四周依舊是黑壓壓的一片,門縫內也不見光線透出。而那一聲後,便再未有聲響傳出。可聽風辨聲,從方向和距離,榮烈卻是斷定聲音應是從此處傳來。
在前門看了一眼後,他飛快繞到後門,目光一落,果不其然,後門是虛掩的!
此時,只聽內間忽地傳來“砰”地一聲的撞擊聲!
似力氣不夠,撞擊聲並不大。但聽得出來,好似是有人拿着凳子之類的器物在撞門!
榮烈心下一顫,不及思索,一腳蹬開那門,便飛身入內。
到了廊下,只見門窗緊閉,聲響卻是又沒了。稍稍仔細,便見一面窗下縫隙中,似有微光透出。
凝神一聽,只聽內間有蹣跚的腳步聲朝內行去。
片刻後,一道女聲響起,卻有些怪異沙啞無力,似在竭力忍耐着什麼,“說……出路在那裡?”
是她!
只聽一句,榮烈便聽出了是明思的聲音。
心下一沉,正想動作,忽地轉身過來望向後門的方向,一聲冷喝,“誰?”
下一刻,倉皇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卻是朝着遠處跑了。
榮烈眸光驀地一凝,面若寒霜的朝那方向看了一眼,遂轉身動作利落將支摘窗的窗閂打開支起,再一把拉開裡面格扇窗,手在窗臺上一撐,便躍了進去。
快步走到內間,一掀垂幕,便見一個銀衣男子身體僵硬的倒在牀邊,一雙眼還大大的睜着,卻是隻能眨眼,動憚不得。
而明思身體縮在一團在牆角,面色潮紅,額有薄汗,銀牙緊緊的咬住下脣,脣上已有絲絲血跡滲出。
鼻翼傳來陣陣奇異的幽香,榮烈只覺心房驀地一縮——是迷幻香!
再看了看那倒在地上,形容同秋池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一眼,眼底寒光倏地一閃。用力沉了口氣,沒有理會,大步流星的朝明思行去。
走到跟前,卻見明思眸光已經有些迷離,面頰桃紅似火,身子卻一直縮在牆根兒,緊緊抵住。淡淡血腥味傳來,榮烈眉頭一皺,一低頭,才見明思用一根金鳳釵那尖銳的鳳嘴部位死死地按在自己的掌心!一滴一滴赤紅的液體順着握緊的掌緣滑落到灰磚的地面上,煞是刺目!
榮烈深深吸了口氣,俯身下來欲抱明思。看到眼前忽地出現的男人的手,明思卻“騰地”一驚,身子朝後用力一抵,手中金釵猛地反過來持住,用細長尖銳的一端朝外揮舞着,“你別過來!休想騙我,你不是他!給我滾開!滾開!”
大大的雙眼此刻水潤驚亮,目光卻有些散亂無焦點。小小的臉色潮紅似火,雙腿並緊,身子連連發顫。喘息着說了這幾句,語聲也是低啞無力,卻是竭力做出一副捍衛不屈想嚇跑敵人的兇狠模樣。
榮烈的眸光顫了顫,伸手一把抓過明思手中的金鳳釵。拿到手中才見除了鳳嘴處有血跡外,那鳳釵尾部尖端部位也有淡淡血跡,且尖端那一小截的顏色同別處稍有不同,似在何種液體中侵泡過一般。
榮烈頓時明白過來了——這個小女人並非一點準備都無。
手中武器被搶去,明思驀然慌亂,雙手胡亂的揮舞,“滾開!”身子也使勁兒朝後抵。
將金鳳釵放入袖袋,榮烈一把將明思抱了起來。明思還是抗拒,雙手不停推搡榮烈。
“思思,是我,”榮烈低聲道,“是我。”
明思顯然理智有些混亂,仍舊抗拒着推榮烈,卻似有些使不出力氣,“走開,你不是他。他從不叫思思,你別想騙我。”
榮烈一滯,抱着明思站起,語聲沉沉,“我是榮烈,不是秋池。”
“榮烈?”明思的掙扎陡然一頓,竭力地睜大了眼朝榮烈看來。只覺眼前的人似有些熟悉,可此刻她體內一團火燒,似有無數熱流亂竄,說不出的癢帶來了荒漠般的飢渴。
焚心焚身,難耐之極!
她全部的力氣都用來同這種飢渴對抗,視野內一切都似在搖晃轉動,哪裡還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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