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烈出宮後,臉上雖是看不出情緒,但沙魯卻察覺到榮烈心情並不如何好。
一路無言的回到王府,布羅還未。榮烈未多言,直接從王府的後門出了府,去了東北面的宅子。
密室中,採萍已經被解開了穴道。見到榮烈出現,她眸中有一絲畏懼,但卻未有昨日的那般萬念俱灰。今早,布羅來見過她了,旁的倒也未說,只道好死不如賴活着。
大多數人想尋死也就是一瞬間,過了那個情緒最激烈的時段,生的慾望便本能擡頭強烈。
她坐在牆角,依舊狼狽,“王爺不殺奴婢?”
榮烈眸光冷冷,“可是處子?”
採萍驀地一怔,神情幾分戒備又禁不住有些面紅。可下一瞬她就看明白了,榮烈問這句的意思斷不是她以爲的那個。這個男人的眼裡寫着對她的不屑。遂垂眸低聲,“王爺想把奴婢送人?”
榮烈冷冷一笑,“?不願意?”
能說不願意麼?
她所做下的事,原本想着能死得乾脆點就是恩典了,眼下能活命,那也是個機會。
採萍低低一笑,“但憑王爺做主。奴婢未曾……侍奉過男主子。”
榮烈聞言挑了挑眉,“可識字?”
採萍疑惑地擡首,還是回答了,“大哥教過奴婢,識得一些。”
榮烈垂眸掩去滿意的笑意,“想報仇麼?”
採萍驀地睜大眼,眸光中幾許驚喜幾許不可置信,語聲也有些發顫,“王爺?”
榮烈擡眼,語聲緩沉,“莫高興得太早,本王可以給你一條路,但究竟有沒有機會報仇,也要看你自個兒有沒有那本事。”
採萍強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爬起來“噗通”跪地撲倒,“真神在上,奴婢發誓,無論奴婢能否報仇,此生絕不背棄王爺。無論王爺要奴婢做,奴婢絕無不從。”
果真沒看,是個識時務的!
榮烈挑眉淡淡而笑,“三月之後,本王會讓你以洛河郡王側妃身份入洛河郡王府。你想要報仇,那就想法子早日成爲洛河郡王妃吧。若你真有那個本事,本王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洛河郡王側妃?洛河郡王不是寶光郡主的未婚夫君麼?
採萍霎時呆愣,眼中一抹驚喜過後卻是不敢置信,囁囁道,“可,可奴婢的身份如何能做得郡王側妃?”
那大胡宗制,郡王按制可納一正妃一側妃,可即便是側妃那也不是她這樣的出身可以奢望的。而且,她也打聽過。洛河郡王對寶光郡主極爲鍾情。又豈會在正妃過門三月就納側妃呢?如果她沒記,明日就該是寶光郡主出嫁大婚的日子了。
榮烈卻只眸色淡然地望着她,面色波瀾無起,“這三月本王會送你出京,自有專人教導你儀容各學。其他的事不必你操心,屆時,本王自會給你一個相合身份。只要你不讓本王失望,本王自然能說到做到。想報仇,等你成爲郡王正妃,你纔有報仇的資格。”看着採萍驚亮起的眸光,榮烈垂眸勾脣,“本王要你以你日後兒女性命起誓,此生絕不背叛本王——你可應?”
採萍愣愣地望着榮烈,眼裡幾許掙扎,最後卻化爲一絲狠絕。“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頭,一字一頓,“奴婢謝過王爺大恩!奴婢願意起誓!”
…………
榮烈回到偏院已是未時末,沐浴換衣出來,沙魯問榮烈可要用膳,榮烈搖首提步朝外行。
沙魯愣了一瞬,“主子要去看王妃?”
榮烈瞥他一眼,未有否認。
沙魯遲疑片刻,還是將早上布羅說的有關明思的身世那段複述了一遍。一面說一面注意榮烈的神色,卻見榮烈面上若有所悟,眸光雖是閃了一瞬,卻並無多少驚異之色。
於是沙魯有些詫異,試探着問,“主子,此事可要詳查?”
“不必查了。”榮烈垂眸須臾,“找個機會,我會見納蘭笙一面。”
這一刻,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那日在明思書房看到的那一幕。明思俯在納蘭笙膝蓋上,兩人間是那般的溫馨默契。
在沙魯說出查到的那幾點疑慮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七八分肯定。
一直以來,對明思和納蘭笙之間的那份特殊親近,他都有些奇異的感覺。若是這個原因,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無論真假,對他而言都不重要。她無論身份,她也只是她而已。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極大可能性,那同納蘭笙見一面就更加必要了。
如果他沒猜,他的那位好皇兄如今極有可能把主意打到納蘭笙身上。以她那性子,一個牛牛都讓她能拼了命,若是納蘭笙有個好歹,她只怕還不知會如何。還是要未雨綢繆些的好!
思忖少頃,他又囑咐了一句,“讓卓都挑兩個人,這段日子好生跟着納蘭五少爺。”
沙魯頷首應下,“屬下這就去交待。”
待沙魯離開,榮烈在庭中站了片刻,提步朝外行去。
明思正靠坐在牀上,面前放着一本打開的書冊,她的目光卻是望向斜對角的半開窗扇。
牛牛送回院子了,王老御醫也在半個時辰前告辭離去。要了一本書,把三個丫鬟打發出去,屋中便只剩她一人。
五月的最後一日,初夏伊始,陽光愈發明媚燦爛,空氣中也開始瀰漫出夏日的氣息。
這種帶着暖意的天氣,對明思而言極爲舒服。
半開的窗扉,偶爾有蝶舞蜂飛的身影掠過,卻是曇花一現。
怕飛蟲飛入,帽兒本想關了窗,明思攔住了。在這個世界過了十二年,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渴望自由的空氣和陽光。
即便眼下不可能實現,那能碰觸多一些,也是好的。
還能夠過上嚮往的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沒有算計,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爭權奪利……不用左右爲難,不再進退維谷,只簡簡單單的生活。
此際的明思輕聲問,可答案卻是連騙也很難。
柏拉圖的人生,終究是幻想。
這樁婚事,她本是用來yin*秋池的一個魚餌,一個棋子。可如今,榮烈只怕是了司馬陵同她的一些舊事,那現在她這餌料的分量是不是又加重了?
榮安想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一旦榮安抓到司馬陵和秋池的結果,不用想就能肯定。
而司馬陵和秋池想的呢?
也不用多想,必然是兩個“復”字——一個復仇,一個復國。
而這兩個願望,無論是榮安還是榮烈,都絕對不會允許的。所以榮烈才說,這是一個一開始就註定的無法改變。
而她,是站在中間希望兩方永不靠近的那個人。可她的願望卻只能註定是奢望。
真的有些累了。
明思有些疲憊地闔上了眼,頭後仰靠在靠枕上。雖然強打起精神想早些恢復,但畢竟沒那麼快,身體還是有些負荷不足。
“累了麼?不躺下去睡?”熟悉的男聲在牀側響起,語聲極是溫和。
聽見腳步聲,明思本以爲是帽兒,卻聽到了榮烈的聲音。
睜開眼,榮烈站在牀前,見明思睜眼,神情幾分怔忪,榮烈一笑,動作自然的在牀邊坐下,取過她手中的書冊,合上封面看了看,“列國遊錄?”
語聲微微上揚,擡眸看向明思,“喜歡哪一篇?”
《列國遊錄》是一本合集,並非一人所箸。而是收錄了大漢三百年間數位遊學天下的名士所箸的各國遊歷見聞。一共記錄了大漢周邊的十一個國家。
明思怔了怔,目光在那本遊記上落了落,又移到榮烈的臉上,神情慢慢平靜下來,“都喜歡。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風景,民風民俗也不同,各有風情。”
榮烈脣角噙笑,微微頷首,“那倒也是——”又笑了笑,“若讓你選,第一個會去何處?”
明思想了想,垂了垂眸,輕聲道,“應該會去元國吧。”
“元國?”榮烈淺笑,“可是因爲你母親的緣故。”
明思擡眸起來,卻輕輕搖首,“跟娘有關係,但也是因爲我有在那邊。”
榮烈一怔,很快反應,“你三同鄭書遠?”
明思看了他一眼,垂下羽睫,“還有其他兩個。”
榮烈微愣後,旋即輕輕彎了彎脣,輕輕一笑,“倒沒聽你提過。”
“是你沒查到吧。”明思擡眼,眸光清澈寧靜,神情也平靜淡淡,“我的秘密挺多的。有些即便是你和你的那位皇兄,也未必能查到。”
沒想到明思會說這樣的話,還是這樣的一副平靜的模樣。可偏生也看不出半分生氣的徵兆。一,榮烈只覺有些噎住,也有些怔愣。
今日的明思,好像同往日有些不大一樣。
可不論是何緣由,這放佛也不是一件壞事。
很快榮烈便調整好情緒,俊顏上眉眼舒展,好看的脣角勾起弧度,笑意分外溫潤,“你若不高興,我x後都不查了。”
明思瞥他一眼,不留情面的戳穿他,“是能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吧。”
縱然榮烈自詡爲臉皮不薄,此際也有些微微的赧然,可心情卻是沒來由的愉快。
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面上卻是眉眼彎彎,笑意滿滿,語聲驀地低沉柔緩,“思思,你不生我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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