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這次南下,帶走了七萬大軍,被封爲河北黜陟討捕大使,麾下有兩位行軍總管,史詳和屈突通。
如果單靠化及,他能力有限,所以楊廣才安排了兩位行軍總管幫忙,一旦平叛結束,功勞最大的還是宇文化及。
這是爲了嘉獎宇文述。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賞賜的,那就是將宇文述的許國公往上面提一提,改成比“許”更高的國號,但這個辦法被提出來之後,也是遭到很多人反對。
大隋立國至今,國公封號被提級的,只有楊素,從越變成了楚。
李渾從申國公到鄴國公,這不是提級,申和鄴是一個等級的,都是非常小的國號。
這次遠征,平壤是宇文述和來護兒拿下的,又是宇文述受降的,看起來似乎他的功勞最大,實則不是,功勞最大的其實是楊廣。
因爲人家是御駕親征,皇帝本身是行軍大元帥,而宇文述是行軍大總管。
所以御史臺有個不長眼的,竟然直接懇請楊廣封禪泰山,當時的朝會上鴉雀無聲,連楊廣自己都不好意思接這個茬。
沒錯,朕的終極目標就是封禪泰山,但是眼下還不太行。
楊廣好大喜功沒錯,但是他沒有那麼不要臉,楊堅統一天下,都沒敢封,他只是滅了一個高句麗,臉皮還沒有厚到那種程度。
朕並非厚顏無恥之人。
回到遼東城的宇文述和來護兒,在楊廣的禁衛護送下,進入設置在遼東城的臨時朝堂。
剛邁過門檻,宇文述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陛下受天命,愛育率土,剪除夷類,乃三百年內,未有之功,臣恭祝陛下得創大業。”
說罷,直接朝着楊廣磕了一個頭。
三百年內,最大的功勞,肯定得是楊堅的一統天下,但是人家陳朝不是夷類,那也是華夏正統,所以宇文述的馬屁,拍的其實挺到位。
這就是聰明人,跟誰搶功都不能跟皇帝搶,一定要把功勞都推到皇帝身上,而他們不過是在皇帝的指揮下,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都跪了,我不跪好像顯得我不忠心,於是來護兒無奈也跪下了,說了一些吹捧楊廣的話。
楊廣親自走下臺階,將兩人扶起,笑道:
“二卿爲國之肱骨,今後不可再跪。”
我一開始就沒想跪,都怪宇文述這個馬屁精,來護兒趕忙謝恩,隨後兩人在右側位置的兩個空位坐下。
這倆人,可以說是當下大隋軍方最有權利的兩位大將軍,分管左右翊衛,如今還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今後的軍方系統,這兩人無疑會接班史萬歲與賀若弼,成爲軍方毫無爭議的兩位大佬。
大隋尚武,本來軍方的權利就非常大,尤其是一場大戰過後,至少三五年之內,軍方肯定會冒出一些牛逼人物,在朝堂上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武將坐大,對皇權是不利的,但是比文官坐大要強上很多,畢竟武將造反,沒幾個成功的,但是文臣禍國,危害非常大。
關隴集團本無文武分途之事,但是自從崔仲方提出三省六部的中央集權官制後,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文武分家的方向發展。
十二衛四府大將軍,與三省六部十一寺,這就是武將集團和文官集團。
楊約率先笑道:“恭賀許國公,榮國公,兩位此番爲陛下分憂,足顯忠烈,近日來,陛下每日都會在朝會上盛讚二位,可見陛下恩隆之重。”
兩人趕忙又朝着楊廣行禮謝恩。
宇文述道:“上託陛下洪福,下賴將士用命,臣實無功勞,若無文升、藥師協助,臣恐鑄成大錯,無顏再見陛下。”
他是心虛了,害怕被人找後賬,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搶功,勻給下面的人,大家都得了好處,就不會再計較了。
他這麼一謙虛,楊廣反倒是更開心了:“卿立大功而不自傲,難能可貴,若我大隋將士皆類許公,朕無憂矣。”
你特麼開的什麼頭?你不要功勞老子還要呢?來護兒嘴角抿了抿,心裡大罵對方。
宇文述繼續道:“臣之過錯,羞於啓齒,時至今日每每想起,仍覺汗顏,臣並非謙虛,確實身負大錯,差點連累諸將,此番遠征,功在陛下,其次爲榮國公、於仲文、李靖、衛玄等諸位將領,臣請陛下犒賞三軍,撫卹將士,以慰英靈。”
他這是讓楊廣花錢,犒賞將士,他落個好名聲。
楊廣有錢嗎?有,宇文述就怕楊廣沒錢賞,把平壤都給搜刮乾淨了。
錢、糧、女人,你想賞什麼賞什麼。
楊廣這邊,早有見過清單了,心裡也有個底,知道該怎麼賞。
首先是高家的王室成員以及一些貴族們的女眷,有功的將領一人一個,大家也都可以品嚐一下高句麗風情。
其中那個高允芝,是給太子留着的,楊廣這邊已經知道了,他明白宇文述是想修復與太子的關係,所以樂得幫忙。
賞賜完了女人,就是賞賜錢財金銀珠寶,大家都有份,大頭是朕的,剩下的你們自己分。
麥鐵杖搶來的那些寶物,也給麾下將士分了分,你一雙手能拿多少算多少,剩下的都給了楊廣,他自己都沒有留。
楊廣現在看見麥鐵杖那張粗糙的黑臉,越看越順眼,你一點都不醜,簡直英俊無匹。
不過麥鐵杖眼下還沒到,在來遼東的路上,除了宇文述、來護兒、李靖之外,其他將領都在本部留守,約束着歸心似箭的將士,而衛玄半路上已經離開,去往東路主持大局。
外面等着召見的李靖,被內侍請入廳內,他是半跪,這是軍禮。
“卑職李靖,拜見陛下。”
楊廣微笑擡手:“剛纔許國公還在朕面前稱讚你,很好,藥師此番沒有讓朕失望,除臨洮縣公之外,加封上柱國,食邑八百戶,錦緞兩千匹,坐吧。”
李靖謝恩之後,坐在了早已給他準備好的位置。
以前他只能參加楊銘的小朝會,沒資格參加大朝會,不過從今以後可以了,因爲身上有公爵,還有實職。
北返的大軍,駐紮在遼東以南百里之外,主將都留在原地,只有一些功勞卓著的低階將領,跟着一起回來了。
於仲文就沒有來,因爲宇文述走後,他得留下控制大軍。
但是西路軍以及主力的慰撫使們,都回來了,他們已經沒用了。
李靖之後,楊廣召見的就是虞世基、劉士龍、楊綝、宇文靜禮、高以賢。
楊綝是在辛世雄手下做慰撫使,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隱形人,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插手,只有一些大事需要奏報的時候,辛世雄才會覺得,原來我身邊也有監軍啊,這跟沒有一樣啊。
辛世雄對楊綝無疑是非常感激的,人家是觀王次子,卻一次都沒有干預他的用兵,如果監軍都是這樣的,外出征戰的將領也不會那麼排斥這個位置。
劉士龍已經不會再因爲麥鐵杖私自處決乙支文德的事情告狀了,但是他咽不下這口氣,眼下回到皇帝身邊,他是非常安全的,所以還是告了麥鐵杖一狀。
告什麼?濫殺平民。
麥鐵杖在烏骨和平壤,確實都這麼幹了,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排外加護短。
打遼東,他損失最大,打烏骨,還是他損失最大,底下的將領死了一個又一個,長子都掛了,脾氣再好的人,也得發泄。
所以他不但殺俘虜,還殺平民。
殺的都是錢啊。
俘虜賣到內地做奴隸,能換錢,平民將來要繳稅,這也是錢,這要是換成嘉靖,這是朕的錢!麥鐵杖少不了喝一壺。
但楊廣不在乎,楊廣搞錢的路子比嘉靖野,嘉靖手下文官勢力太大,滿口仁義道德,所以錢不好搞,但是楊廣沒有這種擔憂,他手下武將和文官是比較均衡的,武將不跟你講仁義道德。
楊廣:我帶着大家一起賺錢。
嘉靖:你們都把朕的錢貪了。
結果劉士龍這麼一開口,好傢伙,武將集團指着他的鼻子就罵,各種貶低嘲諷,畢竟劉士龍是南方人,而這裡面坐着的很多是關中人,關中人看不起南方人。
虞世基看在眼中,心裡也是一陣唏噓,多少有點同病相憐,自己都混到這個份上了,但因爲出身南方,還是被人看不起啊。
玄感罵的最狠,唾沫星子離得這麼遠,劉士龍都感覺噴到他臉上了。
但他已經不敢還嘴了,因爲惹衆怒了。
楊玄感人家是楚國公,尚書省八座之一,屬於是宰相了,劉士龍勳爵都沒有,根本不敢跟人家對噴,否則惹出楊約,下場更慘。
衆人罵了一通之後,楊廣出面安撫道:
“士龍無需介懷,卿此番慰撫,盡心盡責,朕都看在眼裡。”
說罷,楊廣掃視羣臣,重點瞪了楊玄感一眼,沉聲道:
“爾等相辱,與辱朕無異,今後再有,嚴懲不貸。”
剛纔罵人的那幾個,趕忙起身主動領罪。
這下子,劉士龍成死忠了,因爲只有楊廣能護着他,只見他哭訴跪地:
“臣但知盡忠職守,絕無私仇,陛下明鑑。”
不管怎麼說,楊廣安排給劉士龍的本職工作,人家是做好了,楊廣肯定不會怪罪,而劉士龍也會對楊廣越來越忠心。
在皇帝眼中,臣子只有一個過錯,那就是不忠,其它的,咱們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