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暴熱,煩。
宋小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埋首於一堆賬冊揮汗如雨頭頂冒青煙,自午後一直忙到傍晚。
出來時,當頭的烈日已變爲天邊夕陽,可一波波的熱浪卻像是反而更厲害了些,讓人渾身的毛孔閉塞,從頭到腳都是那種粘噠噠的感覺,極爲不爽。
曉煙一見她出來,便立即吩咐人去準備沐浴的用具,聽絃則端來了一盤削皮去籽的冰鎮西瓜塊。
“二奶奶,這個月的帳目沒什麼問題吧?”
“除了些小零頭,基本都吻合。”宋小花一手拼命揮扇,一手不停往嘴巴里送西瓜,含含糊糊對聽絃道:“加上這一筆,陸平的虧空數目差不多了。你明天去敲打他一下,讓他知道有把柄落在我們手上,今後做事最好小心點兒。”
“明白。”
元氏走後,掌管陸家後院的換成了四姨娘和二少奶奶。
四姨娘原本就掌家多年,自是駕輕就熟。二少奶奶則需萬事從頭學起,又因爲孩子尚且年幼,免不了會被分心,所以爲了不影響家族事務的正常運轉,便提出暫時主要只負責每個月的月底對賬,有空的話再幫着處理一些繁雜瑣事。
原本很多人對此還存有疑慮,畢竟這個時代的女子精於帳房事物者少之又少。後來,見她上手極快,且條理清晰從不出錯,才慢慢改觀。
宋小花好歹也是一個曾經日日與各種複雜算式打交道的理科學生,加上中學時學過一些心算珠算,畢業後所從事的工作也有部分涉及到財會部門,心中有底纔會主動要求接下這攤子很容易吃力不討好,不小心就弄成一堆爛帳的苦差事。
陸子期對她的決定向來不過問不干預,只是每次看到對賬那幾日焦頭爛額脾氣暴躁的‘孩兒他娘’時,總會忍不住長嘆:“何苦來哉~”
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是惡狠狠的一句:“老孃愛錢!老孃樂意!”……
而事實上,除了聽絃之外幾乎無人知曉,從上個月起,執掌帳務已經將近一年的宋小花忽然開始有了動作。不動聲色查出了幾個利用職務之便長期揩油的族人後,並不揭露,只是暗地裡警告他們,並明示,所有的證據都掌握在她的手裡。
這些人原本看準了新接手的二奶奶什麼都不懂,以爲有便宜不佔白不佔,每次虧空的金額雖然算不上特別大,但長年累月下來卻是不小的一筆,足夠報官判刑。
其實說起來,也都是各房各支裡頭有點地位有些能耐的人,誰曾想竟會因一時貪小而栽在了一個貌似忠厚良善的女人手裡,此乃標準的馬失前蹄陰溝裡翻船。
然則事已至此,即便如何心有不甘也不能隨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加之二爺在朝如日中天的聲勢,二房在府不可撼動的地位,不管來硬的還是來軟的都是決計討不到半點好處去的,除了乖乖聽憑宋小花的差遣之外,無它途可想。
宋小花之所以要費心收了他們,甚至不惜僞造帳目以達到最大限度的縱容,待時機成熟再一網成擒之目的,倒也不是爲了真有什麼大的舉動,純粹是以防萬一罷了。
畢竟,在這個表面平靜祥和實則爭鬥不斷的大宅門裡,手中有些可堪一用的力量總是好事。
至於所謂的職業道德,嗯,等到以後再說吧,反正陸家有的是錢……
此外,賬本雖小,乾坤卻大。那一筆筆帳目往來所包含着的,很可能便是某些不足爲外人道的隱情。
而四姨娘蟄伏多年眼下重新大權在握,想要的,無外乎是能夠在陸家呼風喚雨吐氣揚眉。宋小花想要的,卻是家宅之外的東西,所以相互之間暫時沒有什麼矛盾。
更何況,四姨娘已經不年輕了,陸老爺子經過紫琴一事,對她亦是難免會有所防範限制。表面上再風光,又能強勢到哪兒去,又能持續多久?
既然如此,現在何需讓她有威脅感,或者與她產生直接的利益衝突呢?大家繼續保持這種‘一團漿糊’的和諧景象多好。
宋小花泡在池子裡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想當年,她是一個多麼純真善良的娃兒呀,纔不過短短几年的時間,就變得滿肚子陰謀詭計了,這就是人生啊人生……
正感嘆着,只聽浴室的門‘咣噹’一聲,然後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娘,澡澡,看。”
抱着腦袋下意識往水裡面縮了縮,宋小花的頭有些暈……
“娘娘娘娘娘娘……”
“你老孃洗澡你個小色鬼也要看!娘娘你個頭啊娘娘!再胡說,滅你九族!”
架不住那一疊聲扯着嗓子的鬼嚎,宋小花認命的穿好衣服,一邊罵一邊打開門。
一個紅得扎眼的肉球應聲撲了進來,重重倒地,動靜之大,讓宋小花的不忿頓時全變成了心疼。
“哎呀我的心肝肝寶貝蛋,摔着了沒?快讓娘瞧瞧。”
連忙將他抱起,翻轉過來,於是正企圖迸發的母愛,轉瞬變成了熊熊怒火:“你個小混球,又幹什麼壞事去了?!”
陸越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墨汁就連嘴巴里也有,‘咯咯’直笑的時候,僅有的幾顆黑黢黢的小米牙就越發醒目。
像是摸準了宋小花只要一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就什麼脾氣都發不出來,於是手舞足蹈眉開眼笑,彷彿剛纔那一跤不僅沒把他給摔疼反倒摔得很爽似的。
自從滿了週歲起,陸越便幾乎再也沒有哭過。無論什麼時候都眯着個眼睛吊着個嘴角樂呵呵的,甭管是被罵還是捱揍,甭管是生病還是磕破皮,最了不起的反應也只是皺皺眉而已,轉眼就又該怎麼高興還是怎麼高興去了。
宋小花一向認爲自己就已經夠沒心沒肺成天傻樂的,沒想到生個兒子出來居然比她還要厲害百倍。這真是所謂的長江後浪推前浪把前浪拍死在了沙灘上……
“孃親,弟弟不見了!”
陸凌氣急敗壞衝了過來,然後拍拍胸口大喘氣:“我還以爲弟弟又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正想把無缺從爺爺那裡叫回來。”
陸越打會爬的那一刻開始,就基本沒有一天是安生的。只要照看他的人一個不小心,他就能玩人間蒸發。牀底下桌子底下櫃子後面屏風後面什麼地方不好找他往什麼地方鑽。後來漸漸爬出了屋子爬向了院子,草叢裡花叢裡樹洞裡有一次甚至索性爬進了一個豎着放的空醬缸裡,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爬進去的。等到會滿地跑了以後,就更是變本加厲,範圍擴大了到了整個大宅院。於是乎,陸府幾乎每天都要亂哄哄的上演一幕‘人肉搜索’。
還好有宋無缺的鼻子在,否則,宋小花鐵定要拿根鏈子把這個讓人崩潰的小魔星給拴在身週一米範圍之內……
“凌兒,你怎麼也弄成了這個樣子?”宋小花把陸越往地上一放,轉而將同樣弄成了個非洲小黑孩的陸凌給拉了過來:“越兒又去你的書房搗亂了是不是?”
“是凌兒沒看好弟弟,所以纔會打翻了墨汁,都是凌兒的錯。”
“你就一個勁兒的護着小壞蛋吧!”
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宋小花第一萬次感慨不已,這麼懂事招人疼的娃兒,她怎麼就生不出來……
還沒感慨完,便聽身後傳來‘噗通’一聲,然後是陸凌的驚叫:“弟弟掉到池子裡去了!”
緊接着,一道黑影自斜刺裡猛然竄出,又是‘噗通’一聲,又是陸凌的驚叫:“無缺也掉進去了!”
等心臟急起急停的宋小花暈乎乎站起來轉過去的時候,只見溼漉漉的大黑狗正叼着個溼漉漉的小娃娃從洗澡池裡一躍而起,那娃娃被水泡得花糊糊一片的臉上猶自堆滿了鬼才知道是爲何而發的大大笑容……
“你真是我命中的剋星呀你!上輩子我究竟欠了你多少錢?啊?!”
陸子期一回來,便看到衣衫半溼滿頭大汗的宋小花正用一塊方巾爲脫得光溜溜的陸越擦身子,嘴裡還不停地叨叨着。在一旁幫忙的陸凌清清爽爽穿着背心短褲,看上去應該是已經洗浴過了。
“今天爲何這麼早就給他們洗了?”
“你以爲我想啊?”
口氣很是不善,定然又被兒子給惹毛了,還是不要繼續追問以免火上澆油的爲妙,於是顧左右而言他:“無缺呢?”
“無缺怕熱,在爺爺的冰窖裡面納涼。”陸凌乖覺地搶先答道:“爹爹,是凌兒不好,灑了弟弟一身的墨汁,孃親正在給弟弟洗呢!”
“別聽凌兒的。”宋小花拍了陸越的小屁股一巴掌:“都是這個小討債鬼乾的好事!”
“爹~”
抱起跌跌撞撞衝過來的小傢伙,陸子期假意沉下臉:“越兒又調皮讓孃親生氣了是不是?”
“爹,親~”
“好,爹爹親越兒一個。那越兒也親爹爹一個吧?”
“親,錢錢~”
看他用一枚銅錢換回了兒子的一個吻,宋小花忍不住又要嘮叨:“你就慣着他吧,早晚有一天會被你給慣成個既貪財又好色的敗家子!”
“只是哄小孩子高興玩玩罷了,你不用如此緊張。再說,越兒才這麼一點兒大,不着急教,日後有的是時間。
“反正是你兒子,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凌兒,跟我到這邊來把頭髮弄弄乾。”
家裡現在雖然有兩個孩子,不過倒是不存在什麼誰更受寵的問題,因爲爹孃各有各的偏心,扯平。
陸子期因爲之前錯過了陸凌的成長,所以難免會對陸越更上心。看着他從眼睛都睜不開的嬰孩一點點的長大長高,會坐會爬會走會跑會哭會笑會說話,對他的感覺便也一天天的真實,感情便也一天天的深厚。
加上陸越那張無時無刻不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臉,讓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歡喜而煩惱頓消,在外勞心勞力一整日的陸子期自然喜歡無事便多逗弄他一些。
而宋小花卻明顯對不是從自己肚子裡鑽出來的陸凌要更加偏愛。也不知是因爲跟他相處的時間更長呢,還是因爲他那懂事乖巧得令人無法不疼愛到骨子裡的性子呢,又或者乾脆就是因爲他長得比較好看……
人家都說,在做孃的眼裡,自己生的娃娃永遠是天底下最可愛最漂亮的。可在宋小花看來,陸凌就是比陸越生得好。
雖然小小糯米糰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男俊正太胚子,但與小糯米糰子相比,還是要略遜三分的。所以說,媽媽的基因是多麼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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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越終究是個早產兒,個頭要比同齡的孩子略矮一些,也略瘦弱一些。宋小花便在他的日常飲食多下工夫,希望先天不足後天補。
八個月大時便堅決給他斷了奶,改喂營養更全面更豐富的主食。小傢伙倒也算是好養,基本不挑不偏,只是對青菜深惡痛絕。
“越兒聽話,把這個吃了。”
“不,娘,苦~”一看到飯勺裡被弄得稀碎的青菜,陸越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個小苦瓜,還使勁‘噗噗’地吐着舌頭。
“你娘我纔不苦!少囉嗦,張嘴!”
“爹,苦~”
“不許烏鴉嘴,你爹甜着呢!快張嘴!”
見陸子期攤攤手做了個‘你爹幫不了你,乖乖聽你孃的話纔是正途’的表情,陸越便又將求助的視線投向正只顧着埋頭扒飯的陸凌。
“別打你哥哥的主意啊!再不張嘴小心我扁你哦!”
眼看這回是鐵定逃不過宋小花的‘淫威’,於是只得擺出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樣子,一口將那萬惡的青菜給吞了,小嘴卻左努努右努努的就是死活不嚥下去。
“我數到三,你的嘴巴里如果再有青菜的話,就把這一整盤都給吃下去!”也不管他聽懂沒聽懂,宋小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開始數數:“一,二……”
‘三’將出未出之際,陸越忽然一轉身抱住剛剛擡起頭什麼都沒反應過來的陸凌,嘴對嘴便將所有的青菜都給吐了過去,然後得意洋洋地衝着傻眼的親孃,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腔……
“……你個小壞蛋,又欺負哥哥!”
宋小花正要發作,陸凌卻輕輕哼了一下,皺了眉,然後一低頭吐出一顆帶血的牙來。
他那顆本就搖搖欲墜的乳牙被這一撞,徹底宣告壽終正寢。
但陸越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一看到血便頓時呆了。他記得,自己前幾天摔在石頭上磕破皮,可疼可疼了,當時流出的就是這樣顏色的東西。
“哥!”
正忙着給陸凌查看讓他漱口的宋小花和陸子期被冷不丁傳來的一聲哭喊着實嚇了一大跳。
只見好幾個月沒有掉過一滴淚的陸越,此時正玩命地嚎啕着,那眼淚淌得,那叫一個嘩嘩的……
“哥,疼,越兒,壞壞!”一邊哭一邊擡手就要教訓自己,慌得陸凌連忙撲過來抱住他:“哥哥不疼,哥哥沒事,弟弟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了。”
陸子期對這兄弟二人的相親相愛甚覺欣慰,宋小花則眼珠子一轉拿起青菜盤:“越兒,你把這些吃了,哥哥就不疼了。”
看着乖乖往嘴巴里塞青菜的陸越,陸子期對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機會忽悠兒子的宋小花,豎起了大拇指……
飯後,將兒子們先後哄睡,宋小花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東西走進陸子期的書房。
放下手中信件,哀聲長嘆:“這次又是什麼東西?”
“章太醫的秘方,快趁熱喝了。”
“遙遙,我就快成太醫院試藥的藥罐子了。”
“活該,誰讓你有病來着?”
“我那點胃病真的早就好了呀!”
“我說沒好就是沒好!自覺點,不要像越兒似的妄圖耍賴!”
一年多來,宋小花持之以恆地給陸子期嘗試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方子,食物的藥物的甚至氣功冥想那是一個都不能少,就差跳大神用巫術灑狗血了,所有的手段通通只爲了他身上的一個器官,胃。
要命的是,宋小花不知爲何忽然轉了性似的開始主動與京中諸多官員的家眷相互來往,而這其中,尤其以太醫院幾位知名太醫的夫人最爲熟稔密切……
儘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陸子期喝完之後還是被苦了個兩眼發黑,連喝了兩盞清水方纔稍感緩解:“這個章太醫莫不是與我有什麼仇怨?”
“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可是他好不容易纔從異域求來的偏方,珍貴得很呢!”
“異域?”
宋小花卻不搭理他的疑惑,看了看桌子上攤開的紙張:“大哥又來信了?”
“嗯,他們前段時間到了東海之濱。”將信遞給她:“你聞聞,是不是有鹹澀之味?”
粗略展信一閱:“看起來貌似很好玩的樣子,那裡我還沒有去過呢!”
“以後有機會,我一定陪你去。”
“好啊,一言爲定。”
“遙遙……”
“嗯?”
“沒什麼。”
將信紙捲起,輕輕敲了敲他的頭:“你現在是不是很想念大哥?”
“爲何這麼說?”
“之前在飯桌上我就已經看出來了。因爲,凌兒和越兒讓你想起了你和大哥,我說的沒錯吧?”
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察言觀色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這纔不是察言觀色,如果連我男人的心思我都不知道的話,就是白白在同一張牀上睡了這麼些年!”
微一使力,將她拉近:“那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其實想說什麼?”
“像大哥他們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你也很嚮往,很希望與我和孩子們一起過這樣的日子。但,現在不行。因爲你還有事情沒做完,還有東西放不下。”
眼簾微垂:“你,會不會覺得遺憾?”
“老孃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遺什麼憾?這種玩意兒是要等到老成幹豆角的時候才應該有的!”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你該不會是想要一直做大官做到死吧?雖然我這高幹夫人做得很過癮,但你也不能總是霸着位置,差不多就退二線養老得了,要給年輕人留機會!”
澀然一笑,眸色深深:“你真覺得很過癮麼?”
“當然啦,走到哪兒都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且,手裡還握有超級豪門的經濟大權,我就快爽死了我!”
“遙遙,你既知我,我又如何能不知你?”
放開手,站起身,爲她拭去額角沁出的晶瑩汗珠:“兩年前的那件事,你早就知道了,霍楠告訴你的,對不對?”
僵了一下,撇撇嘴:“大家既然都是聰明人,那就不繞彎子了,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知道的?”
“那日在農家爲霍楠和小含送行時,才最終確定的。”
“確定……這麼說,你懷疑的時間更久嘍?”
“從懷疑到確定的間隔期也並不算很長。”
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從我答應爹跟着四姨娘學掌家那會兒就已經開始起疑心了,好啊,居然還一直裝得跟個沒事人似的!”
“你若不想讓我知道,那麼我便不知道。”輕掠她頰邊的碎髮:“這一招,還不是跟你學的?”
“還敢學豬八戒倒打一耙!”宋小花‘嗷嗚’一嗓子跳起,狠狠地在陸子期的脖側咬出兩排瞬間犯紫的齒痕:“讓你瞞着我去玩命!”
一動未動,旋即苦笑着摸了摸痛處:“這一口,再加上我喝下去的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湯湯水水,總該能出你心中的那股惡氣了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那些東西還不都是爲了你好?”
“沒錯沒錯,只不過,好像有一些本來的味道不該那麼奇怪的。”
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算你聰明。”
“所以,看在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份兒上,此事,就一筆勾銷了吧!”
“那你今後還敢不敢再犯了?”
“不敢不敢,實在苦怕了。倘若不是再也忍受不了,我豈有膽量跟你把事情挑明?”
“吃一塹長一智,這樣纔對嘛!”
嬉笑一句,又定定凝視他片刻,忽地緊抱住他的腰,力道之大,仿若是要把自己給生生嵌進這瘦削卻堅實的胸膛:“冬青,其實我知道,如果重來一次,或者,遇到類似的情況,你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再賭一把。”
神情一黯,一痛:“遙遙,我……”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會爲了我,爲了這個家而好好的珍重你自己,不讓自己受傷不讓自己出事。如若不然,那一定是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冬青,但凡是你選的路,我就會一直跟着你走下去,無論是生路,還是死路。可我不會再做一個只是被動接受安排的傻瓜,你做的那些事,那些軍國大事,我不懂。我沒有本事像小含那樣,與自己的男人並肩馳騁沙場。我所能做的,只是站在你身後,爲你照料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家。偶爾,聽你說說心中的煩擾,即便幫不上什麼忙,即便只是一言不發的聽着。我想,如果你能有個毫無顧忌的傾訴對象,多少總會覺得輕鬆一點兒的,是不是?”
看着她揚起的臉,望進她在燭光照耀下躍動的眸子,陸子期將一個吻輕輕印在她的脣上:“是。”
遙遙,你所做的一切,我皆銘記於心。
吾生有幸,與你相伴。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宋小花的眼睛裡忽然涌起一層薄霧,陸子期忙將她擁入懷,低低的聲線仿若柔得能溢出水來:“遙遙,辛苦你,也委屈你了。等朝中政局穩定些,我便帶着你和凌兒越兒還有無缺一起出去散散心。既然暫時不能徹底拋卻俗務,咱們便常常去偷它浮生半日閒,可好?”
“好……”聲音哽咽。
“瞧你,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依然這麼愛哭,這一點啊,還真不如越兒。”
“你懂什麼,我是被自己如此高尚的情操給深深感動了。我就是傳說中那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你將來的軍功章也要分給我一半。如果去參旬感動中國’,我不得第一全國人民都不答應!”
“……你誇獎起自己來永遠都是這樣的不遺餘力。”
作者有話要說:我只想說,這幾章好長啊好長,日更啊日更,吐血啊吐血……兩眼發直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