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雖然被我傷的不輕,而且還是很嚴重的內傷,但卻也沒有傷及根本。
這也我在與他戰鬥時,就已經想好了的,否則傷及了根本,就算我們不殺他,那他也會是個廢人,如此一來,還能撬開他的嘴嗎?
而那人陳道陵的問話中,是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他清楚自己的傷勢,只要給他一些時間調養,便就能痊癒,而上古遺民也是人,他也想活下去,所以他纔在猶豫,過了好半響,他纔看向了陳道陵,說道:“你方纔就騙了人,你要我如何信你?”
這是在說陳道陵單手迎戰,突然又用雙手的事情。
陳道陵淡淡一笑,說道:“你相信我,至少有一半的機率活下去,可你若不信,現在就要立刻去死,你自己選吧。”
這人又是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好,我說!”
陳道陵點點頭,說道:“你們,真的是上古遺民嗎?”
那人點點頭,說道:“是。”
陳道陵繼續問道:“那麼,你們與上古先民相比,有什麼區別?”
“區別很大。”
那人說道:“爲了能夠在極北之地這樣苦寒的環境下生存,第一批遺民都會修煉一種親近冰冷的心法,而繁衍的後代,出生後便就有了可以禦寒的體魄,可卻犧牲了吸收天地靈氣的優勢,變得與外面的人幾乎無二。只不過,我們仍然是出生便具備不敗境和通玄境的修爲。對力量的理解,也遠比外面的人強。但我們卻是沒辦法走出極北之地的,因爲修煉了那種心法的緣故,外面的環境,對我們有天生的危害。”
陳道陵點點頭,隨後問道:“所有人,都不能出去嗎?”
“也有人可以出去。”
那人說道:“有一些天資極佳的人,在出生之後,不僅擁有禦寒的體魄,還擁有先民們對天地靈氣親近的體魄,他們不用修煉那種心法,自然就可以出去。”
陳道陵目光一凜,說道:“那麼,你所知道的,都有誰出去過?”
“很多人。”
那人說道:“因爲血脈的問題,即便是如今,沒過幾十年,都會出現天資卓絕者,有些人在極北之地潛心修煉,而有些人則是耐不住寂寞,可想要走出極北之地,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經過重重考驗纔可以,但那些若真的想做些什麼,誰又能攔得住呢?所以啊,數百年來。是有許多人走出了極北之地,而且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只不過,據我們所知,他們在外界繁衍之後,子孫一代不如一代,應該是血脈不純所致吧。”
陳道陵說道:“近百年,走出極北之地,而且大有成就的,都有誰?”
那人說道:“說道這個,還真有幾位,比如說你們……”
然後,那人的話還沒說完,便突然瞪大了眼睛。隨後嘴角便滲出了血,搖晃了一下,便就趴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或者是說早一刻,陳道陵便已經動了,他的手是伸到了我的面前,輕輕一夾,便就夾住了一枚冰針,而孫鬍子也是伸出手,夾住了射向了三分熟的冰針,只有那個倒黴的活口是沒人救了。
“是個高手!”
陳道陵目光一凜,隨即便追了出去,我和孫鬍子也緊隨其後。然後上了冰層之後,是看到了數十道身影正在靠近,其中似乎就有剛剛跑掉的人,而陳道陵的目光似乎也有些擔憂,可隨後卻是說道:“傾兒,可敢與七爺合作送他們一份大禮?”
我淡淡一笑,只覺得有他在身邊,就沒什麼可怕的,便說道:“有何不敢?”
隨後,只見陳道陵雙手向上一託,冰層之中,便飛出數不清的冰劍來,我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凝神之後,便將真氣釋放出去,牽引着數量龐大的冰劍,若是讓我控制如此多的長劍戰鬥,那是天方夜譚,可若只是讓他們覆蓋一個範圍,卻是很簡單的事情。
在真氣的牽引之下,冰劍向着那羣襲來的人覆蓋了過去。
接着,這些人便開始應付冰劍,而平時都願意躲在後面的孫鬍子,這時候時又衝了過去,像是跟這些遺民有仇一樣。
陳道陵此時沉聲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難道不知道,躲在這裡雪層裡面,就如那躲在海沙中的烏龜一樣嗎?”
隨着陳道陵的聲音擴散出去,來襲者緩緩後退了,而從雪層之中,是跳出一個人來,他站在了我們的面前,身上是一襲冰藍色的長袍,雙眼湛藍而同藍寶石一般,那張絕美的臉龐,讓人忽略了他的性別,而他的手上,是握着一柄看似普通,但劍氣卻是異常凌厲的長劍,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淡漠,看了我們一眼,便緩緩開口,說道:“閣下可能是誤會了,在下與之前那行人,並不是一起的,來此也是怕你們抓了那人泄密而已,對你們並沒有加害之心。”
陳道陵皺眉,說道:“沒有加害之心,那冰針又如何解釋?”
他淡淡的說道:“閣下何必多此一問,那只是爲了吸引閣下的注意力而已,而且在力道上。在下也是有所控制的。”
陳道陵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不去打探你們的秘密,便不會加害我們了?”
他說道:“在極北之地之中,你們可以隨意行走,但想要出去時,就又要過在下這關了。”
陳道陵說道:“閣下如何稱呼?”
他說道:“在下洛言一,閣下呢?”
陳道陵淡淡的說道:“陳道陵。”
洛言一點點頭,可當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卻是忽然間一皺眉,張了張嘴,卻是沒說出話來,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斗膽問一句姑娘,您又如何稱呼?”
我皺眉。很疑惑洛言一的反應,忽然間又想起了大荒中的很多事情,便說道:“若雪。”
“若雪?”
洛言一大驚之色,而後眼中便流露出驚喜之色,但又過片刻,卻是露出了一絲不悅,說道:“姑娘,不管你是如何得知我族先祖名諱,但你冒用我先祖之名,便是對我族不敬,這樣不好。”
果然,這個洛言一是與大荒中,我所經歷過的那個洛家有關,這個家族在大荒中原本只是一個很小的氏族,就像是當初道玄所在的村子一樣,而後來道玄變強之後,終於有能力與掠走若雪的白羽一戰,最後雖然是惜敗,但卻成功救下了若雪,而道玄卻是重傷,後來若雪就帶着道玄躲避白羽的追殺,最後是躲在了洛氏一族,並且帶領着家族強大起來,最後甚至在大荒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而因爲有了洛氏一族的掩護,道玄與若雪是度過一段幸福時光。可最後還是被白羽給找到了,而將道玄與若雪視爲恩人的洛氏一族,並沒有因爲白羽的強大而膽怯,反而聯合了諸多家族,與白羽展開了殊死之戰。
最後,諸多家族聯合起來,也不敵白羽一方的勢力,可白羽卻是沒有趕盡殺絕,只因爲若雪答應了白羽,此生都不再見道玄,而若雪與白羽離開不久,道玄就又追了上去,最後一戰中,若雪爲了道玄身亡。而道玄也不再獨活,留下了一座石碑之後,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一世結束之後,若雪便轉世到了洛氏一族,並且帶着家族再度壯大。
所以,此時洛言一,纔會將若雪稱之爲先祖。
“果然。”
我從失神中走出,隨後衝着洛言一微微躬身,一邊說道:“方纔只是要試探一番,請勿見怪,因爲我並沒有惡意,反而我與若雪,還有洛家。還算是有些淵源的。至於你信不信,那便是你的選擇了。”
洛言一皺眉,說道:“淵源?”
我點頭,說道:“我知道洛家很多事情,也許比你們洛家人還要清楚一些。”
洛言一自然不信,便說道:“你一個外來者,即便是與先祖很像,也只是樣貌像而已,怎麼可能比我們洛家人還要清楚洛家?”
看來,在天書閣內的幻境中,我所看到了若雪的臉,還有道玄的臉,並不是我主觀代入進去的,而是真實存在的。可是,我會是若雪的轉世嗎?如果我真的是若雪的轉世,豈不是說,我與鄭道一便是那相愛了生生世世,卻偏又不能在一起的人?還有那個鶴髮童顏的白羽,他雖然與梨紅藥的樣貌不同,可我卻是覺得,他就是梨紅藥,那麼他就是阻礙了我們生生世世的那個壞人嗎?
不對不對,若是說,與若雪相像的,可不止是我一人,是北宮雪瑤!
想着鄭道一對北宮雪瑤的癡戀。想着他那如同虧欠了北宮雪瑤幾生幾世的樣子,有些事情,已經豁然開朗了。
可是,那我又是誰呢?
爲什麼,經歷過天書閣之後,我會時常有一種錯覺,認爲即便我沒有進入天書閣,也同樣經歷了若雪與道玄的生生世世呢?
想不清楚,我只能搖搖頭,再次看向了洛言一,說道:“你若不信,我便說一說,你洛氏一族所練心法,是不是名爲《玄雪錄》呢?這門心法,便是若雪頭一次轉世後所創,爲你洛氏一族祭司必修之心法,這心法之名,是取自她與道玄之名,我說的對吧?”
“你真的知道!”
洛言一露出了震驚之色,而隨後卻又露出警惕之色,說道:“這些,也並不是沒法打探出來的,所以我仍然不能信你。”
我搖搖頭,說道:“其實,你信與不信,與我干係不大。我說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們來極北之地,也是沒有惡意的,是我夫君中了冥火之毒,要在極北之地才能療傷,等我夫君冥火之毒一清,便不會久留了。而你也不用枉費心機留住我們,因爲我若是想透露極北之地的秘密,在外頭時,我便早就說了。”
洛言一皺眉,隨後微微躬身,對我行了一禮。說道:“方纔事關先祖,是我太過無禮了,而你所說之話,我雖不敢全信,但想必你與我族,也該真的有些淵源,但我卻無權帶你回我族領地,要回到族中回報了族長才能決定。所以,等你們通過迷霧之後,可以先自行療傷,若族長想要見你,我再來找你便是。”
我還是搖搖頭,說道:“只希望,你們不要爲難我們就好。”
洛言一點點頭,說道:“那麼,就此別過了!”
說着,洛言一看了一眼之前藍眼睛的人,又對我們說道:“這些人,我不能將他們交給你們,請不要介懷。”
隨後洛言一一行人撤走,我們對視一眼,也都回到了小黑屋中。
落座之後,陳道陵沉吟片刻,看了看我,才說道:“傾兒,你怎會對從前的那些事情如此瞭解?”
我將天書閣中的經歷簡單的說了一遍,倒不是我不詳細說,而是故事太長,真的沒法說完,“所以,在天書閣中,我等於是經歷了若雪與道玄的生生世世,也算是經歷了大荒的消亡,所以對他們經歷過的事情,我都很瞭解。”
陳道陵淡淡的點頭,心中起了波瀾,似乎很多事情,都已經有了眉目了,但他卻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說道:“甭管這些了,等我清了冥火之毒,咱就走,然後找一個旁人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理旁的事情了。”
我點點頭,說道:“這一天,我一直在期待着。”
沒多久,在陳道陵的懷中,感受着讓人心安的感覺,我便熟睡過去。可纔剛剛睡着,就做了一個夢,而這個夢,是在大荒之中。在那高聳入雲的高山之上,一隻無比巨大的飛鳥正在迎風翱翔着,它雖然巨大,可整體卻很纖細,火紅的羽毛異常美麗,而尾部的翎羽則是五彩斑斕。
在那飛鳥身側,竟然還跟着一條通體雪白的巨龍,它就如守護者一般,緊緊的跟在飛鳥的身旁。
而那飛鳥的另一側,卻還有一隻通體漆黑的巨龍,它看上去不如那雪白巨龍優雅,反而有些猙獰,特別是那對眼球。看上去就如地獄的業火一般,而且這個傢伙似乎很頑皮,總是會在飛鳥身邊亂竄,也會偶爾挑釁一下那條白龍,但那白龍似乎是個好脾氣的,很少去理會那條黑龍,可只要那黑龍太過靠近飛鳥,白龍纔會發出威脅的龍吟,那黑龍便就訕訕的離開一些,但沒多久,就又會靠過來,然後再被趕走,如此周而復始。
這個夢很奇怪,因爲這三個傢伙,就這樣一直飛,不斷的飛。
而此時,陳道陵是悄悄離開了小黑屋,一個人上了冰層,隨意的坐在雪中,一隻腿平放着,一隻腿支起了膝蓋,雙手隨意撐在身後,仰望着天空,他也在天書閣中看到了許多的東西,雖然時間很短,但那些他能夠看懂的,是在瞬間便印在心中了。
可陳道陵卻是有一種自己在回憶的感覺,並不是在看旁人的故事。
這時候,孫鬍子扛着鐵棍出來了,坐在了陳道陵的身邊,那張老而滑稽的臉上掛着笑意,瞅了瞅陳道陵,又瞅了瞅天,似乎是在琢磨陳道陵在看什麼,一邊說道:“我說王爺,你方纔說解了冥火之毒後就離開,是騙王妃的,還是真的要如此?”
“真的如此。”
陳道陵點點頭,一邊說道:“原本,我是以爲,你與北宮小子執意引着我們來到極北之地,是想要傾兒變得更強,然後徹底擺脫那顆金丹,可從天書閣出來後,我就意識到,你們想要做的事情,恐怕並沒有這麼簡單。而剛剛,傾兒與我說了她在天書閣的經過,我才知道,從大荒起,到如今,那些個恩怨情仇。其實一直還在繼續。我不知道你和北宮小子究竟要做什麼,但我和傾兒想要的很簡單,只想擁有一個安靜的所在,她看着我,而我也看着她,這樣就夠了。”
孫鬍子拔掉一根鬍子,隨後吹走,一邊說道:“可是,躲得過去嗎?”
陳道陵說道:“等躲不過去的時候,再說吧。”
孫鬍子點點頭,隨後說道:“爲了那個時候,也要讓王妃變強,否則就又要是相同的命運嘍。”
陳道陵若有所思,沒有理會孫鬍子,繼續仰着頭看天,看了許久許久,甚至久到孫鬍子回去睡覺了,他才淡淡的說道:“曾經啊,我與他爲了她,不惜下了天底下最大的一盤棋,讓這天下都爲她陪葬,而如今,這天下可以埋葬,但她卻不能再有事情了。”
而在小黑屋內,我不知睡了多久,而醒來時,卻發現我是趴在陳道陵的肩頭,而陳道陵是在行走着的,我仔細看了才發現,此時的我是被陳道陵揹着的,身上還披着件厚厚的皮裘,而爲了不使我滑落,從來都是挺直腰板走路的陳道陵,是微微的躬身,在感覺到我醒來之後,才說道:“你這懶蟲,總算捨得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又在他肩頭蹭了蹭,說道:“還要睡。”
陳道陵點頭道:“那便睡。”
不過。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打算再睡了,因爲在我睡覺的時候,我們竟然已經走出了迷霧,雖然還是黑夜,可視線卻是清晰了許多,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白茫茫的,我很懷疑,在這樣的世界中,像是洛氏一族,是將領地建在哪裡了,難道是地下嗎?
搖搖頭。他們不怕寒冷,所以不至於躲在地下的。
所以,是在更遠方的地方嗎?
繼續行走着,五個時辰之後,我們停下,劈開冰層,再次躲入小黑屋中,我問陳道陵爲何還要繼續走,反正已經是極北之地了,隨便找個地方療傷不就好了,可陳道陵卻是說,這裡雖然也算得上是極北之地,但卻屬於外圍,而冥火之毒要到極北之地的核心地帶才能化解。
不管了,只要是與陳道陵在一起就很安心,到哪裡都好。
接着便是一路的行走,經歷了數個白天與黑夜,帶路的是孫鬍子,這一路上他卻是一言不發了,自顧自的走着,而三分熟揹着還未醒來的拓跋向南,也沉默不語,只有我和陳道陵會一路說着話,可我卻是感覺到,陳道陵似乎也不輕鬆,而他們似乎有事情在瞞着我一樣。
不知走了多少日子,地勢開始緩緩的升高,而越過這道高坡之後,放眼向下望去,卻又是另一番景象,讓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