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鄒氏走進來的時候,身後跟着比她高半個頭的大少爺秦雅汝。
鄒氏和秦荽是平輩,兩人客氣見了禮,倒是秦雅汝恭敬的給秦荽敬了晚輩禮。
看得出來,秦雅汝的禮儀規矩都學得不錯,要知道,即便秦荽住進了老太太的院子,可秦家人真正能看得上她的,不多。
秦荽客氣邀請他們坐下說話。
短短几個月而已,不知不覺間,秦荽學會了掩藏鋒芒和心思,表面愈加溫和,可心思卻藏得更深了。
可以說,這幾個月,對於秦荽來說,纔是她重生後真正的蛻變和成長,這也多虧了老太太不遺餘力的教導和影響。
收回思緒,秦荽看向秦大奶奶,柔聲問:“大奶奶來此見老太太,本來不該我來。可老太太如今正在佛堂唸經,怕是要好一陣子時間。我怕大奶奶有急事,便來問一問,大奶奶可是有急事找老太太?”
這番場面話,不過是給秦家大奶奶面子罷了。
秦大奶奶沒想到,見自己的人,居然是秦荽。
秦荽是誰,一個外室所生的女兒,如今也沒有正式入秦家的族譜。
可現在卻如同女主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端坐在老太太的花廳裡,詢問自己這個未來的家主夫人:你來,有什麼事兒?
秦大奶奶哭了半夜,秦耀宗也勸不住,便不管她了。
而一大早,秦大奶奶便喊來長子秦雅汝,陪她來求老太太。
喊秦雅汝是有目的,畢竟,他的嫡長孫,還是個爭氣的嫡長孫。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太太說不定能開恩放過自己的小兒子。
可誰知道,她還是沒能見到老太太。
“能見到秦荽妹妹,也是好的;這事兒,跟你說也一樣。”大奶奶迅速調整狀態,也打起精神道。
秦荽看她面容憔悴,想來是昨夜一夜未眠。將自己帶入她一想,如果有人要帶走路兒,自己也是捨不得的。
“大奶奶請說!”秦荽不動聲色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秦大奶奶的眼睛,沉穩地說。
“我”
可不知道爲何,面對如此模樣的秦荽,秦大奶奶竟然說不出話來。
她甚至有些拿不準,自己的要求是不是錯了?
秦荽挑了挑眉,示意秦大奶奶繼續。
秦大奶奶只能硬着頭皮道:“我小兒子要跟着秦荽妹妹離開,這是好事,我本該高興纔是,可他畢竟年歲還小,又未曾離開過我,我怕,怕他不懂規矩,讓秦荽妹妹爲難了。”
秦荽點頭,道:“你的意思,是不讓二少爺跟我走,是嗎?”
秦大奶奶下意識擺了擺手,又愣了愣,放下手才說:“也不是,就是,能不能讓他留在鄲城,等他大些了,再去跟着秦荽姑姑學?畢竟,他還要上學呢!”
“嗯,我明白了。”秦荽點頭:“那就這樣吧,二少爺就不跟我走了。等以後他和大奶奶願意的時候,我們再說,可好?”
秦大奶奶沒想到,事情如此簡單就解決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此事,不和老太太說說?”
秦荽笑道:“此事,一直是我做主,老太太不管的!”
秦大奶奶帶着兒子離開,青古送了出來,在院子外恭送秦大奶奶離開,回身時,看見另一頭有一個孩子,正直愣愣望着自己。
青古一時間沒有認出來,卻看見了他臉上的傷痕。 青古是吃過不少苦的人,心裡存着善念,忙上前幾步,拉着孩子的胳膊打量他的臉頰。
走得近了,才發現孩子的臉上有淤青和浮腫,可雙眼中的倔強依然讓青古熟悉。
“你是,你是雅楓少爺?”青古遲疑着詢問。
孩子點了點頭,擡起頭望着青古,倔強又迷茫地問:“你們爲何不要我?爲何,連你們也不要我?”
不知道爲何,青古突然就心酸了,不敢和他對視,別開視線去看他臉頰上的淤青,問:“這是誰打的,你可是少爺啊,誰敢如此下狠手?”
孩子不說話,卻只是直勾勾盯着青古,似乎非要一個答案不可,似乎,他根本不在乎臉上的傷,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青古只想說一句:這秦家,怎麼這麼亂?
想到剛剛離開的大少奶奶,青古想了想,拉着孩子的手:“走吧,跟我進去見太太,你好好求求她,她說不定會帶你走的。”
孩子有些呆呆地跟着青古進了老太太的院子,並沒有人阻攔他。
青古安排他在外屋坐下,還喊了人去取藥香過來給孩子塗臉上的淤青。自己則去裡屋找秦荽,將孩子的事兒說了。
隨後,她又求道::“既然別人都不願意跟着太太,不如,咱們就將這孩子帶走吧,不管他能不能學會,至少,也算是救他一救。”
她不曉得秦荽的選徒標準和打算,卻還是願意爲了這個孩子求一求秦荽。
秦荽看向青古,有些驚訝,青古一向有分寸,極少多嘴秦荽的事兒。
“你很少如此,那孩子打動你了?”秦荽隨意問道。
青古抿了抿脣:“我家中小弟便和他相差無幾,若是,若是家裡如今還過得去,他說不定也是這般任人欺辱。”
原來,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秦荽瞭然地點了點頭,答應先看看秦雅楓再說。
可當秦荽看見孩子的臉頰時,便明白青古爲何如此了。
秦荽也心疼了,坐在一旁耐心等着孩子的臉上上完藥,這纔看向孩子。
“你臉上的傷是誰打的?你不是跟着三太太過日子,誰還敢打你?”
秦雅楓卻並未回答,而是從凳子上下來,跪在秦荽的面前,擡起頭直勾勾望着秦荽,問:“姑母,你能帶我走嗎?我能吃苦,我會聽話的,我保證不會調皮胡鬧。”
秦荽任由他跪着,青古想上前,也被秦荽的眼神制止住了。
秦荽問他:“你恨打你的人嗎?”
孩子眨了眨眼睛,愣了愣才說:“恨,又不恨!”
“怎麼說?”
“她打我的時候,我恨。可,大家都說,如果不是祖母將我抱回去,我說不定還活不到現在,所以,我又不恨了。”
秦荽明白了,打他的人,是三太太。
三太太不是不喜歡這孩子,只是喜歡的程度不夠。尋常,這孩子能給三太太寂寞的日子帶來些許熱鬧,剛好,三太太不舒坦的時候,他又成了三太太的出氣筒,這可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