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做個好人

054 做個好人

“先生,我的琵琶彈得真的不難聽?這首曲子還是上回,我在府裡聽我三嫂嫂彈的。”

是前世學的,但她不能如此說。

“聽過一回,就能記下,多加練習,定能彈好。”

“是。那我多彈幾遍。”

素妍得了誇獎,抱着琵琶坐在樹蔭下,反反覆覆地彈着同樣一首曲子。每彈完一遍,朱武就進行點評一番。這一回,沒再在指法和坐姿上進行校正,他發現素妍彈琵琶時的指法都是正確的,雖然偶然會彈錯幾個音,這對初學者來說都是常犯的錯。

午後,素妍把琴取來,用琴袋裝好,對青嬤嬤道:“嬤嬤,我決定了,我不學琴,我要學琵琶。你把這琴送到上次買時的那家樂器坊,告訴店家,讓他幫我挑把好琵琶,加點銀子都無所謂,去吧。”

“小姐……”以前素妍學東西時,便是這樣,學一樣丟一樣,再學一樣,再丟,結果到了九歲上,就沒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長。如今,書法、丹青還不錯,可這琴技,着實不敢恭維。

“去吧,以後我會好好學琵琶的。”

素妍又去抄經、繪畫了,每日也會與朱武先生下兩盤棋。朱武先生心情大好時,就會如學堂裡一般,給素妍授課,授課內容未定,有時是一堂棋課,有時是一堂詩詞歌賦的課,有時又是關於繪畫的……

總之,朱先生想上什麼,也就給素妍上一課。每日都會上課,多時一日兩課,少時一日也不見一課,只留素妍自己練習,他則站在一邊耐心地指點。

朱武睡完午覺,卻見素妍在樹蔭裡檢查着抄寫的經文,字寫得很工整,不知曉的人會以爲這是個練了十幾年字的人所寫。

“這就是你說的《祈福經》?”

“是啊,我借了我孃的經書抄下來的。”

“不錯,正好趕上明日去廟裡焚燒。回頭,再幫爲師抄一本。”朱武審視着一旁的《荷花圖》,“爲師教你繪畫,不是讓你描女紅,這女紅氣息太重,太過呆板,爲師不在皇城的日子裡,你要學會用墨潑畫,我這裡有兩本關於繪畫的書,你要用心練習,下次爲師回皇城時仔細檢查。”

“先生不是說明日去廟裡麼?要過幾日再離開皇城……”

“爲師要到廟裡修心養性。”

就會騙小孩子,抄那麼經做什麼,還不是拿到廟裡去燒。明明是悼念亡人,非要說成什麼修心養性。

“這是爲師給你佈置的功課,往後你要認真完成課業。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父兄都是讀書人,可以請教他們一二。”

素妍接過他遞來的白紙,展開一看,這哪是什麼功課,快趕上物品清單,卻是需要學習的課目,每門都佈置了功課任務:書法、丹青、琴藝、下棋,樣樣都未少,甚至還列舉了十餘本書籍,是建議她要閱讀的,不能馬虎一看,因爲每本都得寫長達二百字的讀後感。

“明日,我就不用來朱宅了?”

朱武笑眯眯地道:“你若要來,我也不攔着。明日我不在家中,但本月二十日離開皇城,爲師要走了,素妍是不是想送些東西給先生啊?”

素妍眨了眨眼睛,腦子裡一團漿糊,他什麼意思?是爲他準備路上的吃食麼。

很快,素妍便想到一件事,朱武的祖籍並非皇城,這裡是他成名之後買下的一座宅邸,他更多的時間是在皇城以外的地方。他喜歡雲遊天下,還常與僧人、道士相約一起同行暢遊。

“東西不用準備太多了,吃的太多容易壞,這次與我同遊的是天龍寺的悟覺和尚,他不喝酒、亦不吃葷,爲師聽說你娘釀的果子酒乃皇城一絕,到時候你給爲師準備十壇八壇的就行了。”

張口便是十壇八壇,這還不得心疼死虞氏,那可都是她的寶貝兒,每年最多釀上三十來壇。

“果……果子酒……”素妍結結巴巴,朱武這是怎麼了,現在是完全另一種樣子,不過,她覺得現在的朱武挺好。

朱武笑意一斂:“爲什麼不告訴爲師,說你是江舜誠的女兒。”

“先生也沒問我呀。”

她爹是奸臣啊,天下的學子一大半都會罵,如果那時他知道,指定不會收她爲徒。

“爲師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再給你留一個課業,好好勸勸你的父親,叫他不要荼害百姓,禍害朝廷,一切以百姓爲先。”

前世的江舜誠,可不就被定罪爲“奸臣”,便是凌遲活剮在皇家和百姓眼裡亦不爲過。

但對於素妍來說,無論前世的江舜誠,還是今生的江舜誠,都是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兄長、好父親,唯獨不是一個好臣子。

她不能在旁人面前說自己父親的不好,笑道:“我爹已經改了很多了。”

朱武反問:“就因爲他捐了五十萬兩銀子,開了粥棚?”

素妍不想繼續爭辯。

不僅是在朱先生心裡,怕是在全天下讀書人眼裡,她爹就是個大貪官、大奸相,十惡不赦,她想護佑全家平安,此刻聽朱武說來,壓力很大。

“他這是替自己掙好名聲呢?五十萬兩銀子,哼,恐怕還不到你傢俬庫裡百之一二的東西。再多金銀又帶不到地下,貪那麼多做甚?勸他戒貪,多想想百姓。”

他是先生,她是學生,先生說的話,她只有聽的份。“先生放心,我爹不是壞人,他明白這個道理。我爹是皇帝的臣子,做什麼都得聽皇帝的。”

“是皇帝讓你爹把自家庫房裝滿的?”

雖不是皇帝發話,可那也是皇帝寵出來的。

素妍道:“那是皇帝的庫房,早晚一日都得給朝廷。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會再回到百姓手裡。”

朱武俯身,輕揉着素妍的腦袋:“希望你說的是對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非你是我的學生,江府存亡與我何干?”

“學生謹記先生叮囑。”

汗滴滴的啊,她爹還真是壞人、奸臣,連她先生這樣一個不過問朝政,不問政治的人,都忍不住在離開時要叮囑幾句。她要怎樣做才能讓父親摘掉“奸臣”的帽子。

“你不是想學補書技巧麼?走吧,隨我去書房,我示範給你看。其實主要是反覆練習,你記憶極好,看一遍也就會了,自己能學多少就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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