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夢示祥瑞

616 夢示祥瑞

宇文琰將頭一轉,除了領路的內侍,便是身側的丫頭。

白菲、白芷哪敢看,兩人都低垂着頭。

“我陪你去見太后。”

“你不當差的麼?

“皇上和羣臣都在議政殿呢,正好陪你一起去見太后謝恩。”

議政殿周圍都有重重侍衛把守,最是安全,宇文琰聽說素妍入宮謝恩,就趕過來,兩日不見,彷彿隔了許久。

夫妻二人跟在內侍身後,宇文琰牽着她的手,走了沒多遠,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他放緩腳步,看着平靜如常的素妍,竟是怎麼也看不夠,白羽般的膚色越發素淨明麗。她的神色總是這樣的輕淡,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宇文琰呼聲“娘子”,滿目柔情,娶了她後,連他近來都歡喜非常,竟似得了什麼寶貝一般。她擡頭凝望,靜待着後面的話,他卻深情地說了一句“你真好看!”

素妍歪着頭,“這宮裡美女如雲,就沒看花你的眼。”

“那些都是皇上的,只有你纔是我的。”

“瞧瞧,這嘴越來越甜了,不曉得哄了多少女子呢。”

“我就哄你一個,旁的我也不屑哄。”

“左肩王玉樹臨風,謫仙之姿,你不需哄,一個個都巴上來。”

傅宜心不就是其間一個麼?

連宇文琰自個兒都不知道哪裡見過,就惹了一段相思債。

宇文琰挑了挑眉,“都過多久的事,你還提?”

“當然得提,聽說傅宜心還沒嫁呢。”

“她嫁不嫁人又不干我的事,你怎麼扯到我身上。”面露不悅,那女子長甚模樣他都憶不起來。不過因着傅宜心的緣故,他們都吃了一場苦頭。

“人家許是念着你,非你不嫁呢。”

“非我不嫁的也只你一個。”

兩個說着話。離康寧宮越來越近。

素妍推開宇文琰的手,薄霧之中行來一羣人。近了跟前,宇文琰抱拳喚道:“拜見德太妃娘娘、貴太嬪娘娘!”

素妍襝衽行禮。

貴太妃勾脣一笑,“來拜見太后?”雖是笑着,眸光裡卻冷若寒霜,甚至帶着探究地審視着素妍。

宇文琰笑道:“是。”

德太妃輕聲道:“太后正等着你們呢。”微微點頭,與貴太嬪攜着服侍的宮人往康寧宮後面的庭院移去,那裡是她們現在居住的宮苑。遠不如曾經居住的地方,但能有個安身之處已經很不錯了。

成王敗寇,她們的兒子輸了,她們也要受辱受屈。尚未輸的是舒太后母子,同樣的舒太后也不能活得體面。

素妍與宇文琰進了康寧宮大殿,行禮請安。

太后接過素妍送來的禮物,是一對翡翠玉鐲。舒太后道:“來陪陪哀家就好,不用帶什麼禮物。”

素妍道:“義母這幾日可好?”

“還不是老樣子。”

寒喧了幾句。舒太后好奇地道:“你嘴巧,快與哀家說說,近來皇城可發生了有趣的事。”

素妍凝神沉思。

舒秀麗聽說素妍來了,也從康寧宮的偏殿過來,要聽素妍說話。只覺素妍說什麼都是新鮮有趣的,

“說到有趣,素妍倒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昨兒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衛州地裡的莊稼結出的不是糧食。”

舒秀麗驚道:“不是糧食是什麼?”

“結的全是金豆子、銀錁子,那豆子像黃豆那麼大,銀錁子粒粒都有綠豆大小,我採了一條麥穗數呀數,一粒麥穗竟有九十九粒銀錁子。這夢可不奇了麼?”

舒太后立時來了興致,覺得這個夢很有意思。

素妍又道:“我採了金稻子、銀麥子回家,想嚐嚐那金銀色的莊稼是什麼味道,這下更有意思了,往鍋裡一煮,竟熬成了金湯,自己還沒嘗着呢,就聽義母派人來說,衛州大豐收,怎能不讓她嚐嚐鮮。於是,我趕緊地拿了一隻大木桶,把一鍋金銀羹湯盛到桶裡。進了宮,我和義母正要嘗,皇上來了,說得加姜進去。我正納悶,義母幫着皇上就把姜丟進去了。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一桶金姜、銀姜……我正想着,金姜、銀姜是什麼滋味,就被丫頭給吵醒了。”

太后笑了起來,“當真是個夢,哪有地結金豆子、麥穗結銀錁子的事。”

但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好奇起來。

素妍賠着笑臉,“我也這麼想着呢。今兒一進宮,就遇見欽天監的袁天師,纏着我要賞銀。”

白菲瞪大眼睛,顯然當了真。

白芷則道:“郡主說的是就是那個穿着道袍的白鬍老頭兒?”

素妍應了一聲。

白菲道:“袁天師也知道郡主昨兒做了個好夢?郡主給他十兩還不幹,非得要一百兩銀子。”

太后當是笑話,這會兒聽說袁天師跟素妍要銀子,立馬就來了興致,“袁天師說什麼了?”

素妍道:“他說我帶了祥瑞入宮,要沾沾喜氣,還說在宮門口等我大半個時辰了。”

白菲驚得張着嘴巴。

白芷更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他也太神了。難不成他真知道郡主做了個好夢,今晨見着郡主,可不就說讓郡主帶他去地裡撿寶貝麼。”

舒秀麗年齡小,覺得這事兒太古怪了,“莫不是衛州地裡真能長出金豆子、銀錁子?”

太后此刻不再當笑話了。她一早就聽江家人說,素妍是江家的福星,好像也是新皇的福星,因爲有她相助,事事都能順遂,就連皇后難產,因爲她去了,母子平安,還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那孩子太后一見就樂,雖未滿月,比尋常滿月的孩子長得還壯實。

只是,這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

太后擡頭看了眼外面。“左肩王,朝會許是要散了。”

宇文琰早起身,抱拳告退。又對素妍道:“你多陪太后坐坐,我要午後再出宮。到時候我來接你。”

太后指着宇文琰笑了,“你且去,人在哀家這裡呢,哀家還能虧了自己的女兒。”

素妍自與太后閒聊,講的都是自己有庵堂幾年裡聽來的各家故事,而這些故事多是真實的,又有一定勸慰人的意義。到了太后這樣的年紀。就喜歡聽這樣的故事,她聽到很是認真,時不時說上幾句。

這次說的是一個續絃繼母,養大原配夫人留下的兒子。自己的兒子也很優秀,可是卻嚴待親子,厚待繼子的故事,後來親子因爲出色,被一個富家小姐相中。偏繼子無能,竟欲娶富家小姐爲妻,這繼母爲了卻繼子心願,便以親子名義與富家小姐訂親,大婚當日。迎親是親子,拜花堂、入洞房卻換作了繼子。

後來,這小姐洞房受辱,撞柱身亡。

親子知心儀女子不堪受辱自盡,他也跳了河。

繼母遭此打劫,竟然瘋了。

繼子懊悔不已,發願終於不娶,服侍繼母。

雲芳姑姑輕嘆道:“這母親當真是個糊塗的,拆散一對有情人,生生把兩人給逼死了。”

太后聽得蹙鎖眉頭,“繼母倒是好的,待繼子勝過親子,沒想卻害了親生兒子。”

舒秀麗則是關心這故事的真假,“世上真有這樣的事?”

素妍點了點頭,她那時住在庵堂,曾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來庵裡上香,帶着瘋了母親來皇城求醫,她是聽庵裡的師太講起這個故事的。“可不就是真的,這事發生在雲州瓦堡縣一個叫馮家莊的地方,這馮家原是莊裡的大戶,馮秀才也飽讀詩書,只是個讀死書的,先娶了大郭氏爲妻,後大郭氏病死,就娶了小郭氏爲妻,雖都姓郭,並不是姐妹,卻是同住在瓦堡縣上郭鎮的,兩位郭小姐原是鎮裡的街坊,一家是賣豆腐的,一家是殺豬的,二人好得跟姐妹一樣。”

舒太后聽素妍說得有名有姓又有地方,堅信不疑,“這世上的怪事多着呢。”

衆人唏噓了一陣。

素妍起身道:“義母,我想去鳳儀殿瞧瞧皇后和二皇子,正巧給他們帶了份禮物。”

舒太后對舒秀麗道:“讓佑寧陪着你,正好哀家要歇會兒。”

素妍領着舒秀麗告退出來。

舒秀麗與素妍見的次數多了,也就熟絡起來,加上年紀懸殊也不大,舒秀麗喜歡和素妍說話。在宮裡,她沒有朋友,也只與素妍投緣一些。

走了一截,素妍見舒秀麗好幾次欲言又止,問道:“佑寧有什麼話與我說?”

“姑姑”舒秀麗輕喚一聲,垂下頭來,“幾日前,周大學士保媒,爲我向太后提親。”

“太后……應了?”

舒秀麗忙道:“姑姑剛纔講那個故事,不就是想爲我勸太后麼?”

素妍就是隨口講了一個故事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白芷、白菲放慢腳步,舒秀麗的貼身侍女也遠遠地站着,與白芷閒聊起來。

舒秀麗低聲道:“我沒想太后動了要我入宮爲妃的主意,她已經拒了周大學士。姑姑,我不想做宮裡的女人。”

嫡姐舒秀儀,便是因爲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爲出了事太后會保着她,幾次三番的犯罪,如今只能在冷宮消磨度日。

還有蘭貴人,已經做到了蘭嬪了,居然心懷仇恨,被毀了容貌,在冷宮裡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再有就是麗貴人、雅貴人,瞧着也是得體的,可爲了得寵,在御花園就和皇上……真真是連女人的矜持、顏面都拋了個乾淨,哪裡還有官家小姐的自重,與風塵女子又差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