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乳名
有的人,爲的是榮華;有的人,求的是體面的……無論是爲了什麼,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連尊嚴、顏面都可以拋卻。
舒秀麗每每想到這些,心頭就越發的沉重,只想遠遠地避開,可是不陪在太后身邊,她又能去哪兒。
素妍伸手輕拍着舒秀麗,“這事我還真幫不了你,你應該尋了機會去求皇上。我只問你一句,你喜歡周遜麼?”
那次江家有宴會,素妍帶了舒秀麗去。
那一日,聞氏姐妹尋上了靠山。
難不成,舒秀麗也心有所屬。
亦或者,舒秀麗和周遜彼此心儀。
舒秀麗含羞點頭。
素妍道:“既是如此,你更應該去求皇上。旁的什麼都不說,只說你喜歡周遜,願意嫁給他。”
舒秀麗疑惑地看着素妍,“萬一皇上不允……”
“你入宮陪在太后身邊已經大半年了,你與皇上是常見面的,皇上沒有兄弟姐妹,你拿皇上當兄長,他許也拿你當妹妹呢。”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不敢。每次見到皇上,我就怕得緊,他與太后說話時,畢恭畢敬的,可他看人的眼睛,就似一眼就要看到人的心裡去……”
新皇登基半年,卻是變了很多,這與素妍記憶裡的新皇有些不同,又有太多的相同之處。
他一心維護着皇后母子,這與記憶裡的不同。
他寵極麗貴人、雅貴人,就如記憶裡他寵極藍、玉二位妃嬪一樣。藍美人早亡,玉美人卻留在靜王世子身邊爲妾,宮中再無藍、玉二美人,取而代之的是麗、雅二位貴人。
“這事兒,只得你自個出面更好。秀麗,便是我也無法幫你的。你一說出口。皇上就明瞭你的意思,周遜也知道你的心意,你可莫要錯過了。”
舒秀麗疑惑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鳳儀宮內殿。
楊雲屏自半依在靠背上。手裡抱着二皇子,舌頭打出“得!得!”的聲響。二皇子雖說出生時比尋常孩子要大,到底還沒滿月,一雙烏黑如曜石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楊雲屏。
素妍進了內殿,見罷禮。
楊雲屏笑道:“你成親,我也不能去瞧瞧。”
“皇后可送了我一份厚禮呢。”素妍伸長脖子看着二皇子,眉眼之中六七分像楊雲屏,又有幾分新皇的樣子。最似之處,莫過於他的嘴巴和眼睛,除這兩樣,臉形、鼻子、眉毛都像楊雲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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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雲屏指着素妍。“恆兒,這是你姨母。”
雪雁領着宮娥侍奉茶點,“安西郡主是太后的義女,奴婢瞧着喚姑姑都更得體些。”
楊雲屏嫁入皇家,一切都得以皇家爲先。
素妍道:“姨母是我。姑母也是我,怎麼叫都成。”
楊雲屏笑問:“素妍,可想抱抱恆兒。”
素妍起身走到鳳榻前,坐下身子,從楊雲屏手裡接過孩子。“還真沉呢!”
自打有了孩子,楊雲屏覺得自己的日子越發踏實了,時不時就抱着孩子玩。
六宮事務也暫時交給淑妃和麗貴人、雅貴人打點。
新皇又與太后提了一回要晉封麗、雅二貴人的位份,太后還是不允,卻意外地賞了麗貴人一串紅瑪瑙香珠項鍊,又賞了雅貴人一盒西歧國進貢的雪膏。上午得了賞,下午這事兒就傳開了,整個後宮都知道,太后不討厭麗、雅貴人。
素妍看着宇文恆那小鼻子、小眼睛的模樣,甚是有趣,“恆兒,恆兒……”
楊雲屏見她喜歡孩子,笑道:“你趕緊也生上一個,到時候陪着恆兒一起玩,還能在宮裡一起讀書。”
素妍才與宇文琰商量過,要過兩年再要孩子。
“素妍,你是我和恆兒的救命恩人,要不你給恆兒取個乳名吧。”
“二姐可別說笑,你們的恩人是瑤芳道長和無名子道長呢。”
舒秀麗想到這無名子,入宮那幾日,天天與新皇同食同睡,一時間還傳爲佳話,新皇與無名子秉燭夜談,甚是投緣。“道長真去雲遊天下了?”
素妍應答道:“他鮮少呆在山上,多半時間是雲遊天下。五年六中,還不到一年時間呆在山上。”
楊雲屏催促道:“快給恆兒取個乳名。”
乳名小字的,若是換成尋常孩子倒不在話下,可這是皇子,是嫡長子,素妍可不能輕易取。偏楊雲屏又再三催促,一定要她取個乳名。
“五行可齊全?”
楊雲屏道:“欽天監說,倒也齊全,什麼也不缺。”
素妍道:“恆兒排序第二,不如就喚他二郎。”
她的聲音剛落,翠鸝笑道:“可真是巧了,上回皇上也是這麼說的,說二郎這小字又親切又好聽。”
雪雁低聲道:“皇上頭天說了這話,怡春宮的淑妃就給大皇子取了個乳名叫大郎。”
她們都對淑妃給大皇子取乳名叫大郎表示不滿。
很顯然,楊雲屏對這個小字不滿意。但也沒拒絕,新皇來時就喚着“二郎”,可楊雲屏一直喚孩子“恆兒”。
淑妃給大皇子取“大郎”乳名,讓楊雲屏心裡覺得不痛快,又覺得皇帝隨口一取,顯得頗是隨意,這可是她拼了性命才生下的孩子。
素妍輕聲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楊雲屏靈機一動,“好名字,往後恆兒小字就叫玉郎,君子如玉的玉郎。”
乳孃進了內殿,低聲道:“皇后娘娘,二皇子該餵奶了。”
楊雲屏打了個手勢,乳孃從素妍手裡接了二皇子,抱他去一邊吃奶。
楊雲屏道:“如今有玉郎陪着,日子倒也過得快。坐着月子,後宮諸事也不來煩我。”
素妍問:“皇上可來瞧過二皇子?”
還是兩天前楊雲屏見過新皇,隔着道珠簾,他沒進內殿,這是忌諱。內殿曾是產房,雖過了數日,到底有股子血腥味。楊雲屏及鳳儀宮的宮人聞不出來,但旁人總覺得不妥。
新皇坐在外殿。讓乳孃抱了二皇子給他瞧,他抱了一下,就還給乳孃,與楊雲屏說了幾句話,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一刻鐘時間就離開了。
“來過的,還抱了玉郎。”
素妍笑着吃茶,“顧着說話。差點忘了正事。”從懷裡掏了個小錦盒來,“這是我給玉郎的禮物,一枚羊脂白玉的玉觀音,雖不是值錢的。好歹是我心意。”
“你給的自有一股子祥瑞,聽說你在宮門口被袁天師給攔下了,跟你硬討了一百兩銀子的賞錢?”
這事傳得還真快!
雪雁追問原由。
白芷就把素妍夜裡做夢的事兒給說了。
雪雁與翠鸝幾個越發稱奇,素妍做了個夢,連袁天師都能知道。
素妍心裡還訥悶。自己做夢,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兒一直琢磨着衛州薄地、鹽鹼地變良田的事兒,可袁天師怎的在宮門口攔她。還說要向她道喜,說是她在地上揀金銀時,莫要忘了他。
素妍好一陣莫名。
對於鬼谷宮的占卜之術,很是奇特,門中學習過占卜術的,將《易經》、《周易》等研究得極爲精通,想到這點,素妍也不好奇,許是袁天師又替她卜了卦,知曉老王爺要在衛州七縣修河渠的事。
坐了一陣兒,康寧宮那邊的宮人催素妍回康寧宮用午膳。
素妍與舒秀麗告退離去。
待她們到康寧宮時,內殿裡已經擺上了滿滿一桌午膳,膳桌前還多了一個人,卻一身明黃龍袍的新皇。
他看素妍,多了一股子犀厲,似要瞧着素妍婚後與婚前的不同。
素妍看他,一如既往的淡然自如。欠身道:“臣婦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新皇語調很淡,指了指一側空置的位置,“佑寧和安西都一併坐下陪太后用膳。”
舒秀麗很是小心,甚至都不會吃東西了,握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米飯。
素妍自吃太后動過的幾樣菜式,也不如自己家裡那樣吃得飽,不是膽怯,而是一種彆扭。
太后用過膳,漱口之後,方緩緩道:“之前正和皇上說到安西做的那個夢呢?”
素妍微微一笑。
新皇則是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
素妍答了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太后接了話,“難不成你白日都想着谷上結金豆,麥穗長銀錁子?”
素妍莞爾一笑,“與這個也差不多罷。”
太后不再說話了,擺了擺手,“你先告退,幸許左肩王已到御花園接你出宮了。”
“是”她優雅行禮,退出內殿。
白芷、白菲二人被雪雁帶到偏殿用飯,見素妍離殿,也跟了出來。
她步履平靜,目光平視着前方,心裡暗想着:新皇今兒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那是一種探究,還有一份疑惑。
那個夢是真的!
爲什麼他會生出那種表情。
素妍提着裙子進了一處涼亭,“且先等等,王爺說一會兒與我們一起回府。”
她的目光,停落在路畔的月季花叢上,雖是嚴冬,月季花還能開得這麼好,這麼豔,只是花朵比春天時更小,更嬌弱了。
正瞧得注目,只見一名內侍抱着幾匹綢緞經過,見到一邊立着的白芷、白菲:“二位姐姐幫個忙,這是今兒皇上賞給永和宮端妃娘娘的,還勞二位幫我拿一些。”
白芷站着未動。
白菲也不明白,爲什麼這太監一個人抱了六匹綢緞,宮裡那麼多人,多叫兩個就是。
內侍連連道:“還請二位姐姐搭把手,永和宮離這兒不遠,來回也就片刻功夫。”
白菲道:“白芷,你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