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 斥罵

757 斥罵

崔珊的話沒說話,就聽翠嬤嬤小聲提醒道:“郡主,王妃出來了。”

胡香靈搖搖晃晃站起身,正想迎過去,只見看門的婆子手裡拿着掃把:“胡姨娘,你乃晦氣之人,請與我家王妃保持九尺以上的距離。”

婆子手裡的掃把有丈長,用那掃把一量,胡香靈急急提裙跪下,地上很涼,此刻她已經顧不得這許多。“請王妃救救賤妾!”

素妍擡了擡頭,“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語調冰冷而淡漠,她會幫胡香靈,除非她瘋了,黑白不分。

“珊瑚是我自小的手帕之交,而你不過與我相識罷了,我不會爲一個尋常人傷了珊瑚的心。胡姨娘請回,往後別再來我家!”

胡香靈見她說得堅決,心頭一沉,連最後的希望也撲滅了。

來之前,她就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求得素妍的原諒。

“安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賤妾不過是從五品官員的平妻,賤妾只望安西看在幼時相識的情分上幫我一回……好歹小時候,我們還曾義結金蘭……”

青嬤嬤此刻氣不打一處來,厲喝道:“胡姨娘當年是如何算計我家王妃,害她被染天花,害她險些毀容,而今還敢提當年。想與我家王妃義結金蘭,你配麼?我家王妃的金蘭姐妹乃是當今的皇后娘娘,是堂堂長平伯夫人、平國公夫人,何時冒出你這等人物來?”

崔珊見胡香靈這般糾纏素妍,心下大急,喊了聲“停轎”,從轎中下來,提着裙子就奔過來,翠嬤嬤緊隨其後,指着胡香靈連罵兩聲“賤人”,“真不要臉,害了人倒有臉求了。哼!素妍,這種賤人你不必理會。再不肯走,就讓人趕她。”

素妍突然覺得如今的自己變得善良了,微微一笑,“她再不走,我讓下人潑她糞水。”

她與崔珊纔是朋友,胡香靈算個什麼東西。

翠嬤嬤也聽王府的婆子們說了,說胡香靈乃是禍水、災星,笑道:“王妃,對這種災星就得用糞水潑。”

素妍扭頭對看門婆子道:“可聽到了,我要她立即從這裡消失。否則遣人提着糞桶一路潑着。我的地方寧可被糞水污了。也不要她呆着。”

婆子得了指示。微微一笑,臉上劃出壞壞的笑。

胡香靈提高嗓門,“你……你……”

素妍一扭頭,不說多話。轉身離去。

曾以爲,只是下人沒有通稟到,原來素妍早就不在乎她了。

她還視素妍爲最後的稻草,素妍卻早無心管她的生活。

青嬤嬤厲聲道:“我家王妃嫉惡如仇,像胡姨娘這等殘忍狠毒之人,與我家王妃根本就是兩路人,請胡姨娘快快離去!”

她已經跪了一天了,但凡素妍說幾句幫忙的話,曹家就能平安渡過一劫。

但。素妍不會說。

她等這個結局,已經等了很久。

以崔珊的性子,定不會就此善罷干休,既然是如此,她爲什麼要幫忙。

素妍一走。看守各處門的管事婆子,當即令門丁提了兩桶糞水來。

胡香靈還想僵持,卻已明白如果再不走,他們會真的做得出來,急急上了轎子。還是走晚了一步,有被她鬧得心煩的門丁,提得糞桶,還是狠狠地潑在了轎子上。

“撲啦”一聲,胡香靈見轎子晃了又晃,轎伕一路快奔,一股惡臭四散開來,充斥鼻尖,道不出的讓人心厭。

江素妍!

胡香靈心下喚了一聲,握緊拳頭:你這輩子,最好別落到我手裡,否則我定會十倍奉還!

只要素妍一句話,一定可以幫忙。

但,素妍站在了崔珊那邊。

胡香靈出了左肩王府的街巷,又折轉到胡府,想要討回送出去的田莊和別苑,也吃了個閉門羹,胡劉氏以她是災星爲由,下令不許她進府。如此,正遂了胡祥志妻的心意,也免了與胡香靈周旋。

胡香靈昨晚就吃了兩個饅頭,今晨也是如此,這會子早就餓了,況她肚子裡還懷着五月身孕,見不能進府,只得乘轎回去。

春燕已尋了清水,把沾有糞水的地方清理了一遍,依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胡香靈再無去處,只得乘轎回曹家。

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回答曹家人。她還懷着孩子呢,老太太、二太太一直都期望曹玉臻能早是子嗣,一定不會拿她怎樣的。

曹府早已經鬧翻了天。各院各處一片狼藉,但凡值錢的東西早被皇祠街的人拿了個乾淨。大房、三房的人已經回來,正在上房裡又哭又鬧,說曹玉臻不該害得他們兩房人連棲身之處都沒有。

曹家大太太拖兒帶孫的,此刻正嚎啕大哭,說往後這一家人可怎麼過活,難不成當真要搬回鄉下祖宅裡去?住慣了大房子,而今再回來,幾房人擠在一處,大家都覺不舒服。

曹家三太太雖沒哭,卻一臉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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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大老爺、三老爺分坐兩邊,蹙着眉頭,各自想着應對之策。

曹大老爺道:“母親糊塗,怎能縱容玉臻幹出寵妾滅妻的事?如今這事傳得滿城風雨,我們曹家可算是丟了大顏面。”

曹三老爺道:“可不壞了門風麼?我家還有兩個小子要說媳婦呢,小四去年新訂的高家,聽說了這事兒,今兒高家就鬧上門,說要退親,直說我們曹家門風不正,怕小四他日也鬧出一樁寵妾滅妻的事來,高家再不願將女兒許給我們曹家了。”

曹三太太想到這事,眼淚汪汪,“婆母可得拿個主意。”

曹老太太微闔着雙眸,她也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

不是說崔珊死了麼?偏那人就活生生地出現了,還帶了大公主、皇族子弟們來鬧。原以爲大公主失勢,宮裡的貴太嬪,而今也是自身難保,誰曾想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曹家的家風、名聲,這會算是全毀了!

一家人正在上房裡說着,有下人來報:“老太太,族裡來人了。”

來的是曹氏族裡輩份高、威望重的,一個是曹氏族長,一個是曹氏族裡最能說上話的曹金石,此人是皇城有名的商賈之一,每年都給族裡捐獻銀子,在族長面前也很有面子。還有一個,是曹氏族裡前幾年致仕的男子,人人尊稱一聲“曹員外”,年近七十歲模樣,頭髮花白,一進上房花廳就板着臉,用手指着曹老太太道:“弟妹便是這樣教養子孫的,害得我孫兒訂下的好親事也要被女方退親!你們幹出的好事,平白累及了全族人。知道今兒有多少曹家孫兒、孫女被人退親的麼?”

曹金石一臉不滿,“有三起被退了。”

還有兩起雖沒退,可對方也說曹家門風不好,生怕連累了自家好女兒、好兒子,再不肯與曹家結親。

曹老太太請族長上坐,在族長面前,就是她的輩份也要晚上兩輩,恭恭謹謹地道:“還請五叔公恕罪。”

族長冷聲道:“你家風光時,族裡人誰沾了你們半分好處。你們出了事,倒累了族裡的子孫,多少好兒郎、好姑娘因你們被人退親。你們說說,怎能縱容玉臻幹出寵妾滅妻的事來?”

曹家本已破落,無數曹氏族人已經遷到鄉下居住,每到過年過節,大夥才召集在一處。

昨兒是十五,曹老太太沒有攜兒孫去鄉下曹氏祠堂,可一夜之間,曹家的醜事就傳開了,加上各處街道、牆上貼有的訴狀、詩詞,甚至還有人編成了童謠四下傳誦,而今的曹家,可謂聲名俱毀。

曹員外審視四周,看着屋子裡幾個年輕的奶奶,厲聲道:“誰是胡姨娘?”

曹三太太道:“說是去左肩王府尋人說項了,至今還沒回來呢。”

曹員外冷哼一聲,“左肩王府是什麼地方?那是當朝親王,無論先帝還是當今皇上甚是器重。就她一個失德的姨娘還想進王府大門……”

曹二太太想到胡香靈說的話,道:“胡姨娘與左肩王妃是打小相識的手帕之交……”正待多說幾句,看門的門丁進了上房院子,稟道:“老太太,胡姨娘回來了。”

曹二太太立時道:“將她喚進來。”

如果素妍願意幫忙說項,崔珊就不會咄咄逼人,好歹讓他們曹府上下有個住處。

胡香靈一臉落漠,面容蒼白,見到上房裡坐滿的人心下微沉。衆人坐的凳子、椅子也是各式各樣,但凡好的,也被人拿走了。

她襝祍行禮,正要喚人,曹員外厲聲道:“你便是謀殺嫡妻、奪人嫁妝的胡姨娘?”神色俱厲,沒有半分和暖,彷彿坐在高堂審案一般。

曹二太太關切地問:“王妃可答應幫忙說項了?”

胡香靈想編個理由,可她着實尋不出來。

原是一個極好的計劃,只是素妍怎的就做了場惡夢,夢裡還是崔珊被害的點滴,就跟真的瞧見了一般。要是崔珊變成啞巴,容貌俱毀,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過往。

可現下,一切都亂了。

曹員外冷哼一聲,“此次給我們曹家惹下如此大禍,老太太還是說說此事該怎麼辦?累及你自家幾個親孫兒事小,累了族中子孫再難縱容。小妾就是小妾,居然下此狠手,毒害嫡妻,不可輕饒!”

胡香靈敢下手,也是瞧見近兩年來大公主與左相府因靜王黨的案子,失寵失勢,大氣都不敢出,就連大駙馬也敢擡通房、納妾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