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 成仇

758 成仇

崔珊出事,大公主一夜之間又張狂了起來,領着皇族子弟在曹府裡搬東西,拿貴重物品,彷彿打劫一般。

近正午時分,曹玉臻也回府了,耷拉着腦袋,都察院的御史連遞了三份彈劾他的摺子,說他寵妾滅妻,竟然對嫡妻做出毒害、毀容的惡事。皇帝聞後悖然大怒,當即令他“回家反省,停發俸祿,暫不用回朝當差了”,雖沒有降職,卻是停職了。

原指望傅右相幫忙說兩句好話,可那會兒,傅右相連大氣都不敢出。

滿朝文武,一聽說這事兒,個個交頭接耳,更有甚者滿臉怒容,議論紛紛“珊瑚郡主好歹是先帝賜封的郡主,這膽兒也太大了,居然毒害、毀容,想借皇城瘟疫的事做文章,還上報官府說染疫身亡,不可縱容……”

當即就有若干臣子啓奏,要求皇帝重懲。

如若,他不是皇帝親近的臣子,恐怕早就被降了官職。

曹玉臻進入花廳,只見胡香靈跪在中央,再一細瞧,家裡多了幾個人,都是曹氏族裡的長輩。

族長厲喝:“糊塗呀!你怎能幹出寵妾滅妻之事,歷朝歷代,這皆是各家大事,再寵妾侍,也不能縱容她越了嫡妻去?”

老太太不喜歡崔珊,可這會兒也不敢幫胡香靈說半句話。

曹二太太一聽說素妍沒答應幫忙的事,立時就氣餒了,拋了句“我真是錯信了你”,可見對胡香靈失望透頂。

曹員外道:“玉臻,今兒就跟我們大夥一個說法。這事不處理,只怕會影響族中年輕子孫,胡姨娘犯了大忌,必須重懲。”

曹大老爺坐在一側,他也生氣呢,崔珊可是答應過:在崔珊生下嫡子後,那座大屋子就贈予大房。如今,眼睜睜地泡湯了。失了大屋子,還有可能引來一場麻煩。

曹三老爺的兒子早前能訂下親事,也是因爲女方聽說他家有屋有田,如今在城裡沒房,鄉下雖有二百畝祖上留下的田,可也當真是破落了。

曹大太太面帶憤怒,想着胡香靈壞了大房的好事,恨不得立馬生吞活剝了去。

曹三太太面色平和,眼裡自有恨意,手裡捧着茶水。只是極爲尋常的茶葉。在崔珊未嫁入之前。喝的茶也比現在的要好。

就在三日前,他和胡香靈還你儂我儂,而今就要他重懲胡香靈。

曹玉臻好不矛盾,他是喜歡過胡香靈的。雖然知道胡香靈心機深重,可胡香靈會謀劃,如果不是胡香靈出謀劃策,他不會做上今日的從五品翰林院侍讀。

二人目光相遇,胡香靈帶着哀求的眼神。

曹玉臻則是一片糾結。對曹員外道:“三叔公想如何懲罰胡姨娘。”

胡香靈擡頭,哀怨地道:“夫君忘了麼?冬月十二,你就升我做了平妻。”

曹二太太深曉,今日不給個說法,族裡的人很難打發。要是不給出得體的處罰,族裡人一旦鬧騰起來,回頭就有幾十個,甚至上百個來家裡討說法。

族裡人才不會管他們過得如何,但。傷及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鬧。

曹老太太冷聲道:“玉臻讓你做平妻有何用?這得族裡說了算,你可是入了族譜?”

還不曾入族譜,曹氏族裡的其他人便可否認。

曹員外對胡香靈是厭惡到了極限,“小小姨娘,居然妄想嫡妻之位,下手殘害嫡妻,罪不容恕!搶在嫡妻之前孕育子嗣,更是犯了大忌……”

這就是說,嫡妻未孕,胡香靈卻先孕,這是犯忌的事,更是證實早前曹玉臻母子縱容胡香靈也是錯。

幾人的話尚未說完,就傳來一個老嬤嬤的聲音:“在下是大公主府的翠嬤嬤,今兒請了皇族珅老爺出面,前來收回我家郡主的嫁妝:兩處田莊,兩處店鋪,又有一座別苑。昨兒可是請兩大牙行的人做中,都清點好的。還欠我家郡主紋銀四十五萬兩。不知貴府可都備好了?清單上的田莊、鋪子還不了,可得還五十二萬五千兩銀子。”

翠嬤嬤大大方方地進了上房,含笑掃過衆人,只對曹玉臻行了一禮,“喲,今兒真是熱鬧呀!看來曹家真是團結一心,定是要助老太太、二太太共渡難關了。好了,老婆子就不多嘴了,是來取東西的,請幾位給老婆子我行個方便,要是備好了,與兩大牙行的掌事說一聲,好讓他們來做個見證。”

曹老太太的三房子孫,各有各的心思,哪裡會陪二房人共進退、患難。

翠嬤嬤只對曹玉臻行禮,她是從七品的嬤嬤,曹玉臻是官身,而其他人不行禮,因他們都非官身。

曹玉臻冷聲道:“本官還沒休珊瑚呢。”

只要沒休,就還是夫妻,也算是一家人。

翠嬤嬤笑道:“昨兒是我家郡主休了曹大人,這可是衆人皆知的。就連官媒署也都備了案,今兒一早就送了份《和離書》來,爲示公允,已經請了皇族的老壽王做證蓋了印鑑。,我家郡主已在《和離書》簽字。這位珅老爺,是奉了老壽王之命前來見證監督曹大人簽字畫押的。”

昨兒鬧騰一場,曹玉臻聲名俱毀。

翠嬤嬤粲然一笑,眸光裡冷若寒霜,“老壽王自來最是公允的,說自來有皇家公主、郡主與夫君和離的,卻沒有休夫一說,所以令曹二爺與郡主和離。自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是我家郡主的嫁妝當還的得還。”要是不還,崔珊會把這部分給皇祠街的皇族人,讓他們整日來曹府吵鬧,定會讓曹家人過不安生。

崔珊此次的事辦得漂亮,讓曹家直了大虧,可曹家卻不敢叫嚷出來。

“今晨早朝後,我家左相爺請示了皇上,說郡主願將一半的嫁妝獻給朝廷。皇上英明,憐惜皇族子弟多有無家業的,這些東西都要交給皇祠街的皇族子弟。偏生不巧了,這幾處田莊、店鋪都一併要送到皇祠街去。”

珅老爺帶了兩個年輕的皇族後生,冷冷地掃過衆人,因是皇族,雖未爵位、官位,也自比旁人要尊重一些,只他們的姓氏“宇文”就能讓曹族長起身讓座,族長讓座,旁人也不敢坐着。

翠嬤嬤取出兩份《和離書》,一一打開,又讓隨行的丫頭奉了筆來,“請曹大人畫押吧!往後便是你擡了胡氏做嫡妻,也與我家郡主再無關聯。”

曹玉臻不想簽字,這一家老小還指望着崔珊生活呢。他一簽下,這一大家子人都得喝西北風去,哪怕是嫁妝少了一半,可也夠他們吃用了。

翠嬤嬤指了指老壽王的證人印鑑,神色裡帶着洋洋得意,她早不用在曹家人面前以奴婢自居,總算是得意了一把。

崔珊以前敬重他們,而今再不需敬重。

“一日夫妻百日恩,珊瑚她……”

翠嬤嬤覺得可笑,“臨出來時,郡主說她與曹大人,全無夫妻之恩,只有傷害之苦。她成全了曹大人,曹大人可不要不知好歹,曹大人寵愛胡氏只管寵去。往後呀,這曹府如何,再與她無干了。”

兩名年輕後生見曹玉臻遲遲不肯簽字,其中一人索性起身,走到跟前,將筆塞到曹玉臻手裡,厲聲道:“快籤!”

他不想籤。

他後悔了,沒錯,悔斷肝腸。

現在才明白,要是沒有崔珊,曹家將會大禍臨頭。

首先,皇族子弟們就會瓜分了整個曹家。

那麼多銀子,多是被他給花了,還有一部分被他拿去打點官路。

曹二太太也意識到此事的重大,忙忙起身,“玉臻”,問翠嬤嬤道:“若要郡主回心轉意,又當如何?”

翠嬤嬤先是一愣,而後笑道:“我家郡主說了,她年輕貌美,身份尊貴,他日就算另覓夫婿,自要尋個比曹大人更好的。曹二太太就別說笑了,郡主心意已決,否則不會請老壽王做證人。”

老壽王……

皇族裡最得高望重的老王爺。

便是當今皇上,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能請老壽王出面,看來這次崔珊是花了大價錢的。

和離已成定局。

即便昨兒鬧了一出“休夫”,今兒改作和離,這也是曹玉臻一輩子的恥辱。

曹玉臻還是沒簽,道:“我家怎會欠她那麼多銀子?只怕這其間有什麼誤會?”

翠嬤嬤又是一笑,“各處店鋪的收益是何時交上來的?是臘月,而那時候,我家郡主在城外莊子上養病。交給誰了?各處店鋪的管事可都交給了胡氏,手裡還有胡氏寫的單子呢。”

不能!

不能讓整個曹家作賭。

他必須儘快想出應對之法。

曹玉臻若有所思,“胡氏欺上瞞下,若非珊瑚出現,我們全家都會以爲珊瑚染病身亡,在下對郡主是真心一片。”

他的真心,就是聽從胡香靈的計謀,作賤崔珊?

崔珊對曹玉臻再無幻想,當她從胡香靈口裡知曉了真相,只有憎恨。

胡香靈驚呼一聲“夫君”,她沒想到,曹玉臻會如此絕情,居然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推了個乾乾淨淨。

“胡氏是如何搶了地契、房契去,如何拿了三十萬兩銀票去,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胡香靈厲聲道:“你這個老東西,我何時拿了你三十萬兩銀票,不過只得五萬兩而已。”

“五萬兩?”翠嬤嬤自然不會認,“明明是三十萬兩銀票,虧你還說只得五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