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 富庶
他們父子今兒又到皇城街上轉了一圈。
凌大爺道:“大公主到底是先帝最寵愛的公主,百姓們都在議論,將大公主放出來是早晚的事。”
宇文琰面露難色。
凌薇道:“這是你親舅、親表兄,在他們面前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宇文琰咬咬雙脣,“聖心難測!崔家的還是暫不要買。”
凌老爺面露詫色,他還想着置些田莊、鋪子給凌薇添妝呢。
凌大爺道:“不是連家都抄了麼?這……”
難不成,崔家還能復寵。
崔家可是查出來“通敵叛國”的罪證,滿朝文武都在彈劾崔叢善爲相二十載,中飽私囊,欺壓良善,光是罪行就有五十多條,條條都是殺頭的大罪。
宇文琰道:“第一批拍賣的產業,都是極好的,到時候競逐的人也多。過幾日還有第二批、第三批,總有好的。第一批的最好,價也最高,就留給那些權貴之人。”
凌老爺道:“還有第二批、第三批,我怎沒打聽到?聽說朝廷催得急,九駙馬名下的幾處拍賣行,分別接了這筆生意,各地都要拍賣呢。”
素妍面露深色,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道:“第一批是崔家,第二批又是誰?”她咬咬雙脣,崔家的產業太大、太多,只怕皇帝也知道,這是有人在嫁禍崔家,但他卻要拿崔家開刀。
宇文琰一種得遇知己的感佩,凌老爺猜不透,素妍卻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她笑了一下。“我還拿錢讓傳達留意着,想置些家業呢。家裡已經沒錢了。衛州那邊河渠的工程就要竣工,少了銀子可不成。即便父王是照着一早的規矩走。我大致算了一下,還差二百萬兩銀子呢。我的《百花圖》能買些銀子,而今擱在張記字畫鋪,也算是賺足了名氣,只盼能多賣點銀子……”
宇文琰朗聲道:“趕明兒,我就把《百花圖》要回來,那可是你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繪的,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素妍垂着眼簾。“我還想與你商量呢,我今早上請了傳達來,與他說了,要他想辦法把我手上的田莊給轉賣了,儘量多賣點錢,也要籌足修渠的銀子。
官田這邊,雖一早與皇上說好的,修成之後,我們有自主轉賣爲私田的權力。可這裡面牽涉的事也多。顧忌就更多。
衛州原是父王和你的封地,如今富庶了,也是你們父子治理有方。
要是官田變私田,就有極大的隱患。所以。我們手裡能動的,只有早前買下的私田。我估摸算了一下,我手裡的私田要都變賣了。能得五十多萬兩銀子。你把你手裡積下的私田也變賣一些,我這幾日再攏攏手頭的田莊、店鋪。對收益不好的,能出手賣掉就賣掉一些。”
凌薇聽說要買一部分家業。緊張道:“怎能就賣了呢!官田賣成私田,這於我們王府又無甚大礙。只要與買私田的人家說好,還將那些田租給原來的百姓就行了。”
素妍道:“婆母,官田一直收取一成五或兩成的租子,這私田收三成、四成都得東家說了算。百姓們的利益少了,東家佔了利,百姓能沒有怨言嗎?除了得讓百姓們吃飽飯,還得讓她們有田種。否則,這修渠建路爲的是什麼?”
她咬了咬下脣,“父王總催我擬個章程出來,可我一直呆在府裡,很難下手。我想親自去一趟衛州,到各處走走看,只有了曉民生,才能擬定章程。”
宇文琰一臉不捨,“你一個弱質女子,跑去衛州做什麼?不許去!”像是堵氣,又像是發泄,“銀子的事,我再想想辦法,朝廷就撥了五十萬兩,後面就不管了。衛州那邊,那麼多大戶,竟沒有一個捐銀子的,得讓他們吐些銀子出來。”
“人家是沒捐銀子,可修渠時,按着畝數來,每畝都是徵收修渠款,有錢的大戶出了錢,沒錢的百姓出了力。你這樣莫名地讓大戶捐錢,還帶着強勢,換成是你,會樂意嗎?”
宇文琰不再說話了。
過了良久,才氣哼哼地道:“官田又不能賣,私田賣了也沒湊不足二百萬兩,整個王府幾十年的積蓄,幾乎全都投在衛州修渠建路上。”
“你有甚好生氣的?這就是像做生意,買了鋪子,置全了貨物,往後就等着一點點賣出去收回成本、利益。再則,衛州是你們父子的,父王把把王爵都讓給你了,他爲誰?他嘴上說是爲了衛州百姓,還不是爲你麼?河渠修建,大路又通,衛州眼瞧着就變成富庶之地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似他不知道似的。
宇文琰道:“我知道是好事。我想的是,還有幾個縣,原是由朝廷決定的。讓我們處置的幾縣,念着衛地安危,不捨得轉賣,可朝廷也會這麼看,要是朝廷爲了銀子,一古腦賣了,我們又能如何?難不成朝廷賣,我們還要買回來。”
素妍想到昔日的自己,一時衝動與新皇說了那番話,如今是自己給自己出了個難題。“衛州的官田,也並非一點都不能賣,總有些是能動的。讓大管家和童英留心了,至今也沒回話,可不急人麼?只要瞭解那邊的情況,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
她一臉凝重,爲自己當初的衝動感層愧疚,到底沒經歷過,以爲知曉一些前世的事,就極有把握,可現在遇到的困難,卻是以前沒有的。
那時候,是朝廷要在衛州修河渠。
新皇只撥了五十萬兩,就等着看衛州的成果。
而她和老王爺卻爲銀子的事犯愁。
宇文琰看着素妍,她是真的擔心了,這衛州不僅是他的封地,將來也是耀東的,她是一心希望衛州能好好的。“實在不行,我回江家,與幾位舅兄說說,許能借出一些銀子來。”
“各房亦有難處,要借銀子,也只有找傳達和九公主,他們手頭的銀子許要多些。”素妍想了片刻,“再不成,我可以寫信找鄭晗借,她是個有錢的。”
宇文琰笑了起來。
素妍道:“但我會有法子的。”她悠悠捧起茶盞,“衛州那邊,也並非所有官田都是租給百姓的,這中間還有大戶的地頭,他們從官府租過來是一成五、二成的租子,再轉手租給百姓就變成了三成或三成五的租子,他們賺的就是這個差價。”
凌大爺忍不住,道:“既是這樣,王妃便可以把這些官田給賣了。”
“整個衛州像這樣的情況有多少,只有統計出精確的數字才知道能籌出多少銀子。”
宇文琰厲喝一聲:“童英那小子真是個混賬,等了好幾個月了,也不能摸個清楚。”
小安子在院外叫了一聲:“王爺,衛州來信了。”
老王爺是剛離開皇城回衛州的。
素妍急呼:“誰來的?”
小安子跑進花廳,將信遞給素妍,只一眼,看着上面熟悉的字體,素妍道:“是白菲寫來的。”
她快速拆開書信,嘴角一揚,“總算有了精確的數目,這樣一來,就好辦多了,知道哪些官田可以賣,哪些暫不能動。從上面看,倒有四成的官田可以賣。”
凌大爺想到衛州官田要賣,這些官田多是極好的,成片、成塊,一片有上千畝的良田,道:“衛州的地價如何?”
素妍道:“蓬東、萊縣二地,稍大、稍平順的,已經漲到二十兩銀子一畝,加上去歲大豐收,產量比衛州早前富庶五縣的還要高,地價還得往上漲。光是這二縣四成的官田,就能賣近三百萬兩銀子……”
宇文琰立時樂了起來,笑眼彎彎,“三百萬兩,這麼多?”
素妍點了點頭,“賣的時候,只需要讓買主答應,三年之內,還將這些田租給佃戶就好。有了這三年的時間,佃戶們一定能尋上其他的去處。我看也不需要草擬什麼章程,可以直接拍賣了。”
凌薇道:“可不能將四成的官田都賣了,好歹多留上一些。”
宇文琰道:“賣三成。我們手頭還有七成,剩下的官田都是王府的。”
素妍看罷宇文琰,再看凌薇,母子倆一樣的笑臉,相似的五官,可男可女,真真是妖孽。若是女子,清秀嬌俏,如花嫵媚;若是男子,俊美可人,似玉溫潤。
宇文琰得意地道:“河渠一通,產量翻番,一畝當過去的兩畝,收益也增了一倍。哈哈……衛州當真成了富庶之地。”
素妍看他那樣子,欲笑又止,豈由他得意去。“你還得與皇上說說,剩下幾縣,每縣也照這比例賣三成官田,賣得多了,百姓沒田種可要出亂子的。”
宇文琰再也笑不出來,最近的新皇變幻莫測,在他面前,宇文琰再不敢多說話,更無法像幼時那樣有說有笑。
素妍道:“你膽兒不是大麼?怎就怕他了?”
“他……是皇帝……”
素妍抿嘴笑了。
凌老爺面含淺笑,整個衛州都是左肩王的封地,也是宇文琰的,當真是個富貴人,而凌薇是宇文琰的母親,想到這兒他就覺得歡喜。
凌大爺也跟着樂,見他們能籌到銀子,也算是了結凌薇的一件心事。
宇文琰笑得像個孩子,眼睛癡癡地看着素妍。她卻佯裝沒瞧見,只捧着手裡的茶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