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白色圓形裝置後臉都綠了……
白蘭他剛剛……說什麼來着……
因爲看不見所以我不知道幻騎士的表情, 但是按照這麼長時間的沉默來看估計也很訝異,所以白蘭笑眯眯重複了:“吶小幻,幫我去殺了彭格列的十代首領吧♪~”
我聽着這句話身體下意識渾身發冷, 抿抿嘴脣屏住呼吸。
“……是。”幻騎士遲疑但認真地迴應了, 白蘭的聲音聽起來很放鬆很開心, 好像剛剛他說的那句話是對外面灰撲撲天氣的評價而已。
我明明知道也明明無所謂的, 關於他對一條人命的不重視。但是……從彩虹之子再是沢田綱吉, 他們都是主角,都是我身邊經過的……我認識的人……
我該怎麼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表現的自己完全對這種事不在意?
那個是兔子綱,是彭格列的首領, 是答應九代首領帶我回去的人,是最後用炎火將白蘭燒成灰燼的人……我該用怎麼樣的心情看着這想要對方消失的兩個人互相鬥爭殘殺……
靠着裝置坐在地板上我靜靜聽着其中一個人離開的腳步聲, 抱着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
良久之後, 後腦勺處響起了一個聲音:“瑪麗醬~你還是不打算出來嗎♪~?”
我哆嗦一下緩緩擡頭, 一雙淡紫色的眸子含笑看着我,眸光深沉停在我身上。我下意識往邊上退縮了幾釐米, 動作僵硬……
白蘭正閒閒靠着白色裝置看着我,手肘撐在金屬外殼上,低頭笑眯眯。
他……果然知道我在!
我就應該知道的!爲什麼這個破地方居然會沒關,爲什麼沒有人在路上阻攔我,那羣白蘭花牌眼線怎麼可能不會告訴這隻渣我去了哪裡!
所以我知道我知道, 我是個白癡……
我頹唐地和他對視, 心中充斥着的是對自己的怨念糾結……
白蘭漫不經心地看着我, 嘴角的笑意一直就沒去掉過, 我面無表情迎着他詭異的視線, 其實心臟狂跳頭上冒的黑絲氣息已經破錶。
所以白渣渣先生,您有什麼要說的請趕快好嗎?再這樣看着我, 我會憔悴……
時間在我的糾結和疑惑中漸行漸遠慢慢爬過……
空曠的實驗室內只有我和白蘭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若有似無卻萬分清晰,他不先開口,我一定不會主動說話,所以總的來說,是可怕的安靜……
在我覺得四肢僵硬麻木的時候,白蘭開口了:“瑪麗醬,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聽了這句話差點一口口水噎住自己,什麼叫可以不可以?您想要知道什麼只要氣焰囂張明目張膽問就好了別裝作紳士又有禮貌的樣子好麼……
我暗暗嘆口氣:“當然可以。”
又是什麼刁鑽的問題你儘量問吧,就算我不想聽也沒辦法不回答,反正回答我也不一定乖乖回答……
白蘭走到我身邊,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腦袋,白色絨毛外套的下襬因爲他的動作而輕輕擦過我的臉頰,帶着柔軟的觸覺。我耷拉着腦袋任他的爪子在我頭髮上□□,等着他的聲音響起:“吶瑪麗醬,可以告訴我你對綱吉君的看法嗎?”
我思考了一下,選了一個最安全的答案:“是個很溫柔的人……吧?我和他不熟。”
“是嘛~?”他彎彎的眼泄露出一絲眸光,笑的四平八穩,“瑪麗醬現在還是對彭格列有什麼感情嗎?”
對彭格列的感情?你能爲我解釋一下那種東西的定義嗎?感情也分很多種的……
我微微側過臉沒有說話。
看我沉默他的笑意收斂了一下,表情淡淡:“瑪麗醬,你恨我嗎?”
我的手指縮了一下。
他瞥眼我的手指,表情沒變。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有,爲什麼這樣問。”
“是嘛~那我換個問法。”白蘭在我邊上坐下,“如果我殺了沢田綱吉,瑪麗醬會恨我嗎?”
我愣了愣,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恨?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被他折騰也好看他冷漠的作風也好,我也只是在旁看着,直到和彭格列撞上。我不喜歡密魯菲奧雷和六吊花,但我也同樣不喜歡彭格列,無論怎麼說,他們和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而白蘭……
我看眼垂眸彷彿心不在焉但眼底有着複雜又不溫暖光芒的白蘭,心臟緊縮了一陣,滿身難受。
其實,我覺得我該恨的,應該是自己纔對……
恨自己只能這樣看着,不能出手干涉什麼,如果沒有接觸到,就不用理會這件事,但是他們就這樣強行出現在了我的世界裡,我卻什麼都不能做……
“不知道?”白蘭重複了一遍,腦袋抵在金屬外殼上晃盪了一下,然後轉過來看着我,“吶瑪麗醬,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一年前你沒有被我撿到的話,現在也許過着正常的生活?也許被送進收養機構後得到了一個正式的身份,然後被一個合適的家庭收養,上學交朋友,現在正和朋友們逛街或和家人吃着午餐……也許瑪麗醬會比較喜歡那樣的生活吧……”
是,我的確比較喜歡那樣的生活,也許那樣就我不會貧血,不會沒事擔驚受怕,也許思維就不會往三觀不正的方向跑偏,也許會成爲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女孩子,也不會知道白渣渣毀滅世界的野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落下帷幕……
然後就在黑手黨的世界裡真正消失,也許會在某天再碰見巴利安,但他們估計不會認出依舊幼小的我,或許我會對沒看見彭格列十代一行人表示遺憾,對沒有圍觀到花花家族和蛤蠣家族的鬥爭而遺憾,但是,也許就不會那麼糾結……
可是……
可是現實畢竟不是想象中的狀態,我沒有過着正常的生活,我遇到了白蘭。
握緊雙手,從掌心傳來的是自己的手的溫度,緩緩流入身體。那種相似的溫度我在白蘭和六吊花身上感覺到過。
這個世界的和平和未來什麼的,我沒有什麼興趣,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則,因爲我從來不堅持什麼。
就算有什麼可以堅持的東西,還是會變的。但是……
我對上白蘭淡紫色的眸子,不變的冷清明澈裡有着複雜難解的光影。感受着腦袋上的重量我有種似乎跋涉了很久的疲倦感,微微張嘴打了個哈欠,終於正視他:“我不會恨你。”
他的爪子頓了一下。
我輕輕搖頭:“白蘭,我覺得我不會恨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
因爲算起來,除了彭格列的九代,那對準備收養我的夫妻,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真正給過我溫暖的人,即使那也許是虛假的,也許是另有目的,但我感覺到了。
所以無法無視這件事。
白蘭,我從來就無法無視別人的溫柔。強大決絕的你,微笑着向我伸手的樣子,不是你雙手沾滿血腥就會使我懼怕的,即使你的笑容背後是冰冷,即使你的溫柔是習慣性而虛假的,我還是沒有辦法恨你。
我不是聖母,所以我不用去在意所謂的道德和譴責。
你說讓我看着,那我就看着好了,反正我也很閒,如果可以的話,我就看看你能走多遠。
“啊哈哈,瑪麗醬,你真讓我驚訝。”白蘭低低笑起來,眼角帶着孩子氣的紋理,純白的發微微垂在他的臉頰旁,看起來比普通的男子還乾淨清爽,十分秀色可餐。
等等……秀色可餐?靠我在想什麼玩意兒……
就算這個傢伙再怎麼秀色可餐,丫也是個BOSS,歸於外星生物危險分子一類!我是腦抽了纔沒事亂想了那麼多東西后還被他的男色所誘惑了一下!
憔悴扭回頭我把自己的腦袋擱到膝蓋上,蜷縮狀默默爲自己變得更傻更白癡更難理解的思維懺悔惋惜……
縮着縮着,先前的那種疲憊感翻涌上來,不知不覺我的眼皮開始耷拉無力然後慢慢粘緊……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遙遠模糊,在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時候,一雙手輕觸了一下我的臉,似乎爲我撩起了散亂的髮絲,迷迷糊糊我似乎聽見了一個非常耳熟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
“瑪麗醬……其實我很……但是如果你知道了那些事,知道那個少年……你還會這麼想做這樣的決定嗎……”
是誰?
我努力想聽清楚這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可是沒辦法理清。
大概……是白蘭吧……
“你……會不會後悔呢?”
後悔?後悔什麼呢?
我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後悔嗎?是我的時間?我的生命?還是我的感情?
可是似乎,這幾個東西,我都沒有太過在意呢……
因爲……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啊……無論是時間還是生命,我都沒有確切的概念。
至於感情……我又有什麼是傷不起的?
因爲比起我這種四不像又不知道歸屬哪一類的感情,鈴蘭他們,纔是真正堅決又飛蛾撲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