燉羊骨湯得多燉一兩個時辰，這樣纔有香味。
天還沒亮，秦家兩口子早起去鎮上，年輕小婦人坐在漢子旁邊，撕餅子給旁邊的漢子吃。
等漢子吃飽，自個再小口小口吃。
剛擦乾淨手，一隻大手伸過來抓着她的手腕, 往衣裳裡的腰間伸。
頓時有些冰涼的手就暖和幾分。
蘇嫣微仰頭，笑盈盈的靠着他的肩膀，漢子低垂眉眼看她一眼，隨後嘴角上揚的看着前面。
到了鋪子，兩人就忙活起來，蘇嫣熬羊湯, 秦安揉麪粉發着。
等天亮後，鎮子上飄着羊湯味, 不少人往這邊瞅了好幾眼。
發現以前賣餅子的鋪子現在賣其他的, 有大叔走過來站着看道：“妹子，現在賣啥呢？這麼香，多遠都聞着味。”
“疙瘩湯，要不要來一碗？”蘇嫣熱情道。
他不相信道：“是你要念書？”
老阿爺頓時笑呵呵的點頭，“我家就在鎮上，南街第二家，多少銀錢，我先給你。”
“不想還在家裡看書？”
他還能忍，這漢子看着就忍不了。
一大鍋羊湯還沒到中午就剩光骨頭架子，最後把骨頭裝着，拿回家喂家裡的狗。
聞言，秦安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想。”
說完就那線串銅錢，一百文一串。
“不急，明個再給。”蘇嫣示意不用。
“貴就貴，家裡供得起。”蘇嫣沒有絲毫的猶豫。
等他走了後，兩人就把鋪子門關着，省得有人來文。
蘇嫣喊住他，“夫子，我們是想來問一下唸書多少銀錢？”
大叔有些想吃，但又嫌貴，見狀，秦安用鏟子把大骨撈起來給他看，“前個在山裡打的野羊子。”
她沒等他又說話，“等會吃了飯我們就去私塾問看。”
見到實貨, 大叔實在忍不住了，“成，給我來份小的，看好不好吃再加。”
“不要, 我就圖這口羊湯。”
聞言, 秦安就往白水鍋裡揪疙瘩下去, 一個有大手指大，十個一碗也不少了。
夫子怕他們不清楚唸書的銀錢，又道：“筆墨紙大概要兩三兩銀子，還要去縣城買。”
蘇嫣走過來看了一眼，看着賬本上的字，想到什麼，又道：“相公，想念大字嗎？”
只要他願意，念字倒是好事，莊家漢子不代表就是大字不識一個。
蘇嫣也沒說啥，吃過飯後，她就拉着秦安，“出去買點東西。”
“媳婦，我不去。”
“賺六百多文。”
秦安抿了抿脣，想說不念，但媳婦撓着她的手掌心，最後“嗯”了一聲。
“你們娃子幾歲了？”老夫子下意識以爲是他們的孩子。
他拿起筆在賬本上歪歪扭扭記賬。
“是不是羊骨湯熬的？”
蘇嫣倒不是打趣他，坐在他的旁邊，又道：“鎮上有個私塾，下午你就去念字，我在鋪子等你。”
“明個多燉點湯，家裡還有不少骨頭，等燉完了就燉豬大骨湯。”
“麪粉還有點，但羊肉湯沒了，煮來就不太好吃, 明個我們還做羊肉湯疙瘩。”
“小碗，七文十二個，大碗十文十六個，羊湯喝完可以免費加一碗。”
秦安一想到媳婦懷身子，下午沒人看着，心裡不放心。
來一個就有第二個，不一會鋪子就坐滿了，最後還在街上搭了個臨時架子。
幾歲十幾歲的都有。
“成。”蘇嫣又拿了個空碗放在竈臺上。
私塾估摸着就一個老夫子，這會正在教孩子們唸書。
“我才聽人說你們這兒疙瘩湯好吃，這就帶盆過來給我老婆子買。”老阿爺揚手中的木盆。
聞言，秦安彎腰拿出案板下的簍子，一大堆零碎銅錢，倒在桌子上數，
老夫子有點怪異的看着面前高大的壯漢，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要說他旁邊的婦人來念書他都不奇怪。
賣了七百多文，除去麪粉的百來文，純賺大半兩銀子。
見糙漢直直看着她，她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把銅錢串起來吃飯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看向高出一個多頭的漢子，“私塾裡的孩子有點調皮，你可別揍他們。”
現在的娃子不好教，經常捉弄人。
夫子忍不住捋了捋有些短的鬍子，半晌後道：“可以念，不過到學堂就要守規矩。”
“麻煩夫子盡心教我相公。”
蘇嫣哭笑不得，“夫子，你放心，我家相公性子很好。”
“那行，半年交五兩銀子，筆墨自個去買，還有書本要半兩銀子。”
大漢坐在靠門口的位置，等羊湯疙瘩上來，他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又道：“你家的疙瘩湯真不錯，再給我煮碗，我去喊我婆娘過來吃。”
過了一刻鐘左右，老夫子從屋裡出來，看見秦安兩口子還以爲是來看娃的，隨和道：“進去看吧。”
“以後還可以教孩子識大字。”
“不是，是我相公來念書，識幾個大字，日後記鋪子的賬。”蘇嫣解釋道。
之前趕集的時候，蘇嫣看見過私塾，就在靠近鎮邊的巷子裡。
語氣明顯捨不得銀錢。
“要青菜？放了青菜湯不好喝。”
夫子點頭道：“成，等會過來。”
蘇嫣見他年紀大，又道：“在鎮上的話，我給你們送過來，省得跑一趟。”
秦安解下腰封，低沉道：“好。”
“多少錢一碗？”
蘇嫣將就剩下的麪粉，煮麪塊吃，“相公，你清一下銀錢，看今個賺了多少。”
一聽到要話這麼多銀子，秦安剛想說什麼，旁邊的媳婦就應下來，“成，等會我們就給銀錢。”
“沒了，阿爺，明個再來。”蘇嫣幫旁邊的秦安擦了擦衣裳上的灰渣。
這時，有人進來問道：“還有沒有？”
秦安自然想念大字，沉默了一下，低沉道：“唸書貴。”
“不說讓你中秀才，多識幾個字也好。”
“都走到這裡了，問看。”蘇嫣拉着他走，秦安不敢跟她使力，只得跟着她進私塾。
多識字，日後多少有點用處。
“不能動手打夫子。”
聽着孩子稚嫩的讀書聲，秦安腳步停了下來，複雜道：“媳婦……”
秦安“嗯”了一聲，等夫子走了，他看向婦人俏麗的小臉，柔聲跟她商量道：“媳婦，等過兩年再來念。”
“現在念也一樣，家裡還有銀錢。”
蘇嫣停頓了一下，又認真道：“你捨得給我買十幾兩的胭脂，我也捨得銀錢讓你念書。”
“相公，可以打一輩子的獵，但不能做一輩子的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