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晚風輕拂,樹枝伴着塔影搖曳,其曼妙之姿逃不過清澈的幽潭之鏡。漣漪圈散,撩撥潭中之境,悄然趕走似不速之客的身影。
忙碌之人再踱步出塔時,日早已西沉。
“輕嘆月沉吟,鋤掃浮塵急。衣帶終漸寬,垂睫盼君歸。”子凝舉頭望天,惡狠狠的吟詩……
借月寄情本是風雅之事,此刻卻被吟的咬牙切齒、美感全無!可惜啊,可惜!美詩、美人、美景,獨缺美情……
“我說……這個上官予墨不是轉道去花街柳巷了吧!!!”子凝氣呼呼的背過雙手,把地面當作上官予墨,狠狠一跺,“大半天了,人影都沒見!吟風,就說讓你去吧……偏偏這臭小子死纏爛打着要去,敢情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陸吟風笑着走向子凝,靜靜立在她的身側眸凝皎月,“子凝,莫急。予墨馬上就回來,他不會拐道去別處的。”他轉向身旁之人,失了神……那清麗脫俗的美竟能讓明月失了光華。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揹負“小王爺”身份,堅強如她,率真如她,嬌媚亦如她。
如此的子凝,是他陸吟風想要保護一輩子的人。這是決定,亦是承諾,他摸出腰間的金葉,遞與子凝面前。是的,他決定接受“暗夜門”的身份,做小主身邊的“隨影”,護她永遠。
“這……”子凝小退後半步,陸吟風手上拿的東西她再熟悉不過了。她擡眼對上他閃爍着堅定目光的眸子,問道,“你是‘暗夜門’隨影之子?”心裡雖有底,言語卻怯顫,她的確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是!”陸吟風提袍屈膝,給子凝行個大禮,恭敬的說,“屬下願追隨小主,誓死保護小主的安全。”
“吟風,別這樣,快起來……”子凝急忙扶起半跪的盧吟風,“你我是同輩,怎能行此大禮,我受不起……我是子凝,不是什麼小主。你這樣讓我很不習慣……”
“子凝……”陸吟風起身,欲要開口卻又把話咽回了肚裡。他能理解子凝現在混亂的心情,一如自己最初那般。不過,無論她是否接受小主的身份,他都會一直、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
“上官公子我回來了……”戲謔不羈的聲音傳來,子凝不用轉身,用腳趾就知道是那個讓她等了至少兩個時辰的上官予墨。
子凝轉身狠剜來人,真想狠狠抽之,無奈自己還得保持形象,只能強壓着怒火慢慢靠近,“上官予墨,你是去哪買東西了?這麼長時間,怕是把城東和城西都跑一遍都夠了……”
“小王爺啊,小王爺……莫氣,莫氣!”上官予墨笑容擴大,提起手中的東西朝子凝炫耀,“予墨買的可都是上好的佳餚啊,小王爺不信可以嚐嚐,絕對不枉費等這麼久。還有,這幾壺上好的女兒紅,只怕是千金難覓啊……”
子凝半信半疑的探頭掀開食盒,垂涎的香氣四溢,食慾被勾的蠢蠢欲動,頓時大喜,“哇……這麼香!看的我都餓了,這些是什麼啊?以前沒見過……”
“子凝,我們先進去吧。太子……救醒他,一吃用膳吧。”陸吟風提醒子凝塔內某人依舊暈厥,上步接過上官予墨左手食盒,引着二人道,“走吧……”
左手沉重消失,上官予墨鬆鬆肩,怕是拎了一路也累的不輕。陸吟風突如其來的“體貼”到是讓他震驚不小,玩味的笑一勾,打趣的話飄給前行之人,“未料陸兄也是‘憐香惜玉’之人,奴家這廂感動,以身相許於你,可好?”言語挾着輕挑的酥麻,婦人之嬌媚更是現得惟妙惟肖,某墨正被自己的即興演技感動着……
陸吟風霎時頓足,臉色暗黑,嘴角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狐媚造作的聲音更是讓他不爽,世上怎麼這等之恩不圖報的無賴之人!!上官予墨這小子老是卯上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若非爹不讓自己顯山漏水,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陸吟風轉身對上某可惡之人,佯裝溫柔一笑,“上官兄的美意陸某心領,怕是,陸某心高眼亦高,兄臺不入拙眼,自便……”輕柔如絮,暗藏殺機。
好一個溫柔一刀,還真刺到了他上官予墨驕傲的心,招牌笑不丟,美眸寒光凌厲,他接招必要還以顏色,“哦?是嗎?陸兄言重了,真是傷了予墨的心啊……不過,兄臺憑什麼覺得自己比予墨強啊?予墨倒真是未察覺……”
凌空四目電光火石,不甘示弱之勢點燃戰之烽火,狼煙四起,對卯開序……
子凝無奈兩人忽起的硝煙,速速避之,免得變炮灰……她插過倆人之間,“我去救太子。你們,也快點進塔……”舉手投降,她迅速竄離也。
一絲幽香入鼻,清涼感迅速竄透百骸,催動休眠的神經鮮活起來,就這樣,軒轅羽辰緩緩張開雙眼。
手扶住依舊發懵的頭,軒轅羽辰挺直上身,搜尋腦中的記憶……是不是又被什麼砸暈了?默問自己,無奈記憶太模糊……
軒轅羽辰擡眼對上如花的笑靨,“子凝?我,這是怎麼了……”弱弱的問了一句,他才發現自己躺在矮桌之上,四周之景也換了模樣。書櫃退了白布整齊羅列,木椅整齊的靠牆碼放,字幅煥然如新,所有物之平面皆一塵不染……打掃完了?!
“太子爺您打掃的太累,小睡一覺罷了……其餘的我們打掃完成,予墨買了膳食,起身回回神吧!都餓了一天,開飯嘍……”子凝刻意隱瞞太子爺被砸暈踢出打掃行列的小真相,怕是真相告知,累極的三人可招架不了發飆太子。
“哦……”軒轅羽辰緩緩起身,爲什麼他印象裡,好像自己沒打掃呢?甚爲奇怪,也罷,塔裡乾淨了就好……
塔外兩人怒氣衝衝的靠近,身型相似的兩人抵肩並行,皆側臉怒視對方,噴火的四目交戰,手裡都持一食盒,一左一右,甚爲對稱。不是陸吟風和上官予墨還有誰……
窄小的塔門擋住了去路,兩人用力衝向門中,你擠我,我擠你,誰都不鬆勁。幾個來回,兩人終於進得塔門,卻怎麼也移不動步,被門生生的卡住了。
子凝揉揉太陽穴,鬧劇啊,鬧劇,快點收場吧!奔至兩個活寶面前,雙手拎起兩人抵肩處的衣角,提緊一拉,兩人順勢跌入門內。
四人腹中空空,急需飽餐一頓,鬧劇便也告一段落。於是,頗具風雅的將矮桌移至室外,席草地而坐。明月清風爲伴,美酒佳餚作陪,如此良辰美景,羨煞世人。
不等上官予墨介紹完桌上的精美菜色,子凝就抄起筷子開工,話一句沒記住,只知道每道佳餚都很有來頭,堪比御膳。
子凝忘我的肆意享受美食,儼然饕餮下凡,其神姿震撼在座三人。子凝環視一圈,疑惑……爲什麼他們目光如此詫異,“看我作甚?你三人不餓?開吃啊!怎麼咱們也算患難之交了,來來來,別客氣……”勸吃的同時她也不忘動筷子。
“患難之交”?!……子凝話裡的成語點醒了三人,回想經歷的種種,逗樂的、黯傷的、平淡的……皆是曲折離奇、聞所未聞,不是“患難之交”又是什麼?
“人生得意須盡歡!”上官予墨打破沉默,執起桌上的酒杯,“藉着這上好的女兒紅,一醉方休!來,乾一杯……”
陸吟風乾脆的抓起酒杯,爽朗笑起,“上官兄所言甚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此酒不得不幹!”
“好一個‘患難之交’!”軒轅羽辰讚歎,優雅執杯,抿脣勾成小弧度,舉手投手間霸氣盡現,“羽辰定當奉陪到底!!”
子凝放下筷子,慌忙抓起酒杯,欲開口卻詞窮,“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詞全被你們搶光了!不管了,反正,不醉不歸!!幹……”
四人齊端杯,一飲而盡。須臾,豪情之笑盡起,直衝雲霄之上。談天說地,高談闊論,把酒言歡,棄世俗之紛擾,享對飲之豪情。四人皆不亦而樂,忘乎所以……
“陸兄……”喝得暈乎,上官予墨輕吐酒氣,晃悠着衝眼前人道,“予墨,方纔、是打趣陸兄你……你莫要當真……予墨謝你幫忙。陸兄啊,你不要亂晃,我看不真你了。以後,喚你……吟風!!!”
“上官兄,你怎麼有兩個、不、三個,又變成一個腦袋了!上官兄,你還會變戲法……陸某佩服!”陸吟風也高了不少,傻笑着擡手去抓上官予墨多餘的腦袋,卻什麼也沒抓着,“怎麼……沒有,予墨,你又玩笑我……”
“吟風,我沒、玩笑、你……困……”
聲音忽然消失,陸吟風看着醉倒在桌上的上官予墨傻笑,“予墨,你怎麼、睡了……起、起來啊!再喝……”剩餘的話全部淹沒口中,頭暈目眩後,陸吟風一個仰身,平栽草地之上,睡死……
子凝擡手指向睡暈的兩人,腮若桃瓣,放聲大笑,“你、你們兩個,太……次!大男人家,起來……起、起來再喝……還有……”她轉向一旁獨酌的軒轅羽辰,勉強直起身子,搖搖晃晃來到他身邊,轉身倚靠他,讓兩人背靠背,“你、怎麼、自己喝……不叫我……沒、義氣!”
感受背後的婆娑,隔衣而傳的溫熱,似有淡雅香氣襲來,軒轅羽辰情不自禁的沉醉。獨酌是爲了難解的情愫,幾杯酒下肚,不醉卻清醒,他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動情……對倚着自己的人,偏偏……他是男子。此情何處歸?心中悲涼,他“借酒消愁”,寧可一醉不起。可,他卻怎麼也灌不醉自己,只能苦笑……
子凝倚靠着軒轅羽辰,寬大結實的背能讓自己莫名的心安,她眷戀,那溫暖的體溫、專屬的龍涎香、舒適的懷抱。是貪心嗎?爲什麼她想他霸道的擁住自己;是渴望嗎?爲什麼她希望他給自己更多;是動情嗎?任何事只要和他有關,她就變了一個人,羞怯、嬌柔、情不自禁……不再是威風凜凜的小王爺。那麼他呢?對自己有沒有一樣的感覺……頭好痛,眩暈感讓她再也無法思考……
軒轅羽辰知道身後之人定是喝醉了,也罷,趁着她神志不清,他想借酒後之膽表明心跡,“子凝,你可知……我對你,動了情……”沙啞魅惑的嗓音響起,濃濃的柔情混雜着酒氣襲來。
“什麼……”子凝輕揉脹痛的額頭,軒轅羽辰輕柔的呢噥在耳際模糊,消失不見。他說了什麼?沒有聽清……她問自己。
夜風拂過,絲絲涼意讓子凝清醒了些許,相擁的晨吻夢熱躍進腦海,美妙的觸動讓她懷念,撫上自己的脣,她忽然很想、很想吻他。藉着酒勁,心裡一橫,她起身側翻,定在他身前。於是,兩人面對面……
“你,欺負我……”子凝櫻脣嘟起,撞着膽說道,臉頰卻越來越燙,“所以,我也要欺負你……”說罷,她便吻上了眼前的羽辰。
“哎呦……”身旁響忽而起一陣哀嚎如冷水澆上正水深火熱纏綿的人,理智回體,兩人慌忙的分開身體,以迅雷不及掩耳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上官予墨揉揉額際在桌上磕出的包,納悶……睡得太盡興,竟然一頭栽下桌子。視線不經意微斜,他的嘴巴已成“O”型,他、他看到了什麼……
太子爺竟然匆匆移開壓在小王爺身上的身體???!!!!!
上官予墨不自覺的拉緊衣襟,吞吞口水,心想,以後得離這兩人遠點,否則,貞操難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