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沒有注意到花信風驚異的神色,目光看向那宮殿大門兩側的石柱上。
略一觀摩,他眉毛不由一挑,“這一幅對聯倒是有些意思。”
“公子,莫非那石柱上的對聯藏有玄機?”
花信風問。
“不,這是一種彰顯大道心境的對聯,當是這羣仙劍樓的開派祖師所留。”
說着,蘇奕已將那石柱上的對聯念出來:
“一覺睡西天,笑古笑今,笑東西南北,笑來笑去,誰知夢裡乾坤大。”
“隻身眠淨土,觀事觀物,觀天地日月,觀上觀下,只道其中歲月長。”2
聽完,花信風不由在心中重複咀嚼了幾遍,眼神惘然道:“這其中有何深意?”
“境界不到,就體會不到其中意味,若以八個字來形容,這對聯主人的心境,當是‘花枝春滿,天心月圓’。”
蘇奕說道,“由此觀之,此人的道行當已臻至皇境層次,傳聞中,這羣仙劍樓中曾走出過一位妖皇人物,擁有通天徹地之威能,想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花信風倒吸一口涼氣。
僅憑一副對聯,就推斷出其中的心境,確定這是一位皇境人物所留!?
這等眼力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還有,這傢伙竟還懂得上古九大妖文,知道那些妖文的來歷!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兩者交談時,秦洞虛等人已沿着那一層層石階,向上躍去,每一層石階皆有九尺高,尋常人需要攀爬才能往上,但對修道者而言,縱身輕掠便可扶搖而上。
蘇奕目光一掃那三十三層石階兩側分別立着的一座座石像,眸子微微一凝,傳音給花信風:
“準備好替身符。”
花信風心中一震,深呼吸一口氣,將蘇奕所贈的替身符悄然握在掌心。
“不必太緊張,我之前看過,這座宮殿大門上的封禁力量還在,應當是還沒有被人破解。”
蘇奕傳音道,“待會一旦發現致命的兇險,我們就先進入那座宮殿,搶佔機緣。”
花信風一怔,難道這傢伙已經擁有了破解那宮殿大門上的封禁力量的辦法?
思忖時,一行人已順利抵達最高處的石階之上。
此地極廣闊,地面也不知由何等神料鋪砌,光滑如鏡,瀰漫神輝,立足其中,如置身煙霞雲海中般。
而遠處那緊閉的宮殿兩扇大門,高有九丈,似神金鑄造,表面鐫刻着一幅幅莽荒般的景象,有神禽橫擊長空,有兇獸踏破山河。
有搖曳生姿的古樹撐起一方天地,枝椏扶搖周虛之外,根鬚扎進九幽之下。
還有無數的先民,在擎天高的祭臺前,叩首膜拜,神色虔誠。
那一幕幕大妖橫行的景象,看得讓心神顫慄。
蘇奕眉頭微皺,在那一幅幅畫面中,人類一直是虔誠膜拜的樣子,如若螻蟻,匍匐在諸多宛如妖神般的存在之下。
“果然是一個妖修道統。”
蘇奕暗道。
天下妖修,一直自視甚高,尤其在人族修士面前,有一種天生的傲慢和優越感。
當然,人族修士也大多看不起妖修,認爲妖修之輩,皆山野間的飛禽走獸、草木精怪所化。
總之,妖修和人族修士,誰也看不起誰。
當然,共同點就是,無論妖修,還是人族修士,向來信奉強者爲尊。
誰的拳頭大,誰就能“以德服人”。
轟!
很快,秦洞虛嘗試以秘法去推那緊閉的宮殿大門,結果一股禁制力量涌現,直接將秦洞虛的力量化解。
遭受衝擊之下,秦洞虛一個踉蹌,差點被那禁制力量拍飛出去。
“這……”
衆人見此,皆不由色變。
“讓貧僧來試試。”
澄真上前,雙手合十,口誦佛經,身上驟然涌現出一片金色佛光,凝結爲一枚金燦燦的蓮花印,朝宮殿大門叩去。
寶蓮化禁印!
一種專門化解封禁力量的秘法,極爲神妙。
砰!
可僅僅瞬息,在衆人吃驚目光注視下,那一枚金色蓮印如紙糊般炸開。
一股禁制力量從宮殿大門上翻滾擴散,震得澄真身影一個踉蹌,蹬蹬蹬倒退出十多步,一身氣息都翻騰不已。
衆人心中一沉。
澄真乃上林寺藏經閣長老,三位元府境老祖之一,大秦屈指可數的佛門聖僧。
可連他出手,都和蚍蜉撼大樹般!
接下來,遊長空、顧青都等人陸續上前進行試探,可無一例外,皆無法撼動那宮殿大門絲毫。
這讓衆人臉色都陰沉下來。
“周道友爲何不去試一試?”2
商洛語忽地開口,目光看向蘇奕。
衆人都不禁搖頭,連那些大人物都辦不到的事情,這來自大夏的周奕,又怎可能辦到?
“試一試也無妨。”
蘇奕說着,徑直上前,指尖泛起一縷清色霞光,如若筆鋒似的,在那宮殿大門上飛快勾勒。
幾個眨眼而已,那宮殿大門上,一幅玄妙莫測的清色符陣圖案涌現而出。
出乎所有人意料,當這一道陣圖出現,竟是像和宮殿大門上的封禁力量融合般,產生一陣陣奇異的漣漪,光霞流轉,璀璨熾盛。
“這……”
秦洞虛他們睜大眼睛。
可很快,那一陣陣漣漪波動就消弭無蹤,宮殿大門緊閉,一如從前,巋然不動。
衆人內心剛升起的一絲期待,也隨之消散。
“我還當週兄來自大夏,掌握諸般妙法,既能夠在一堆畫卷中發現那一枚金色玉簡,想來也應該能化解這宮殿大門上的封禁力量呢,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商洛語輕輕搖頭,似很失望。
花信風氣得都像抽商洛語一巴掌,這話皮裡陽秋,陰陽怪氣,簡直可恨之極。
蘇奕沒有理會。
在他眼中,商洛語已經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
就在這時,一道嘆息聲忽地響起——
“我也沒想到,各位也算是大秦修行界的頂尖人物,竟然會在這宮殿大門前碰壁。”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這座宮殿是羣仙劍樓掌教‘渾天妖皇’修行之地,不是隨隨便便誰就能開啓。”
誰!?
秦洞虛等人皆是一驚,第一時間蓄勢以待,做好戰鬥準備。
就見這座宮殿遠處拐角的地方,走出一羣人來。
爲首的,是一個身着黑色斗篷,膚色白皙,眼瞳碧綠妖異的男子,腰部懸掛一條盤繞成一團的猩紅長鞭。
在他身後,還跟着七八人,有男有女,氣息皆極爲可怖。
“原來是他。”
蘇奕想起來,剛進入亂靈海的時候,化嶽樓船曾遭遇一羣鬼臉妖蜂的襲擊。
而操縱這些鬼臉妖蜂的,極可能就是這渾身透着妖異氣息的黑衣斗篷男子。
蘇奕清晰記得,當時這傢伙還微微一笑,遙遙朝自己揮了揮手……
“童星海、天蛇老妖、青鯊水君、金屍老魔,果然是你們這些老東西!”
秦洞虛等人騷動,認出了跟隨在那黑衣斗篷男子身邊的一羣人的身份。
而蘇奕身邊,花信風飛快傳音,把那些人的身份一一說給蘇奕。
童星海。
大秦陰煞門門主,宛如一個儒雅的教書先生,頭戴羽冠,手握玉尺,柳須飄然,辟穀境大圓滿修爲。
天蛇老妖、青鯊水君、金屍老魔三者,皆是大秦境內成名多年的邪道魔頭,兇名昭著。
其中,天蛇老妖是元府境修爲,青鯊水君和金屍老魔一樣,皆是辟穀境後期修爲。
除了這四個魔頭,那爲首的黑衣斗篷男子身邊,還有其他三人。
一個手執銀色長槍的妙齡女子、一個紫衫負刀少年、以及一個高冠古服的老者。
這三人雖顯露出辟穀境層次的修爲,可氣息卻一個比一個晦澀和強大,比童星海等魔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蘇奕一眼就看出,這三人和那爲首的黑衣斗篷男子一樣,無一不是奪舍者!
“呵呵,諸位道友,好久不見了。”
陰煞門門主童星海笑着開口,眉梢間盡是春風般溫和的笑容。
“之前死在此地的紫風劍府柳墨痕、八極劍府莫寒之、雲巖山駱圖、赤鴉嶺鐵末楚等人,皆是你們所爲?”
澄真皺眉開口。
“不錯。”
說話的,是那爲首的黑衣斗篷男子。
他聲音清朗,慢條斯理道,“我給了他們一個爲我效命的機會,可他們卻冥頑不靈,所以……就只能送他們先死一步了。”
秦洞虛等人心中一寒。
“敢問閣下又是何人?”
澄真神色凝重開口,目光看着黑衣斗篷男子。
黑衣斗篷男子笑着開口道:“我名楚修,區區一介修士罷了,承蒙身邊的一衆同道看得起,奉我爲主,尊稱我一句‘主上’。”
童星海在一側恭敬說道:“主上太謙虛了,在我等心中,放眼這天下,怕也找不出能夠和您在大道上相提並論的。”
旁邊其他人皆紛紛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一個個姿態擺的極低,溫馴恭敬。
看到這一幕幕,秦洞虛他們皆一陣心驚肉跳。
須知,童星海等人,無一不是震爍大秦境內的邪道老魔頭,氣焰滔天,兇威強橫,
而能夠把這些老魔頭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畢恭畢敬,這一切足以證明,那楚修無疑是一個極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