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尋找琉璃

風蒲獵獵小池塘,過雨荷花滿園香。沉李浮瓜冰雪涼。竹方牀,針線慵怗午夢長!

憶王孫 夏詞

“老爺,回來了!”

張居正一踏會家門,便聽到了這一聲讓他欣慰的聲音。

“夫人,你還沒有睡呢?”張居正輕輕的接過來人遞過的熱茶,溫度驅走了屋外帶來的寒氣。

“老爺這麼晚被王上叫去,我這心裡面也是擔心啊,根本就睡不着,深怕發生了什麼意外呀!”

“讓夫人擔心了!”張居正看着眼前這人,眼睛裡透露着一絲的溼潤。

“老爺,王上這麼晚叫你去做什麼呀?”

“哎,夫人啊,這件事情麻煩了,老夫派去的那些人都失手被擒了,這可如何是好?”張居正的心裡面不乏升起了一陣陣的擔心。

“王上怎麼說!”

“他說這些人可能是因爲常年的燕魏積怨,一時間糊塗了心智,做出這些不理智的舉動來,讓我以後對部下多加約束!”

“王上既然這麼說,也就說明他心裡面已經知道是你在身後謀劃,但是他匆忙找你前去,而不是將這件事情留到明朝朝堂,就說明魏王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而且他還說什麼部下糊塗心智這類的由頭,那就擺明了是給老爺一個臺階下,老爺可知道王上心裡面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

張居正親捋了一下鬍鬚,良久,才說道:“這小子這樣做,就是想讓老夫讓上一步,也罷,既然如今有軟肋握在他的手上,我就順了他的意。”

“王上,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呀,爲了一個女人,如今走到這樣的地步,眼下燕軍兵臨我魏都鄴城,這祖上的基業眼看就要不保呀!”

“將軍,本王心中的痛,這些年來,你應該比誰都明瞭,燕王奪了孤的女人,今天是無論如何也奪不走這大魏數百年的江山,只是我這一去,最對不起的就是軒兒還有浩兒,現在,我就將這兩個孩子交在你的手上了!”

“不,王上,你還是和我們一起撤退吧,這魏國綿延數千裡,燕軍要想找到你絕非易事,到時候我們重振兵馬,復我大魏因爲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真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啊!王上。”

“這個將軍不必擔心,孤王只有辦法,你只需要答應孤,照顧好兩個孩子就行!”

“好,我答應你!”

“這是什麼!”

張居正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塊閃亮的晶石,晶石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散發出陣陣的寒意。

這就是昔日魏國的王,那個讓這個天下動盪不堪的男人。

兩年的時間裡,他親手的構建齊魏國所有人心中的復興之夢,然後再接下來的六年裡,卻將所有的天下人都拉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深坑。

“這是我魏國開創天下基業所在,上古高天原的三件神器之一的冰晶琉璃!如今也只有它能夠解救我大魏國了!”男人的語氣之中也充滿了不捨,這一次,註定是永別了。

“琉璃在注入人的宿願之後就會爆發極大的力量,這種宿願如果足夠強大,也許就能摧毀這個世間的一切!”

“那就讓我替了王上吧!”張居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道。

“這是宿命,豈能由人頂替,事情是因爲孤王而起,那麼就應該在孤的手上終結,更何況,這冰晶琉璃並非是誰都能輕易催動的,你也不要再說了,記住你答應孤王的話!”

那一夜,魏國都城鄴的天空中,那七彩的顏色是何等的絢麗,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麼,除了男人身後的張居正,還有那角落裡哭泣的兩個孩子。

絢麗過後,就是湮滅。

燕軍在一瞬間失去了自己的統帥,也損失了大部分的精銳兵力,在魏軍的衝擊下節節敗退,而爲了防止燕軍再次南下,司徒青雲安排了自己的親弟弟司徒劍南鎮守在洛都,當然,他也沒有想到,這一個安排,將會永遠的讓魏燕之間持續了數百年的爭鬥走到了盡頭,也許那一天,纔是這個天下的人最希望過上的日子,當然這是後話。

琉璃受不起巨大力量的衝擊,在燦爛的絢麗之後,破裂成不同大小的三塊,朝着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

而齊凌雲等人在嘉州得到的哪一塊就是其中之一。

大殿之上,司徒軒何等威嚴,這大魏王的身份,在這身行頭的點綴之下是那麼耀眼。

他本來就是一個二十伍歲的青年漢子,江南絲綢的華麗更是將這種氣息渲染得恰到好處,那滿面的春光,一時間容顏無二,就連他側身的司徒浩也顯得差上了幾分。

這一刻,張居正看着他,就和昔日看見剛登上王位的司徒青雲一樣,同樣的意氣風發,同樣的英姿勃勃。

伍月在秦鑲的陪同下,漫步而來,她身形嬌小,此番在這朝堂之中,在那滿室的男人之間,卻能獨顯她的嫵媚,司徒軒是第一次看見燕公主,直到此時,他的心裡面都還有一絲的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燕朝華公主。

但她就是,這一點容不得別人反對。

張居正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到她,他雖然早已經知道了她的容顏,但當他出現在自己的眼簾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的王太子,也就是先魏王司徒青雲失足掉落山崖之後遇到的奇異女子。

她只是輕輕的一笑,便已經俘獲了他的心,或許就是她這一笑,已經替天下人決定了數十年的命運。

紅顏雖美,卻要你窮盡一切去承擔,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魏王陛下,大燕國公主伍月這廂僅代表父王問候王上金安!”伍月輕輕的欠身,以她的身份,這就是該有的禮數了。

“公主無需多禮,這一廂千里迢迢而來,舟車勞頓,照顧不周,還請公主原諒,來人,給公主賜座!”昨晚的事情司徒軒已經讓司徒浩轉告給了衆人,希望他們能夠保密,畢竟這件事情,如果拿上堂面,那麼兩國之間無疑平生間歇,這協議一事恐怕再難實現,所以司徒軒當下不提,只是約爲示意,伍月也明白這其中必有些糾結,也不能明問此事,當下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般。

“公主此番前來,爲的是了卻昔日孤與燕王之間定下的諾言,這些年來,燕魏之間宿願交割,紛爭不斷,天下百姓身受其害,俱苦不堪言,此番若能簽訂和平協議,那麼,燕魏之間將無戰事,百姓們也可以過上安定的日子,這番大德,孤王從心裡面感到佩服,不知道諸位大臣對於此事有什麼看法!”

左首閃出一人,無需多說,正是琅候司徒越,他本來就贊成此事,此時魏王於朝堂上公然表下自己的立場,他便急忙的站了出來:“王上有這樣爲百姓着想的胸襟,實乃天下人之幸,更何況,燕公主以儲王之尊,親身不遠千里而來,這份誠意與膽魄也讓我等欽佩不已。”

司徒軒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他接的不錯,但眼下右方人頭顫動,顯然很多的人心裡面對於此事並不是十分的贊成:“大將軍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他雖然是在發問,但是在最後兩個字上卻約爲的加重了口氣,張居正心裡面如何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昨晚發生的事情可大可小,全憑對方一句話,但是要叫自己就這麼的贊同他的觀點,這心裡面卻怎麼也有一絲的不情願。

“老臣我雖然對公主此行的個人誠意深感認同,也對公主不遠千里而來的這份膽識感到欽佩,但是,在場的諸位也明白,這件事情的背後,意義重大,老臣也不敢妄作評斷,王上爲國爲民,體恤天下百姓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是要說服這麼舊臣,光是這樣,恐怕還有一些困難!”

他先在言語之中給司徒軒和伍月套上可高帽,一方面也側面的表達了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而且將這種想法推給了身後自己這些人,這種做法的高明之處就是,無論你魏王怎麼說,我都沒有站到你的對立面,但是你想要做這件事情,你卻需要說服這些人。

右方的人見他這麼一說,也都紛紛的發表自己的意見,無非就是說什麼燕人之話不可信之類的,只聽的司徒軒心裡面有些惱怒,但這些人也說得有一定的道理,伍月看在眼裡,也明白這些人不過是跟隨在這個爲首的人身後起鬨罷了,當下強忍着心中的不悅,問道:“那麼敢問將軍,要如何才能體現我們燕國的誠意呢?”

張居正看着伍月突然向自己問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但他思緒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公主殿下,你既然這樣問道,那老臣這就直說了,昔日燕魏之爭,無論誰對誰錯,此事業早已經過去,但是在我們這幫舊臣的心中,先王的死無疑是心中解不開的結,如果公主殿下能夠去除這個心結,那麼我們也就一定能看得出燕國的誠意!”

“張居正,你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司徒浩見他說道這個份上,心中說不出的氣憤,這心在你的掌控之中,別人如何能消解。

“王弟息怒,你這豈不是讓貴客看了笑話,況且公主殿下尚且沒有發話,你有何必心急,不妨聽聽將軍怎麼說,在決斷此事也未嘗不可!”司徒軒這話雖然是在勸解司徒浩,但是這畫外音卻是說給張居正聽的。

“十二年前,先王強行驅動冰晶琉璃,纔算是保住了我大魏,先王爲此也離我們而去,這鎮國之寶冰晶琉璃也因爲身受四方之力牽引,碎成了三片,而如今,這三片只有一片還留在太廟之中,如果燕公主能夠尋回其餘的兩片,那麼老臣自當俯首,不但贊成這次的和平協議,還任由公主殿下處置!”

這些年來,這件事情也算得上是整個魏國的心病,破碎的琉璃雖然無法再次復原,也無法在恢復它昔日的威力,但是它的失落卻是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是這麼多年下來,魏國窮盡人力尋找琉璃碎片,時到今日都還沒有一絲的結果,眼下張居正提出來,身後的衆人自然表示贊同,雖然條件提出來了,但是誰都知道,要想找到它們那是何其的困難。

但是,這個女人卻答應了,這一點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震驚:“將軍此話當真!”

張居正看着她,輕輕的笑了笑,他這笑容是何等的得意,心裡面就像在說:“小丫頭片子,你還真以爲能夠找到琉璃碎片,王上,這下恐怨不得老臣了!”

司徒浩和司徒軒兩人面面相覷,心裡面也是直抱怨:“這燕公主,怎麼想事不經腦子,眼下要找這琉璃碎片談何容易,就算你能找到,那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光!”但是當他們的眼神停留到她那張臉上的時候,不知爲什麼,突然從心中升起一種奇特的想法,眼下的這個女人給他們一種相信的感覺。

“但是,王上,我也有一個請求!”

“公主請說,只要孤能辦到,就一定應允!”

“如果我成功的尋回了那兩片琉璃碎片,那麼我的三位兄長的遺體還望王上能夠讓我帶回燕國!”

“這是自然,這也算是向公主殿下表明我們魏國的誠意,可找尋琉璃碎片並非易事,公主還需要孤爲你提供些什麼?”

“如果可以,我希望王上能讓人與我們同行!”

“那好,正國王,你就陪公主殿下走上這麼一朝,記住,照顧好公主殿下一行人,如果有什麼閃失,維你是問!”

“王弟領命!”

“公主殿下,你怎麼能答應那個老東西的要求呢?”司徒浩有些不解的看着伍月,此時兩人正處於天心殿之中:“這個琉璃碎片,我王兄也尋找了不下十年,眼下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老東西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不是刻意的爲難你嗎?”

“王爺不用擔心!”齊凌雲從林婉婷手上接過她遞過來的琉璃碎片,輕輕的放在了司徒浩的眼前。

“你們怎麼會有這個!”司徒浩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他年少的時候曾經見過完整的冰晶琉璃,此刻雖然只是一個碎片,但是他也能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麼,心裡面不由得一喜。

“說來也巧,這是我們在來的路上得到的,眼下已經拿到了一片,我們只需要找到最後一片就可以了!”齊凌雲將碎片遞給他,卻被司徒浩輕輕的推了回來。

“等咱們找齊了之後再說,只是不知道該去何方尋找?”

“我們既然能夠在偶然中得到其中的一片,那麼就說明,這冥冥之中定有天意,況且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也許他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齊凌雲將那碎片收起,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昔日的一個景象:“你們還記得這個嗎?”

在他的手中,是一片赤紅色的鱗片,那是當日在鹽泉之地,隱清泉送給自己的,現在想來,這其中定然含有一絲的深意,還有那個稱自己作姐夫的寒煙姑娘,似乎也有這卜算天機的能耐。

“化蛇鱗片!你是說隱清泉?”伍月看着他手中的鱗片,這是自己轉交給他的,自然十分熟識。

“誰是隱清泉?”司徒浩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這物件之上,盈盈有光,看上去充滿了靈氣,定然不是這凡間之物。

“一個故人而已,對了,杜兄,你還記得當時那個叫做寒煙的女子嗎?”

“記得,那樣的女人,無論是誰,恐怕也不能輕易忘記,怎麼,齊兄弟?”

“她不是來自精於卜算的黎族嗎,或許我們能找他幫忙!”

“師兄,說起來,她還叫你什麼姐夫呢,我想你去找她,這個忙她定然會幫!”林婉婷聽到他們提起柳寒煙,這心裡面就隱約有些不舒服,對於這個女人,不知道爲什麼,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很詭異,有一個讓人難以琢磨的感覺。

“你這小妮子,又說什麼酸話,這不是爲了正事嗎,況且只是聽說她住在洛都附近的黎族聚集地,能不能找到她都還難說!”齊凌雲不知道自己這個師妹又是怎麼了,怎麼現在和自己也開始槓上了。

“這倒是不難,王叔司徒劍南是洛都的藩王,常年鎮守在哪裡,而且我王叔也擅長卜算之術,說起來還和黎族有一定的淵源,我們要去找這女子,不如先到洛都,然後讓王叔爲我們指指路也好!”

“我怎麼把司徒大哥給忘了,說不定他就能幫我們卜算出這最後一塊琉璃碎片的所在!”林婉婷聽他說道司徒劍南,這心裡面一喜,心想這司徒大哥卜算之術也算得上一絕,如果能讓他卜算出來,也自然就不用去找這什麼寒煙姑娘了。

“那好,我們即日出發,公主殿下就留在魏都,我和王爺,方兄弟快去快回,也省得這一路上舟車勞頓!”齊凌雲看了看衆人,他心裡面惦記伍月的安全,若是離開了這魏都王城,也不知道在路上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而就算是在這王城之中,昨晚的事情也向所有人表明了,這裡也並不安全,他只和司徒浩,方青雲一起前往,而將秦鑲,林婉婷和杜溯留在此地,就是爲了周全伍月的安全。

“師兄,我也要去!”林婉婷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面老大的不高心,不情願的說道。

“師妹,你別鬧,你還記得下山的時候,師傅一切都讓你聽我的,這也是你自己答應了的,更何況,眼下留在這裡,是爲了讓你周全你月姐姐的安全,這也算是幫了師兄大忙了!”

“哦!”林婉婷不再說話,齊凌雲說的話的確是自己曾經許下的,更何況,伍月眼下留在這裡,的確有那麼一些潛在的危險,但是這心裡面還是有一些的不甘心,她斜眼看着伍月,眼神中渴求着她能爲自己說上兩句。

伍月明白她眼神中投射過來的意思,但眼下齊凌雲安排的未必沒有道理,如果自己離開這魏都王城,那麼先前在莎拉的情景就未免不會重現,這樣一來反而耽誤了時間,但是這既然是自己與魏王以及魏室羣臣的約定,自己又豈有不前去的道理:“雲,婉婷妹子,你們還是不要爭執了,我和你們一起去,況且杜老爺子本意是落葉歸根,此番已隨我到了這魏都,一路上折騰,已是十分過意不去,而方兄弟離家日久,想必是十分的思戀,今番也該回家看看,更何況,此行本是我燕魏之間的承諾,我作爲燕室公主,又豈能不前往而假手於人的道理。”

“還是月姐姐好!”林婉婷聽她這麼一說,心裡面自是十分的高興,但轉眼,這眼神之中又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齊凌雲見她如此一說,也覺得她說的在理,但是他的心裡面還是有一些猶豫,雖然王城之內出現過刺客,但眼下燕魏雙方已經達成了這一協議,而對方提出的條件很明顯是在刁難,那麼,在短時間之內,這些人也定然不會再次出手,所以眼下兩者比起來,還是留在這鄴城較爲安全。

“雲,你就別再猶豫了,難道我們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就不能稍長一點!”林婉婷見齊凌雲還有一絲的拿不定注意,當下走到他的身邊,附耳低聲說道。

“那好,我們就一同前去吧,杜大哥,我們就此分別,等此間事了,我一定會到飄渺峰和你來個一醉方休!”

杜溯將手中的葫蘆扔給齊凌雲,他只是笑了笑,不再答話,但是這個舉動中所包含的意義,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面都懂,而杜溯心裡面雖然也想陪着他們走下去,但是天下伍不散之筵席,人總是要分開的,更何況,他的腦海中還惦記一件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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