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海軍預算都用到哪裡了?”
“公開財政支出的詳細清單。”
“國家財政之所以惡化,就是因爲有你們這羣蛀蟲。”
“用建造戰列艦的錢買項鍊,造好的戰列艦扔在一邊爛掉,必須有人爲此負責。”
“民衆有權力知道預算的使用情況,必須有嚴格的監督機制。”
海軍部大樓門口人山人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圍攏在那裡,他們從地上撿起什麼就扔什麼,最多的是泥塊,也有石頭,不過威力最強的卻是臭雞蛋,因爲海軍部大樓被魔法屏障覆蓋着,這層魔法屏障不只是隔絕內、外,同樣也可以阻擋一些威力較弱的攻擊,譬如這些石塊、土塊和雞蛋,不過臭雞蛋的惡臭卻不在此列。
此刻大樓底層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所有在底樓工作的海軍軍官全都受不了,紛紛跑到其他樓層,海軍部完全陷入癱瘓的狀態。
那些無所事事的軍官站在窗口,眼中充滿怨毒地看着外面的人羣。
“應該殺了這些賤民。”
“別衝動,陛下讓我們儘可能剋制。”
“這件事明明和我們無關,根本就是那個人和南方艦隊之間的齷齪,爲什麼倒黴的是我們?”
“你知道就好,沒必要亂嚷嚷,別忘了陛下還在爲此頭痛,都不得不暗自忍耐。”
“陛下當然要忍耐,那個人打敗了海盜,還打下海盜的老巢,照規矩封他個子爵都不過分,結果什麼都不給,還要從他的手裡搶東西。”
“這和你、我無關,誰做的事,誰負責,陛下現在不就爲他的決定付出代價了嗎?”
那些軍官滿肚子酸氣地嘀咕着。
在頂樓,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正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羣。
“這件事是加斯帕爾搞出來的,他是你的人,你想過怎麼收場嗎?”說話的老者身材很高,紅臉,眼窩深陷,頭上戴着一頂銀白色假髮,他是海軍部的老大,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
對面那個老者顯得有些不自在,這個人看上去稍微年輕一些,不過也有五十幾歲,戴着一頂白色假髮套,尖嘴猴腮、小腦袋,長相不怎麼讓人恭維。
“我會讓加斯帕爾侯爵儘快搞定這件事。”老者說道。
“怎麼搞定?”魯克希德公爵的眼中只有冷漠。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妥協。”老者輕嘆一聲,說實話,他們原本以爲很容易解決,未曾想過最後鬧到這個地步,此刻別說他後悔,恐怕王宮裡面的那位都後悔不已。
“告訴我實話,南方艦隊有沒有一戰的實力?”魯克希德公爵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不關心這幫人用什麼辦法擦乾淨屁股,他關心的是能不能擦乾淨?
老者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我想知道,這件事裡面是否有秘密警察插手其中?”
“爲什麼這麼問?”魯克希德公爵顯得很不高興。
“那小子身邊一大堆大師級人物,這是從哪裡來的?”老者說出他的顧慮。
魯克希德公爵無法回答,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惜他不敢問,想知道答案,恐怕得從秘密警察那邊着手,他甚至懷疑這個問題連國王都回答不上來。
國王把秘密警察當作是一條狗,需要的時候放出去咬人,不需要就拴上鎖鏈等着餓死。可惜秘密警察絕對不是一條狗,而是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陰狠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被一條鎖鏈束縛住。
不過這些話,魯克希德公爵肯定不能說。
“南方艦隊不是也有大師嗎?”魯克希德公爵不得不轉移話題。
老者苦笑一聲,南方艦隊確實有大師,不過艦隊名下的那幾個大師根本不願意拼命。
這就是軍隊的現狀,不只是南方艦隊,整個海軍都是如此,同樣陸軍也差不多。
加斯帕爾侯爵和另外幾位高級將領身邊也有大師,不過這幾個大師只會盡護衛的職責,絕對不會爲了這種事出手。
“這不關我的事,你們自己搞定,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只能捨棄加斯帕爾。”
魯克希德公爵早就有過壯士斷腕的想法,反正加斯帕爾侯爵不是他的嫡系,而他在那邊也沒有任何利益。
“總不至於連整個南方艦隊也捨棄吧?”老者不相信。
“捨棄又如何?現在的南方艦隊除了一堆麻煩之外,還有什麼?”魯克希德公爵看了老者一眼。
“雖然那些戰列艦都已經爛得不行,但是排槳船、快帆船還有很多,在整個南方海域,我們仍舊是最大的勢力。”老者據理力爭,魯克希德公爵可以捨棄南方艦隊,他卻不行,這是他們的立根之本。
魯克希德公爵斜瞥了老者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先不說那些船都已經租出去,想收回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就算收回來,那些士兵和水手也無心作戰,這又有什麼用?難道就爲了面子上好看?
不過這是普遍現象,並不是只有南方艦隊如此,魯克希德公爵也沒辦法說出來。
想了半天,魯克希德公爵最後還是站在自己人這邊,道:“我會和上面打聲招呼,最好大家都別動用大師等級的人物。”
“就算那小子肯答應,這能相信嗎?”老者很現實,因爲拉佩能夠讓他們忌憚的就只有大師層次的實力。
“我會請莫文大師充當見證。”
魯克希德公爵說到的這個人正是兩位傳奇之一,也就是將比格·威爾變成守護靈的那位傳奇魔法師。
同樣是大師,傳奇大師和普通大師根本不能相提並論,這中間的距離遠比大師和高階之間的差距更大。
由傳奇魔法師充當見證,想要違反可沒那麼容易,一旦違反約定,想要逃脫懲罰更不容易。
坐在拉佩面前的這個人絕對是紈絝浪蕩子,到了這裡後,一雙眼睛始終盯在漂亮女人身上,從西爾維婭看到他身邊的那幾個女僕,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居然是秘密警察在南方的負責人。
一開始拉佩還以爲這個人是在扮豬吃老虎,結果比格·威爾告訴他,這人原本就是這樣。
這個人只是不受重視的私生子,被他父親強行塞進秘密警察,屬於混吃等死的角色,還好這人沒什麼野心,不爭權,而且頗有幾分眼力,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從來沒惹過麻煩。隨着秘密警察分崩離析,骨幹一個個離去,這人就成了整個南方的負責人。
這時,拉佩的注意力回到手裡的那份契約上,這甚至不能算契約,只是一張紙條,上面就只有一句話——兩邊都不得動用大師以上的人物。
話雖然簡單,其中的分量卻讓拉佩不得不重視,因爲寫這張紙條的人是一位傳奇魔法師。
擁有幸運金幣的拉佩,最清楚傳奇人物的力量。
能夠對抗傳奇的只有傳奇,大師的數量再多也沒用。
不過拉佩也不是一點後臺都沒有,實在不行,他就傾家蕩產從生命女神的神殿購買一滴“女神的憐憫”,這足以將娜迦治好。
娜迦是因爲衝擊聖級失敗,身受重傷,境界跌落,只剩下大師等級的實力,不過一旦被治癒,實力肯定能夠恢復到傳奇等級,且天堂島四面環海,對於娜迦來說,等於是自家地盤,佔據主場優勢,加上娜迦和人類相比,同境界總要更強一些,那位傳奇魔法師如果敢找上門,說不定可以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這根本就不公平,那邊的大師是想動都動不了,我這邊卻不是,現在一下子封住我最強的武力,再說那邊有戰列艦,雖然只剩下一艘,可那畢竟是戰列艦,而且魔法師的數量也比這邊多,高階就更不用說。”拉佩輕輕彈了彈那張紙,神情中充滿輕蔑和嘲諷。
“我只是帶個話。”那個秘密警察的南方負責人並沒有幫那邊壓制拉佩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問。”那個南方負責人指了指底下的一個簽名。
拉佩早就發現那個簽名不一般,上面殘留着一股說不清的力量,他隨手摸了一下。
下一秒鐘,簽名消失,那位傳奇魔法師蒼老的身影投射過來——這就是傳奇魔法師的厲害。
安德雷是專修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師,最遠也只能感應到六、七十公里外的情況。這位傳奇魔法師遠在幾百公里之外,卻能夠和拉佩當面交談,這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看來你好像有什麼問題要問。”傳奇魔法師莫文笑眯眯地看着拉佩。
拉佩原本想問契約的事,突然他感覺到什麼,緊接着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如此瘋狂。”
拉佩感覺到的是意識分裂的痕跡,那個簽名其實是意識載體,是從靈魂中強行切割下來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傳奇魔法師莫文和拉佩一樣,都是把自己的意識隨意切割的人物。
“這句話應該我說纔對。”莫文的投影呵呵笑道:“在王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也非常驚訝,居然有人和我一樣將意識分割成那麼多份,也不怕精神分裂。”
“您能不能傳授我一些秘訣?我的意識分割得並不徹底,如果能夠像您那樣擁有不同的分身,可以各司其職,那就完美了。”拉佩直接請教,他不擔心這會惹惱對方,瘋子碰到瘋子,一般都會惺惺相惜。
“你不是已經有了娜迦一族的秘法嗎?別貪心不足。”莫文的投影搖頭嘆道。
“您一直在監視我?”拉佩嚇了一跳。
“放心,你的那些小秘密我不會亂說的,我只是對你本人比較感興趣。”莫文的投影連忙安慰道:“你應該很清楚,到了我這樣的境界,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夠引起我的興趣,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事,甚至還能夠幫你一些小忙。”
“就像這東西?”拉佩指了指那張紙,毫不掩飾地抱怨道:“這個條款明顯對我不利。”
“我已經偏向你很多,對於那種藉助外力,只能夠在短時間內勉強達到大師水準的人,任何一位大師都不會承認這種人也是大師,再說,我禁止的是大師以上的人物,不屬於人類的話,也就不在禁止的行列。”莫文的投影朝着拉佩眨了眨眼。
拉佩微微一愣,他原本想問的就是這兩件事,沒想到根本就是對方幫他開的後門。
就在這時,拉佩纔想起旁邊有人,連忙轉頭看去。
拉佩頓時驚呆了,因爲四周的一切都彷彿被凝固住一樣。
“時間停止?”拉佩大驚失色。
“沒什麼了不起的,將來的你肯定也能做到。”莫文的投影不以爲然地說道。
“您怎麼知道?”拉佩心頭一緊,他對別的秘密都不在意,唯獨幸運金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到了我這個地步,任何魔法體系都會有所涉及,像預言術這樣有用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放過。”莫文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好像說的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您能看到別人的未來?”
拉佩有點難以置信,他對預言術也有一些瞭解,預言師或許會對一些大事有感應,譬如天災、人禍,戰爭、瘟疫,又或是國破家亡,要不然就是感應到自己會發生什麼大事,例如涉及生死的威脅,又或是將失去某種重要的人,卻沒聽說過能夠準確預知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會說出這種話的絕對不是預言師,而是算命的,那屬於騙術的一種,高明一些的或許還夾雜暗示的技巧。
“不能,但是我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潛力,你的潛力讓我驚訝。”莫文輕嘆一聲,道:“可惜你選擇一條非常詭異的路,黑魔法師兼劍客,還加進了明神術,魔、武雙修,光明和黑暗……我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這全都是誤打誤撞,我剛好發了一筆橫財,就買下那把十字劍,結果又意外地找到那枚戒指。”拉佩很無辜地說道,他其實是在試探,想知道這位傳奇魔法師有沒有發現那枚幸運金幣。
“是啊!誤打誤撞能夠修練到這種地步,你的本事確實不一般。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莫文頗爲感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一些信息,顯然他並沒有發現幸運金幣的重要性。
拉佩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把話題拉回來,道:“您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我應該怎麼謝您?”
“現在用不着感謝我,努力提升實力吧!等到你有這個能力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別推託就是。”莫文倒也不客氣。
說完這話,那道虛影開始漸漸變淡。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我的手裡有一本筆記,裡面的內容是用密碼所寫,不知道哪位魔法師擅長破解密碼?”拉佩一事不煩二主,乾脆把這件事也扔出來,反正這對莫文來說肯定不是秘密。
“開什麼玩笑?還有誰比秘密警察更擅長破解密碼?你找旁邊那個傢伙不就行了?”投影已經消失,但是話卻傳了過來。
下一秒鐘,四周的一切又開始動起來。
“剛纔怎麼了?”那位南方負責人茫然地看着四周,他感覺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我已經同意了這項協議,應該在什麼地方簽名?”拉佩問道,緊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我還要一個破解密碼的專家,你這邊應該有吧?”
“放了我們的親人。”
“抵制海軍亂拉壯丁。”
“每年幾千萬預算到哪裡去了?名冊上的幾萬名水手又上哪裡去了?現在居然要抓壯丁湊數。”
“讓海軍從沙利爾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國家的蛀蟲、社會的毒瘤。”
南方艦隊駐地的外面被圍個水泄不通,那場面比起幾天前海軍部大樓外的景象有過之無不及。
這可不是抗議遊行,遊行者手裡拿的更不是臭雞蛋和爛西紅柿。
在離艦隊駐地百米外的地方,一羣平民正非常有秩序地搬運沙包,所有通往駐地的街道全都被一座座街壘封鎖,不只是街壘,還有用木頭和刺網構成的路障,這是塔倫之戰得到的經驗。
街壘的後面、路邊的房頂上,全都可以看到一道道身影,這些人的手裡全都有槍,這種火槍現在已經有了正式的名稱——南部式賓尼步槍。
不只是槍,很多街壘後面還有火炮,都是一些小炮,炮管長度只有一點五米,和火槍的長度差不多,口徑很小,事實上它們就是那些被封存的三磅鷹炮,只不過被鋸成兩截,變成兩根炮管,裝藥更少,射程縮減到六百米,主要用來發射霰彈。
這些可不是分裂複製出來的東西,拉佩也受不了這樣的揮霍,他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一場莫尼坎戰爭就使得這個國家陷入崩潰的邊緣,戰爭實在太花錢了。
哐當——
海軍駐地的大門打開,一隊士兵從裡面衝出來。
“把這些賤民全都衝散,有敢違抗者,格殺勿論。”一個軍官拎着軍刀朝着示威的人羣一指。
那些士兵頓時氣勢洶洶地衝上來。
“海軍動手了。”
“大家快跑啊!”
示威者頓時亂成一團。
突然砰的一聲輕響,那個軍官的額頭正中綻放出一朵血花。
士兵全都愣住,沒想到對方居然敢搶先動手。還沒等士兵們反應過來,遠處響起一連串砰砰的輕響,緊接着就被一片爆炸聲包圍。
爆炸,接連不斷的爆炸,爆炸的火光瞬間將大門周圍很大一片範圍籠罩起來。
這些爆炸毫無規律可言,就像一個巨人抓起一把豆子撒出去,撒得門裡、門外到處都是,不但那些士兵損傷慘重,連示威者離大門頗有一段距離,居然也被波及到,死了好幾人,受傷的更多。
軍港頓時亂了,越來越多士兵從營房跑出來,還有一門門火炮也被推出來。
不過士兵們很快四散奔逃,那些火炮也被扔在那裡不管,因爲連續不斷的爆炸已經從門口延伸到這裡,而且攻擊還在繼續延伸,最邊緣的一排營房已經被炸得千瘡百孔,直接被炸塌的營房都有不少。
“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後退,各級軍官管好你們的士兵。”從遠處南方艦隊的辦公大樓內跑出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他穿着將軍的制服。
將軍的話還沒喊完,一道黑影衝上來,瞬間將他壓倒在地。
下一秒鐘,在那個人身旁五米之外,火光爆閃,濃煙滾滾,無數鋼珠向四面八方亂飛。
“這裡太危險。”保鏢拖着將軍轉身就跑。
將軍看着四周亂閃的火光和滿地的屍體,還有地上一片片的焦痕,久久說不出話。
在大樓內,最上面的一間辦公室,五個穿着將軍制服的人正站在窗口,他們冷漠地看着下面的那片戰場,好像這一切和他們沒有絲毫關聯。
“好可怕的火力。”一個四十多歲的將軍臉頰肌肉微微抽搐着,如果早知道對方有這樣的實力,他絕對不會去招惹。
這位將軍身材中等,相貌非常不錯,可惜被一撮山羊鬍破壞,給人的感覺有些陰沉和猥瑣——他就是南方艦隊司令加斯帕爾侯爵。
“我已經看到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火器,看上去很簡單,就只有一根手臂粗細的炮管,炮管底部放在地上,用腳頂住,炮口有個把手,用手直接拎着。”旁邊一位將軍拿着望遠鏡仔細觀察着。
“幾乎談不上精準度,但是這樣的攻擊密度實在太恐怖,我擔心士兵們會失去勇氣。”另外一位將軍憂心忡忡地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原本打算來硬的,把這股風潮強行壓下去,可現在能夠守住兵營,不被對方攻進來,已經很不錯了。
“佈局周密,步步逼近。”加斯帕爾侯爵自言自語道,此刻他後悔了,可惜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想退都做不到。
“當初不應該逼得那麼緊,那小子沒了退路,只能和咱們拼命。”旁邊那個將軍長嘆一聲,緊接着他朝着西側的一幢大樓看了一眼,語帶嘲諷地說道:“卡利昂現在肯定高興死了。”
“是啊,他盯着我的位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加斯帕爾侯爵也看了那幢大樓一眼,他隱約看到頂樓的一扇窗口後面也有幾道人影,那幾個人此刻恐怕是在看笑話吧?
“真是一羣愚蠢的傢伙,就算得到您的位置又有什麼用?連國王陛下都未必清楚他的寶座能夠維持幾天。”旁邊一個將軍悻悻地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等人之所以不惜得罪拉佩,一心想要得到班克納特羣島,除了看好這樁生意,覺得能夠大賺一筆,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意識到局勢不對。
一旦佔據這片羣島,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就進可攻,退可守,如果局勢變得對國王有利,他們可以第一時間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如果局勢變得對國王不利,他們至少能夠保證財產和家人的安全,而且隨時可以逃往國外。
“聽說卡利昂已經把我們私分那一百七十五萬比紹的事捅出去,他居然忘了自己也拿了錢。”另外一個將軍咬牙說道。
“他當然不怕。”加斯帕爾侯爵捏了捏鼻樑,一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痛。
去年年底的時候,在年終報告裡面,加斯帕爾侯爵提了一下船隻失修的事,要求增加維護費用,這倒也沒什麼,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千不該萬不該,他把矛頭指向財政大臣都雷德,罵都雷德剋扣軍費。
現在麻煩來了,都雷德可不是善男信女,聽說他把當初的那份報告翻出來,跑到國王面前狠狠告了一狀,而這又恰好迎合國王的想法,國王一向認爲國家的狀況變得如此糟糕,是各級官員的問題,他一點責任都沒有,他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國王。
加斯帕爾侯爵很清楚,此刻國王還不會動他,因爲這關係到臉面問題。但是等到這場風潮過去,就算他贏得最後的勝利,奪取了那座島嶼,國王也不會饒了他,撤職是最起碼的,說不定還會有其他麻煩。
也就是說,不管結果如何,加斯帕爾侯爵都已經是一個失敗者,這讓他很不甘心。
“鮑爾,如果我湊出五千名士兵、一萬名水手,把‘詹姆斯三世號’給你,再給你兩艘戰列艦、十艘大型排槳船、二十艘中型排槳船,你有沒有把握把那座島替我拿下來?”加斯帕爾侯爵豁出去了,他也被逼到絕境。
“另外兩艘戰列艦從哪裡來?”那個三十多歲的將軍不由得問道,他是這裡最年輕的,屬於少壯派代表,比另外幾位稍微多了那麼一點勇氣。
“那些船確實破爛不堪,但是總有一些能用的東西,拼湊一下的話,絕對可以拼出兩艘戰列艦。我已經讓負責人米歇爾看過,他保證能夠湊出兩艘船,而且有足夠的戰鬥力。”加斯帕爾侯爵並不是只會花錢,他一步步爬到南方艦隊司令的位置,並不是完全靠關係。
“沒問題,我研究過他的戰術,也研究過他的那些武器,包括他的炮艇和那些火炮,他的裝備其實並不怎麼樣,完全是臨時拼湊的,他厲害的是佈局,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點運氣。再說,他打贏的全是海盜,那些海盜原本就是一盤散沙,沒有明確的分工,也沒有統一的指揮,打順手就一擁而上,一旦遭遇損失就四散奔逃,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一次,我們只用自己人,不需要那些海盜加入,您再多給我一些魔法師,我保證把那座島打下來。”鮑爾信心十足,事實上他早就在紙上推演過。
推演的時候,鮑爾有一艘戰列艦、五艘大型排槳船,不過中型排槳船倒有四十艘。而對方的全部武力只有十一艘中型排槳船、十五艘炮船、五十艘炮艇。只要別太靠近島嶼,逼對方出來打,他總能獲勝。
這是實力上的差距,用任何計謀都無法彌補。
“如果兩邊的大師都不出手,我們在魔法師和高階強者上有絕對的優勢,僅僅是打下那座島並不困難。”旁邊的一位將軍也承認這一點,他們頭痛的是海上游擊戰。
不過拉佩和那些海盜不同,他在天堂島扔下太多金錢,不可能捨棄這座島,不可能像海盜那樣自由,這就是當初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吃定拉佩的原因。
“鮑爾,全看你的了,把那座島打下來,不過你得約束好手下,不許搶劫,更不能一把火將那座島燒了,一座完整的、沒有經過破壞的天堂島是我們談判的基礎。”加斯帕爾侯爵已經開始琢磨退路,既然打壓不行,那就嘗試合作。
至於海軍部那邊,加斯帕爾侯爵纔不在乎,六月一到,國民會議召開,天知道馬內的局勢會變成什麼樣?
加斯帕爾侯爵也有把握能夠讓對方坐到談判桌上,因爲他的手裡有着足夠的籌碼。
別看南方艦隊好像已經被掏空,實際上認真去摳一下,還有很多可以拿得出手的資產,單單南方艦隊名下的軍械廠、造船廠就足以讓對方動心。
砰——
槍聲在空谷中迴盪,一陣陣回聲遠遠傳來。
遠處山坡上有一棵果樹晃動了一下,一顆拳頭大小的果子被打得汁液四濺。
“很好,不過這還不夠,槍並不只是一件武器,你應該把它看作是身體的一部分。”一個滿臉風霜的矮個子中年人深情地說道。
拉佩聽得很仔細,不過他只是聽一下罷了,不會真的往心裡去。
不管是劍客還是弓手都有相同的說法,什麼人劍合一、人弓一體,聽上去很有道理,實際上只是一種錯覺、一種執念,甚至是一種自我催眠。
當然,並不是說沒有人器合一,到了大師境界,掌握了某種規則,並且將規則融入武器中,那時候確實可以說人和武器成爲了一體。
當然像傑克那樣也行,傑克是先得到飛刀,然後領悟到飛刀上蘊涵的法則,人才和飛刀融爲一體。
“按照你這樣說,豈不是沒辦法換槍了?”拉佩看着中年人手裡的那把槍。
“我知道你不相信,畢竟你是一個魔法師,喜歡以理性的方式看待問題。”那個中年人並不在意,畢竟弗格森小隊裡面是有魔法師的,而那些魔法師對此一向不屑一顧,那時候他們經常爲此爭論不休。
拉佩也不想爭,每個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也會天差地遠。
“這把槍怎麼樣?”拉佩換了一個話題。
“沒話說,當初我們如果有這樣一把槍,或許就不會輸掉那場戰爭。”中年人心中充滿感嘆。
弗格森小隊倉促成形,很多地方其實是有缺陷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火槍。
弗格森少校確實是天才,可惜他不是魔法師,那時候又在打仗,沒地方去找熟悉槍械的煉金術士,所以弗格森後裝槍仍舊是普通火槍。
拉佩手裡這把槍就完全不同,雖然外表上和其他南部式賓尼步槍沒什麼兩樣,實際上卻天差地別。
這把槍的槍管是玄鋼打造,裡面還鍍了一層秘銀,擊發的方式也不是擊鐵打火,而是透過一座很微小的魔法陣完成,所需要的魔力由鑲嵌在槍柄上的儲能構造所提供,一次充能可以發射兩千發,基本上可以用到這把槍報廢爲止。
因爲槍管是特別的材料,又是以魔法塑形的方式打造而成,上面還刻印“堅固”法陣,強度是普通火槍的十幾倍,所以這把槍裝填的彈藥量是普通火槍的兩倍,配方也不同,爆發力是普通火藥的三倍,兩邊相乘,子彈的威力是普通火槍的六倍。
剛纔那顆被擊碎的果子長在一點五公里外的山坡上,對於普通的火槍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達到的距離,甚至很多小口徑的火炮都打不到那麼遠。
“可惜,你的那些老戰友現在都已經被變相地圈禁起來,要不然他們來我這裡,倒是可以恢復弗格森小隊的稱號。”拉佩說這番話,打的是感情牌。
“以後肯定有機會的,畢竟除了你以外,沒什麼人喜歡我們這種打冷槍的傢伙。”那個中年人看上去並不顯得很興奮,和海森相比,他絕對要理智得多。
“但願吧……如果他們能夠活着的話。”拉佩嘟囔道。
拉佩是故意的,中年人果然上當,立刻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六月份就要召開國民會議,我對此並不看好,在我看來,會議結束就意味着內戰爆發,如果國王這邊贏了,弗格森小隊一向爲他所忌憚,十之八九會被秘密處理掉,反正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全都是平民,他完全下得了手,也完全有理由這麼做。如果民衆那邊贏了,弗格森小隊身爲國王的親衛隊,你覺得會有什麼好結果嗎?”說着,拉佩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腦中不停思索着破解之法,但他絕對算不上聰明人,腦門上憋出來無數汗珠,卻什麼辦法都沒有。
“你能幫忙把他們救出來嗎?”中年人不由得把希望寄託在拉佩身上。
“恐怕很難,我只能對你說,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把他們從馬內弄出來。”拉佩很擅長許諾。
許諾和承諾是兩回事,拉佩如果對誰有所承諾,就會千方百計做到。許諾就不一樣,隨口一說,說過算數。
緊接着拉佩露出真正的意圖,神情異常凝重地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想辦法重建弗格森小隊,讓世人知道,曾經有這樣一支隊伍在最危急的時刻力挽狂瀾,差一點改變戰局的走向,可惜因爲統帥的愚蠢及因爲上面的打壓,被迫解散,結果導致整個戰爭的失敗。”
中年人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他被這番話感動,再加上拉佩剛纔說得那麼可怕,他的那些戰友凶多吉少,這愈發讓他有了一種使命感,打算要把弗格森小隊這個稱號延續下去。
“或許你還有可能把這支小隊發揚光大,甚至超越創建者弗格森少校,反正我肯定會支持你,譬如槍支的改造,你覺得什麼地方有必要再改,我就立刻動手。”拉佩繼續鼓動。
拉佩這麼說,完全是爲了讓柯林斯把弗格森小隊的那套東西毫無保留地拿出來。
拉佩打算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弗格森小隊。至於馬內那支重建的弗格森小隊,他不但沒興趣去救,還會暗中下手,或是借刀殺人,或者直接動手,反正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活着。
像這樣有用而又危險的隊伍,就算需要,也只能有一支,還必須牢牢地掌握在拉佩的手裡。
突然,一陣嗡嗡聲由遠而近。
拉佩隨手一抓,將一隻小精靈抓在手裡。
這隻小精靈是負責傳遞消息的,胸前掛着一根密封的管子,裡面塞着一張紙條。拉佩抖開紙條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
“那邊要出動了?”柯林斯問道。
“時間還早,因爲民衆的抗議,南方艦隊沒辦法拉壯丁,只能把原來的士兵和水手召集回來,同時他們還在收回船隻,這都需要時間。”
此刻拉佩已經沒心思練槍,雖然以對方的速度,想要出兵至少得等到月底,甚至有可能會拖延到下個月,他仍舊要佈置一番。
拉佩把槍塞進槍套裡面,往山谷口走去,柯林斯緊隨其後,他現在也是拉佩的直屬手下,地位和保羅齊平。
半個小時後,拉佩回到了塔倫。
在警察廳對面的旅店內,漢德和西爾維婭早已等候在那裡。
“你怎麼回來了?”拉佩衝着西爾維婭問道。
“那邊已經沒問題了,原本以爲沒用的連發彈居然立了大功,炸死一百多名水兵,十幾個軍官。”西爾維婭連忙表功。
“很不錯,你到維恩那裡領兩萬比紹,這是給你的人獎賞。”拉佩從不吝嗇。
“我的人還發現一件事,那些水兵好像在拆戰列艦,似乎在把能用的東西集中起來。”西爾維婭又報告道。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好半天才自言自語道:“看來他們打算湊幾艘戰列艦出來。”
“這就麻煩了,我們的火炮對付排槳船還行,對付戰列艦恐怕有些勉強吧?”
西爾維婭一臉憂慮。
以前西爾維婭只是拉佩的女人兼保鏢,她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替她哥哥報仇,她已經得到需要的功法,拉佩的成敗和她沒太多關係。現在情況不一樣,西爾維婭接手她哥哥的人馬,身上的壓力大得多,和拉佩是榮辱與共,沒辦法不擔憂。
拉佩反倒顯得很平靜,道:“我根本不會和他們硬碰硬。”
其實拉佩早就有了對策,對方是一艘戰列艦還是幾艘戰列艦,在他眼裡根本沒什麼區別。
“漢德,你去召集那些海盜,告訴他們,履行協議的時候到了,按照當初的約定,他們得幫我牽制南方艦隊的進攻。”拉佩命令道。
“他們肯定會出工不出力,這幫傢伙都是滑頭。”漢德對那些海盜很不屑。
剛回到塔倫的時候,漢德還沒這樣的感覺,海盜在他眼裡還是挺可怕的,但是自從接連打敗那些海盜,而且越來越多的海盜投奔過來,他的心裡就再也沒有對海盜的恐懼。
“我根本就沒指望他們能幫忙,把風聲放出去就行。你告訴他們,襲擊運輸船或通勤船、攔截負責通訊的鴿子,這些都算是功績,或者偷襲沙利爾,在軍港外面佈設水雷,破壞軍港內部的設施,也同樣是幫了我大忙。只要他們能夠證明是自己做的,就可以從我這裡兌換相應的好處。”拉佩把條件放得很寬。
“這招高,那幫傢伙啃硬骨頭恐怕不行,但是讓他們搞這種零零碎碎的勾當卻是一流。”漢德很清楚這一點,他是在拿自己作比較。
當初漢德還是扒手的時候,經常被以前的老大派去參與一些搶劫行動,他不敢,也沒能力衝到前面打打殺殺,但是讓他放火、吹煙、撒釘子或絆馬腿,他做得絕對起勁,而且也很順手。
“明白就好。”拉佩喜歡聰明人。
突然拉佩想起來一件事,問道:“裝備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可不想再玩分裂複製。”
“很不錯,那羣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技師確實有兩把刷子,只是以前不肯好好幹活,我當着他們的面宰了兩個鬧得最兇也最傲慢的傢伙,他們立刻就變得非常聽話,再加上我壓了任務給他們,他們立刻都學會了動腦子。”漢德連忙回答,緊接着又道:“我正有一件東西要給您過目。”
說着,漢德從腳邊拿起一隻狹長的手提箱。
其實拉佩早就注意到這口箱子,從尺寸來看,應該是一把槍,打開一看,果然如此。
箱子內確實有把槍,南部式賓尼步槍,不過這把槍又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如果說拉佩手裡的那把槍是貴族,以前的南部式賓尼步槍是中等階層,重槍管賓尼步槍是苦力,那麼眼前這把槍就是乞丐。
拉佩設計賓尼步槍的時候,已經儘可能簡化每一個部件,直槍托,沒有任何弧度,簡易到極點的扳機和擊發裝置。
而眼前這把槍更加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這把槍沒有槍托,只有一根“L”形鐵片可以抵住肩頭,槍身四四方方,由三片木板疊合而成,槍機是最複雜的部分,原本用失蠟法精密鑄造而成,現在變成鐵板衝壓,就連扳機都變成一塊弧形鐵片。
“現在軍械廠全力製造這些部件,特別是槍管,組裝的工作全都包給那些家庭主婦,組裝一把槍給十枚比紹,這段日子已經制造了六千多把。”漢德得意地說道。
“船呢?”拉佩更關心的是炮船,現在他對排槳船已經一點興趣都沒有。
“已經有二十艘了,不是左、右兩個船體,中間又加了一個,炮位採菱形佈置,炮架可以旋轉,所以現在前方和後方的火力足夠了。因爲船體當中有很大一塊空間,所以又插了兩根桅杆上去,現在遠航也不成問題。”漢德連忙報告。
“二十艘不夠,讓他們超時加班。”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按照他的計劃,至少要有三十五艘炮船才行。
漢德這纔想起有事忘了說,道:“廠長提議,乾脆把炮艇也這樣改一下,中間塞三個船體進去,可讓浮力增加一點五倍,還可以加一根桅杆。”
“那不成了筏子?”拉佩翻着白眼。
不過轉念一想,拉佩又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他原本就沒打算玩正面戰,那些炮艇靈活性絕佳,用它們來騷擾,肯定沒有問題。
“好吧,就這麼做。”拉佩點頭同意。
第十五集
內容簡介:
拉佩使出大絕招攻打南方艦隊,接着趕回沙利爾執行狙擊計劃,可在這敏感之際,卻有一位斗篷客來找拉佩密談,來者是誰?密談的內容爲何?
拉佩在南方造成的一連串動盪震撼馬內高層,國王派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來向拉佩下達旨意,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暗示中,拉佩驚訝地發現國王的底牌!
爲了解開幸運金幣的詛咒,拉佩一行人冒險前往迪莫勒,他們會遭遇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