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盾牌進去的奚人武士很快又被拖了出來,在洞口留下一串血跡。
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小洞,後腦上也有一個小洞。
盾牌上也是有洞的,很狹小。
奚人的盾牌是木製的,外面裹了一層厚厚的皮子,再外面還有一層氈布,就算是彎刀劈砍在上面也不會將盾牌劈開,就算是隋人兩石的硬弓射出來的破甲錐也別想穿透盾牌,奚人中力氣最大的武士用足力氣也只是勉強能用彎刀將其刺穿一點,要知道那厚厚的氈布和皮子根本就不着力,更別說捅穿盾牌後還要捅穿一個人的頭顱。
人身體上最堅硬的地方,就是頭骨吧。
就在外面的奚人在詫異,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女怎麼會有這麼大力氣將盾牌刺穿頭骨刺穿的時候,山洞裡的某人也在端詳着手裡的匕首,微微驚奇。
他臨行前紅佛姑姑給他的包裹裡,有一柄匕首。紅佛說那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刃,李閒當時還開玩笑問是不是就像韋小寶的匕首一樣牛叉。現在李閒終於知道這匕首有多犀利了,他咧開嘴笑,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放肆的一塌糊塗。
又多了一件保命的利器,他怎麼會不開心。
鑽進山洞裡,李閒不會傻到認爲奚人不會發現不了。這山洞口狹小一次只能通過一個人纔是他最看重的地方,靠着他身上諸多的小手段足以保命。當然,李閒也在賭博,他賭的是男人的劣根性。
當得知一個山洞裡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少女,而且這荒山野嶺的你就算強-暴她虐待她折磨她都不會有人管,只怕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抵擋不住這種誘惑,都想一展雄風梅開二三四五六度也不一定。
如果是李閒自己,說不得他都會鑽進來試圖找個樂子。
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再大一些纔好。
李閒聽說過很多次人在沒有退路的時候會爆發出超乎想象的抗爭能力,一些平時不敢應對的危險在沒有退路之後也會勇於面對。歷史上不乏背水一戰破釜沉舟這樣的經典戰例,雖然那些事聽起來並不如何靠譜。經典之所以能成爲經典,就是後面的人模仿的多了卻幾乎沒有人成功。
李閒總覺得那些經典能成功,有很大運氣成分在內。
他一直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但今天顯然不怎麼好,不然也不會上山射個野物就會攤上這麼大一坨麻煩。他是一個惜命到人神共憤地步的傢伙,所以很不喜歡面對這樣可能連全屍都留不下的危險。他退入山洞裡當然也不是狗屎的打算背水一戰破釜沉舟,而是因爲這個山洞有兩個出口。
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給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
那是英雄這類奇特生物乾的事,李閒不認爲自己有那個魄力。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從山洞的另一個出口逃走,是因爲他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這裡還有別的出路。如果他立刻逃走的話,奚人追進山洞也會沿着另一個洞口追出去。李閒還是跑不了,所以他才留下來以一個女子的姿態抵抗的強烈一些。
真的,他甚至想捏着鼻子發出幾聲銷魂的驚呼來着。
他在等奚人放棄耐心。
當一個香噴噴甜滋滋的誘餌擺在那裡的時候,奚人總要盡力來嘗試將誘餌吞下去。可是,當他們發現得到誘餌會損失很大,大到讓他們不得不放棄的時候,也就是李閒準備跑路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應該會放火來燒吧?
李閒一邊把玩着匕首一邊想,奚人真歹毒,肯定會想用煙把我嗆死。
是啊,某人臉皮真厚,比歹毒還厚。
第三個死在李閒手裡的是一個頂着盾牌,也頂着一個隋軍鐵盔的奚人。但他還是死了,一點也不比前兩個人慢。
他的傷口在眼睛上,一隻眼球已經爛掉了,匕首從眼睛刺進去,還在眼窩中攪動了幾下。眼珠已經被絞碎,還有他的腦子裡也被絞的粥一樣。用白色的濃稠的東西從眼窩裡往外流,和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別樣殘忍的顏色。
他是進到那個逐漸開闊起來的地方後,露出一隻眼睛窺視的時候被李閒刺死的。至於在眼窩中攪動倒不是李閒有那麼恨的心,而是這奚人武士被刺中之後下意識的握住了李閒的手。兩個人爭奪匕首,轉啊轉的,那奚人最後軟軟的倒了下去。
就這樣,直到第六個奚人的屍體被拖出來之後,答乞再派人往裡鑽的時候,那些奚人武士已經沒人願意去領那三十隻羊的賞賜了。之前還在羨慕嫉妒恨,現在卻只剩下了慶幸和憐憫。
答乞咬了咬牙,將賞賜從三十隻羊增加到十匹馬,再加十頭牛!
可惜,沒人認爲二十個畜生的命比自己的命金貴。
答乞很憤怒,憤怒於自己族人的膽小,憤怒於那個少女怎麼這麼大的勇氣一連殺了六個人。要是放在平原上,那六個壯漢能把她撕成碎片!可是洞口太狹小了,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那個少女就算再柔弱,靠着她的腕弩,她手裡還有一柄鋒利的刀子,一時間真的很難攻進去。
“埃斤,若是您真的想要那個女人,咱們就堵住洞口,餓她三五天再進去吧。現在這麼往裡衝,死的人太多了。”
一個武士小心翼翼的勸着。
答乞怒道:“白癡!三五天?就算霫人沒有發現咱們,那麼久摩會沒回去他們的人也會趕過來。都是你們廢物!大埃斤下令在弱洛水邊上殺死摩會嫁禍給霫人,追到這你們卻連摩會的影子都沒看到!抓着歐思青青獻給大埃斤或許他還能原諒我,不然你們想想,真要是被霫人和契丹人結盟,大埃斤能輕饒的了你們嗎!”
他憤怒的吼道:“二十匹好馬,一百隻羊!誰抓住歐思青青,我封誰爲土屯!”
土屯是一個很大的官,當然,答乞封的土屯和突厥王庭封的土屯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一百隻羊?”
李閒憤怒了。
媽的,那個老巫婆要是聽見你們這麼貶低我,還不得跟你們玩命?她可說我是大隋的終結者來着,是能開創好幾百年盛世的偉人。操!一百隻羊就想換我的命了?這次答乞的喊聲比較大,所以藏身在洞口裡的李閒聽得很清楚。他對於那個奚人首領給自己明碼標價一百隻羊這樣的無恥行爲十分氣憤,後來想到那個奚人首領是把自己當成歐思青青他這才心理平衡下來。
我要是自己走出去,他給我一百隻羊嗎?
李閒並不是真的憤怒,他只是有些無聊。
奚人暫時還沒人敢衝進來,他坐在地上等待着下一個勇士。
李閒聽到一些細微的卻熟悉的聲音,他猛的起身往岩石上貼。就在下一秒,幾支羽箭射進來擦着他的衣服飛了過去。若不是李閒對弓弦的聲音已經有了一種近乎於本能的反應,只怕這幾支箭就能在他胸口上開幾個血洞。
緊接着他就聽到那奚人首領在洞外的怒斥:“誰讓你們射箭的!”
“不讓她閃開,我們怎麼進去啊……”
有人辯解着,然後李閒發現自己必須要走了,就算奚人不放火用煙來薰他,他也必須要開始跑路了。
他發現草原人遠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明,他只想到了放火,而奚人則想到了木頭的另一種用法。
一根被削尖了的長長的木棒伸進洞口裡一陣亂捅,然後手持木棍的人一邊捅一邊往裡爬。他後面的人也是這樣,避開前面的人胡亂的往前捅着。
洞裡面雖然寬敞了不少,但李閒想不被捅着顯然也很難。
奚人就不怕把嬌滴滴白嫩嫩如花似玉的我捅死?
李閒氣急,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打開,小心翼翼的將包裡的白色粉末灑在地上,然後他快速的跑向山洞的另一個出口。這個山洞很深,足有二里左右,天然形成,再往裡更加的寬敞,不過到了另一個出口的地方又是驟然狹小了下來,是巖壁上的一條縫隙,成年人勉強能擠出來。
李閒出來之後,快速的砍斷了一些枯枝堆在縫隙外,然後將其點燃。再次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他捂着鼻子將裡面的粉末灑在火上。騰地一下子,一股濃烈的白煙從火堆上冒起來。被山風一吹,白煙順着那縫隙鑽了進去。
那個洞口的毒藥最少能放倒二十個壯漢,而這個洞口飄進去的毒煙在散盡之前,山洞裡追過來的人別想靠近,來幾個死幾個。
李閒點燃毒煙之後離開洞口,沒有撒開腿狂奔而是甩出一條繩索纏住一根樹杈,爬上大樹之後他再次甩出繩索纏住下一棵大樹,就這樣,盪鞦韆一樣在樹木上漸漸的遠去。直到累得雙臂已經痠軟的擡不起之後,他才坐在一根樹杈上休息了一會兒。
奚人一旦發現人不見了的話一定會搜山,血騎的營地離這裡才十幾裡,如果被奚人發現的話難免一場惡戰,李閒可不想讓血騎的人倉促間戰鬥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他就靠在大樹上休息,一直到肚子裡咕咕叫纔想起從早晨到現在自己還沒有吃過東西。他並沒有攜帶乾糧,雖然他也沒打算午飯前趕回營地,但如果沒有遇到歐思青青他可以放心點火來烤食抓住的野物,現在他卻不敢點火,那樣奚人很快就會循着煙找過來。
想到這裡的時候李閒忽然發現的運氣並不是很差,如果沒有遇到歐思青青的話,他中午肯定是要點火做飯的,一樣會將奚人騎兵引過來。爲了不暴露蹤跡,奚人肯定不會心善放過他。突然被奚人騎兵追殺,那樣的話自己未見得能這麼從容的逃出來。
靠在樹幹上,李閒笑了笑。
照這麼看來,歐思青青帶給了自己好運氣呢。如果沒碰到她的話,說不定自己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奚人騎兵亂箭射死了。
歐思青青
李閒嘴角上的弧度漸漸平直下來。
她逃了嗎?
她爬樹那麼快,應該逃了吧?
李閒嘆了口氣,心說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些。一千騎兵,看朝自己追來的也就不到一半的人馬,另一半肯定是朝着歐思青青追過去的。她一個女孩子,在這樣的雪地裡跑步了多久就會沒了力氣。她是契丹一部首領的女兒,想必落在奚人手裡一時間不會被殺死,不過下場只怕比死還要不如。
會吐蜘蛛絲的兔妖是個松鼠,她一定逃得掉。
李閒在心裡安慰自己,卻發現根本就不可能讓自己相信。就算她上了樹,奚人難道就看不到她了?一陣箭雨射過去,她還能藏得住?
希望她那個答朗大哥先找到她,希望!
李閒深深的吸了口氣,想站起來繼續跑路。
忽然一道狹細的白影迅如閃電般撲了過來,眨眼而至,就停在與李閒的同一根樹枝上盯着他,虎視眈眈。
“小灰灰?”
李閒撇了撇嘴:“我把你-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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