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生這個念頭時,小鬍子就忍不住感覺頭大,原始苯教的很多古老儀式祭祀乃至秘法,都和屍體有緊密的關係,一具屍體本身沒什麼,對活着的人構不成什麼威脅,最多隻是恐慌,然而經過秘密手段的處理,就變成很要命的東西。
這具腐敗了一半的屍體就在前面不遠處,晉普阿旺拋出的手電落在屍體附近,光柱貼着地面放‘射’出一部分光線。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都貼在一座凸出的石像側面,他們緊盯着腐敗的屍體,但屍體已經一動不動了。毫無疑問,之前他們聽到的很輕微的沙沙聲,就是這具屍體的衣服和地面摩擦而產生的。
晉普阿旺捏了小鬍子一下,他們的心思此刻轉的飛快,有些時候即便知道危險,但人還不得不出去拼,因爲坐等和逃避只會讓危險繼續擴大。他們配合的很默契,幾乎同時從石像後面跳出來,迅速的分開,朝前撲過去。
但是這一次出擊剛剛開始,也就是在小鬍子和晉普阿旺躍出去的同時,他們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像要崩裂一般的晃動了一下,緊跟着而來的,是鋪天蓋地般的情緒,這種情緒非常的不善,莫名其妙的讓人產生很強烈的憤恨和屠戮的衝動。
情緒一產生,小鬍子就知道那種影響他們情緒的‘波’動源頭又出現了,這種影響的力量非常強,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這種人都要強行控制自己,情緒的失控導致他們動作再一次遲緩。小鬍子緊緊捏着合金管,眉頭緊皺,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是意志不太堅定的人,此刻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這裡突然就出現一具屍體,讓兩個人都覺得,被影響的根源就在屍體上,所以在控制情緒的同時,他們還拼命的想着對策,因爲無法分辨出除了情緒被嚴重影響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危險狀況,所以暫時不能想出相對完善的對策來。小鬍子有意的在石頭上重重的撞了一下,覺得只有這種撞擊才能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他隨即就想着,如果沒有辦法的話,只能先把屍體徹底燒掉,然後見機行事。
晉普阿旺可能也是這樣的想法,他在中途頓住腳步,躲在石像後面,取出一塊固體燃料,隨即點燃了就拋出去,微微開始燃燒的燃料和手電一樣在半空打着滾,晉普阿旺拋出去的準頭很足,燃料準確無誤的落在屍體身上,但是隨即就翻滾着掉到了地面。小鬍子微微喘了口氣,飛快的把身體幾乎貼緊地面,然後向前移動了幾下,伸出手裡的合金管,想把燃料挑到屍體身上,讓燃燒更快速充分。
燃料燃燒的很迅速,火光隨即就旺盛起來,小鬍子收回合金管的同時,感覺餘光的範圍內有什麼東西。緊接着,他就看到屍體旁邊的石壁上,有一個深深的凹陷,長滿了很厚的苔蘚,火光貼着地面燃燒,映照出凹陷的內部,彷彿有一雙‘腿’。
這雙‘腿’的顏‘色’幾乎和苔蘚的顏‘色’一致了,但在光線比較充分的情況下,小鬍子還是能夠分辨的出來,他的動作隨着這雙‘腿’的出現而改變,單手一撐,整個身體就騰空翻到了一旁,不等完全落地,手裡的合金管已經呼的刺了出去。
“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了死寂,這聲尖叫如同一道魔音,可以切割人的思維意識,聲音的分貝並不大,卻像要刺穿人的耳膜一樣。小鬍子的心神驟然間劇烈的震‘蕩’,幾乎不能自己,連手裡的合金管都差點甩手扔出去。
這在過去是很難想象的事情,晉普阿旺也動了,但他顯然同時受到了這道尖叫聲的極大影響,像一頭被麻醉槍打中的熊一樣。
小鬍子強忍着就地滾到一旁,他終於找到了影響的來源,燃燒的火光越來越旺盛,但濃烈的白煙仍然遮擋了一部分視線。他只停頓了幾秒鐘,就再次出手。
那個深深的凹陷裡一定躲着什麼東西,很可能是人,否則不會有一雙穿着衣服的‘腿’。隨着小鬍子第二次出手,尖叫聲又發出,但這一次的音量小了很多。
小鬍子堅韌的意志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依然在受極大的影響,卻極力的克服。與此同時,晉普阿旺也撲了過來,一左一右的包抄這個石頭上的凹陷。當小鬍子的合金管一刺向前,幾乎要‘插’入凹陷的時候,燃燒的火光映照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讓小鬍子停了一下,因爲他看的出,這是一張‘女’人的臉。這張臉上佈滿了驚恐和憤怒,她可能也發現自己被兩個人左右‘逼’住了,不再躲藏,直接從凹陷裡撲出來,不顧熊熊燃燒的火焰,直接就把那具屍體上燃燒的燃料拍到一旁。
她使勁拖着這具腐爛了一半的屍體,退到了牆角旁,這樣的舉動就像一個弱小無助的‘女’人在遭到嚴重威脅時所產生的一種本能的反應,這具屍體不知道是什麼人,但這個‘女’人很在意它,她退到了牆角之後,甚至把屍體藏在自己身後。
這個地方出現了活人,讓小鬍子始料未及,而且幾秒鐘之內,小鬍子就進行了詳細的觀察和判斷。這個‘女’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她穿着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但隱約能看得出,距離現在這個年代有點遠。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就是這個‘女’人的年齡,讓小鬍子猛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和晉普阿旺並沒有放鬆警惕,只是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唐月?”
小鬍子目前掌握的情況中,德國人,藏人,有背景的隊伍,是確定知道儺脫次的,而且根據甲央老人的講述,這些人裡唯一的‘女’人,可能就是那個笑起來有兩個淺淺酒窩的北京‘女’孩。這個北京‘女’孩的年齡從甲央老人以及牛皮包內的人員名單可以確認。
小鬍子的推斷應該是有道理的,唯一疑‘惑’的,就是當年那支有背景的隊伍,已經被朗傑他們‘弄’死在了距離山口很近的地方,她怎麼可能又出現在這裡?
在這種情況下,小鬍子只能試探着叫出唐月這個名字,如果對方不是,就不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對方是,那麼她的反應應該很強烈。
果然,隨着小鬍子叫出這個名字,縮在牆角的‘女’人頓時就愣住了,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臉龐上,她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像是在做夢。
這些舉動頓時讓小鬍子覺得,她就是唐月,就是當年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北京‘女’孩。
“你們......是誰?”在經過了長達兩分鐘的遲疑和極度的不敢相信之後,這個‘女’人終於開口了:“是......是科裡的同事嗎?”
她說話已經有些僵硬了,但依稀可以聽出一股淡淡的京味,她一開口,小鬍子就知道她所問的意思。毫無疑問,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唐月的話,那麼她之前隸屬於一個有背景的部‘門’或者機構,估計在她的印象裡,除了她的那些同事,沒有人會找到這裡,也沒有人會知道她的名字。
但小鬍子沒有信口胡謅,否則這個‘女’人隨口問幾個常識‘性’的問題,就會讓他答不出來。
“不是。”
“那你們......”這個‘女’人說了半句,突然就不說了,她抱着那具屍體,低低的說:“他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彥國,你說呢?”
這樣的場景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一個‘女’人抱着一具屍體,彷彿在和對方對話。這好像是她的習慣,否則的話,在這樣的地方,常年的閉口不語,語言功能將會極度的退化。
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頓時無言,他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看着這個‘女’人抱着屍體喃喃自語。
一直過了幾分鐘,這個‘女’人才放下屍體,對小鬍子說:“我不認識你們,但你們知道我的名字,可能也知道我的來歷,我是唐月。”
她就是唐月!
小鬍子儘管有了猜測,但聽到對方親口承認的時候,心裡的疑‘惑’就頓時高漲,隊伍都死在了山口前,唐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這裡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了,只有我和彥國兩個人。”唐月彷彿絲毫沒有把這具屍體當成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她和屍體挨的很近,說:“很長時間了,彥國的情況一直很不好,那些‘藥’不管用了,我得時刻照顧他......”
這些話絕對是神經病才能說出的話,然而唐月看起來很平靜,而且她的心思讓人感覺可怕,小鬍子剛剛想到神經病這個詞的時候,唐月就慢慢的說:“不用懷疑,我很正常,如果當你被迫滯留在這裡很久很久的時候,你會珍視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但這裡沒有,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我只能珍視曾經擁有生命的彥國,他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鬍子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個‘女’人了,她看上去柔弱單薄,對突如其來的危險會顯得驚恐失措,然而她的意念又是如此的強大,抱着一具腐爛的屍體,就像抱着自己的愛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