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衣沉默,想起大總管府裡衆多魔屍橫陳火中的悽慘情狀,黯然道:“看着眼前如此寧靜平和的氣象,聯想到江湖上暗潮涌動的隱患,怎不使人憂心忡忡?再說,我臨出師門時,答應過師傅他老人家,儘量不傷人命。可是,從那‘太湖幫’的惡頭陀算起,到‘九幽門’的魔屍,短短几日竟是害了甚多生命,心中之煩躁又豈是一句‘弱肉強食’所能形容?”
“大丈夫事當從權,當時情形緊迫,又怎能怪你?”田馨兒看他悶悶不樂,哄勸道:“好啦,我們不說這些了。喂,咱們出去轉轉,今天的天氣正適合郊遊,本教主給你個美差,好好的陪陪‘江湖第一美人’去踏秋遊玩。鐵護法,你可要珍惜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哦。”
“鐵大哥,我也去。”冷青噔噔蹬從樓裡跑上擂臺,扯住田馨兒衣襟,舔着笑臉道:“仙女姐姐,把冷青也領着出去玩吧?我在‘血劍門’聽師傅和潘爺爺在聊什麼‘九幽門’的事情,簡直無聊極了,冷青都聽得快要睡着啦,便偷偷跑出來找鐵大哥。”
若是寧二河和蔡一耳等人如此不識時務,田馨兒早一個凌厲的眼神殺過去,令對方知難而退。
但冷青不一樣,這小孩不僅和鐵青衣關係匪淺,如今更是靈丘大師的記名弟子,可謂身份端的了不得,兼之一句“神仙姐姐”更是大合美人芳心。
田馨兒嬌笑道:“那還等什麼呀?冷兄弟,咱們這就走吧?”
二人歡天喜地的牽手下樓,鐵青衣無奈,只好搖搖頭,吩咐夥計去“血劍門”知會顧七娘一聲,告之冷青和自已在一起,隨後跟着兩人下樓。
三人剛剛步出‘魁元樓’,蔡一耳、寧二河、嶽彪三人正站在樓外恭敬等候。看到鐵青衣和田馨兒,一齊躬身問禮。
三人一直呆在‘血劍門’總舵,靜候鐵青衣。只道他這幾日旅途勞頓,正在休息,是以誰也不敢擅自打擾。
直待用過早飯,聽‘血劍門’弟子稟報,才知道鐵青衣人在“魁元樓”。又恰好遇見冷青要出門尋找鐵青衣,三人便帶着他急急忙忙的一起趕了過來。
來到“魁元樓”,幾人聞悉田馨兒與鐵青衣正在一起,各個心存忌憚,惟恐壞了田姑娘約會的興致,便遣冷青入樓一探究竟,三人則等在樓下避嫌。
卻說寧二河一眼看出冷青三人是想出去遊玩,心中掛牽着本門事宜,只盼諸人儘快啓程南下潤州,但又不好開口催促,臉上的表情不由顯出幾分焦急的神色。
鐵青衣瞧出端倪,笑問道:“寧兄可是爲那‘風神拳’一事而擔憂麼?”
“正是。”寧二河見問,乘機表明心跡,忙道:“公子,再有兩日便是家師誕辰,小人實在擔心風石那廝前去搗亂,恐怕本門中人,無一是其敵手。”
鐵青衣道:“寧兄不要心焦,此事我早有安排,大可放心。”
鐵青衣本想說出風石現在人已到了金陵,想了想還是沒說。
不過,憑着風石的武功,鐵青衣料想,他一人脫身魔屍的圍攻,諒非難事。
“有公子這句話,寧二河就放下一百二十個心啦。”寧二河喜滋滋道:“敢問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冷青道:“我們正要和仙子姐姐出去遊玩,你們去不去呀?”
嶽彪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瞄向美人教主。
田馨兒笑道:“好呀,大夥都去。”
蔡一耳和寧二河去牽了馬車過來,先請鐵青衣和田馨兒上車。
見冷青也欲要跟着上車,蔡一耳忙道:“冷兄弟,你去寧大哥那輛馬車。”
冷青氣鼓鼓道:“我要和鐵大哥一車坐,我還要和他說話吶。”
蔡一耳連連使眼色,示意冷青不要妨礙鐵青衣兩人談情說愛。
冷青覺得奇怪,大聲道:“蔡大哥,你怎麼了?擠眉弄眼的,莫不是眼裡吹進了沙子麼?”
蔡一耳的臉色極是難堪,好在此時,車廂裡的鐵青衣道:“蔡兄,你讓冷青上來。”
蔡一耳連忙應允一聲,掀起車簾,正要拉冷青上車,忽地瞥見田馨兒黑着一張俏臉,正怒目瞪着自己。
蔡一耳登即心裡一激靈,討道:“這要是讓冷兄弟上了車,田姑娘日後自不會和冷兄弟一般見識,但對老蔡可就不會客氣啦,說不準暗中怎麼找自己毛病吶!”
這麼一想,哪裡還敢讓冷青上車?
蔡一耳忙不迭收回手,跳下車,一把抱起冷青,幾步就送到寧二河和嶽彪的車上,貼着冷青的耳邊,小聲道:“冷兄弟,你可別沒有前後眼,人家可是要親熱哩,你在旁邊就不覺得尷尬嗎?”
冷青再不懂事,也隱約明白了幾分,心中雖是老大不願意,卻老老實實的坐着未動。
蔡一耳鬆了口氣,跳上馬車,親自駕轅,馬車緩緩啓動。
田馨兒探出頭來,笑靨如花,伸手拍了拍蔡一耳肩頭,嘉許道:“你這人伶俐幹練,才堪大用,回頭本教主給你在‘美人教’裡安排個職位,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蔡一耳迷愣了一下,渾不知‘美人教’是何門何派,以他“千里順風耳”的廣博閱歷,也是首次聽聞。不過,馬上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回頭致謝。
田馨兒嫣然一笑,坐回車廂裡。
蔡一耳豎起兩耳,忽聽車廂內鐵青衣壓低聲音說道:“田姑娘……,你……,你做什麼?”
又聽田馨兒吃吃輕笑:“甚麼田姑娘?要尊稱田教主,嘻嘻……,小白袍,又不是第一次了,在‘仙雲客棧’你不是已經親了……。”接着,車廂裡響起鐵青衣“嗚嗚嗯嗯”的含糊不清聲。
蔡一耳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輕輕揚起馬鞭,駟馬高車徐徐而行。
時值江南八月,沒有了七月烈日的炙烤,微風多了些宜人的清涼。
陽光溫馨恬靜,輝映着道路兩旁田野裡遍地金黃。
那景象,與春日輕漾盛開的漫山紫紅相較,又別有一番風韻。
嶽彪和寧二河長久奔波江湖,難得有此空閒遊山玩水。
尤其寧二河這段時日爲了門中的事情焦頭爛額,此刻得了鐵青衣保障,一下子放開心懷,頓覺周身輕鬆,心情格外高興。
一路上,二人和冷青坐在車轅上談笑風聲,指點四下風景如畫,好不快活。
漸漸日已過午,路上本來還有三三兩兩郊遊的人馬,也都返程轉回城內方向,蔡一耳方欲請示鐵青衣是否也跟着回城。
忽然,只聽冷青指着前方,叫道:“呀,嶽大哥你們看,好美。”
蔡一耳三人放眼望去,只見一條小路直通一灣塘水青碧。
塘前,稀稀落落的樹木掩映着一道小橋的扶欄。
扶欄岸邊,垂柳枝葉隨風飄拂,露出一角涼亭。
這時,田馨兒也探出頭來看,臉色潮紅的嬌聲說道:“蔡一耳,到那裡瞧瞧去。”
蔡一耳得令,吆喝一聲揮起馬鞭,將馬車趕上小路。
車輪轆轆,走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遙見小亭中已有一簇人馬正在休息。
亭前卓然而立兩個白衣金靴的青年,俱都青帕包頭,氣勢不凡。
看見蔡一耳兩輛馬車迤邐而來,其中一個迎上前,喝道:“我家大人正在此地休憩,閒雜人等不得冒犯,請各位繞道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