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啓林在礦區裡接到成佑赫的電話,察覺到事情不對之後,就連夜逃出了礦區,讓一個下夜班的工人把他送到了山下,原本按照尤啓林的想法,是準備回到集團那邊,自己把事情跟薛仲元說清楚的,多年來,尤啓林始終自詡爲集團元老,感覺自己也是能跟薛仲元對上話的。
尤啓林打定主意之後,當晚就想着連夜離開這邊,但是從道路上沒走出多遠,就發現礦區那邊下來了不少車追他,最終只能鑽到了路邊的一個草垛裡躲藏了一宿,深秋時節的夜,雖然不如凜冬季節寒冷,這一宿的時間,在讓尤啓林相當難受的同時,也把他凍明白了。
尤啓林不傻,自然也知道那些從礦山上下來的車,全都是找他的,以他在長天集團工作了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但凡跟薛猛這個二世祖沾邊的,就幾乎沒有好事,而李靜波跟薛猛之間的矛盾,在集團內部更是人盡皆知。
最主要的是,薛仲元這個人相當護犢子,這麼多年李靜波跟薛猛鬥來鬥去,雖然薛仲元明面上的態度,都是公平公義的,但仔細一琢磨,似乎還是對薛猛的偏袒更多一些,這也難怪,畢竟薛猛是親兒子,薛仲元作爲老子,不疼他還能疼誰呢?也正是因爲這種對小兒子過分的寵溺,也讓薛猛如同蜀漢後主劉禪一樣,爛泥扶不上牆。
拋去薛猛的身份不提,李靜波也是薛仲元的親女婿,地位絕對比尤啓林高,現在雙方的摩擦已經起來了,而他如果回到總部去把薛猛貪污公款的事抖出來,那麼在薛仲元看來,會不會算是自己站在了李靜波那邊?即便薛仲元不這麼想,但是自己參與進了薛家的內鬥當中,又會是什麼結果呢?
平素爲人老實本分的尤啓林蹲在草垛裡琢磨了一宿,也沒想明白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但絕對清楚,這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所以他在思慮再三之下,最終還是決定置身事外,不往這裡面摻和,自己畢竟也是長天集團的老臣,只要一直不露面,薛仲元也不可能去爲難他的家人,同時他也準備先躲一陣子,等薛猛和李靜波之間的事分出一個高下,然後他再去想辦法疏通其中的關係。
心中有了這種想法以後,尤啓林直到天亮的時候,纔在路邊攔下了一臺去城裡賣菜的農用車,把他捎到了縣裡,而且都沒敢跟家裡人聯繫,生怕會給他們帶來什麼麻煩。
……
當晚五點多鐘,尤啓林在一個不用登記身份信息的洗浴大廳裡睡了一天以後,溜達着在大街上找了一個小商店,用公共電話撥通了自己在老家那邊一個朋友的電話號碼,這個朋友外號叫丁三子,是尤啓林的一個初中同學,兩個人雖然一直有聯繫,但關係並不算很親近,尤啓林之所以給他打電話,一來是避免被人查到自己的下落,其次也是因爲丁三子這個人是個不務正業的老流氓,平時就自己孤家寡人一個,也算是帶混不混的那種,而且啥錢都賺。
“你好,哪位?”很快,對面就傳來了一道男聲。
“三子,是我,尤啓林!”尤啓林聽見丁三子的聲音,感覺心裡託底了不少。
“老尤?你這咋還用了一個外省的號碼給我打過來了呢?”丁三子略顯意外。
“先不跟你解釋這麼多了,我有件事,得求你幫個忙!”
“你說!”
“我在遼N建P這邊,遇見了一點事,你能不能想辦法過來接我一趟?”尤啓林在說話的同時,也在握着聽筒,目光發賊的打量着四周。
“啥事啊?”
“這事我跟你說不太清楚,也沒法跟你說,總之你如果能過來接我一趟的話,我給你報銷路費,然後再給你拿兩萬塊錢,行嗎?”尤啓林自從跑路之後,就沒敢用自己的銀行卡啥的,不過身上還有二十多萬現金,其中十五萬是之前洗錢的時候,薛猛給他的抽成,剩下的錢,則是他準備在第二天給工人們下發的工資,也在跑路的時候一同帶了過來。
“遼N離G肅這麼遠,你讓我咋接你啊?”丁三子聞言,語氣猶豫的開口。
“你不是有車嗎?開車來啊!”
“我那臺車是05年的捷達,現在跑二百公里的遠門我都不敢開着它,你還想讓我出省呢?而且你知道這一路上的過路費,還有車保養、加油啥的,得花多少錢嗎?”丁三子掰扯了起來。
“我明白了,你是嫌錢少,對吧?”尤啓林知道這時候才聽懂丁三子話裡的意思,沉默數秒後,繼續道:“這樣吧,我最多給你拿三萬,你要是能來,你就來!如果還覺得不夠,那就算了!”
“行!三萬就三萬吧!”丁三子本身就是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社會老油子,聽說能賺三萬塊錢,也就沒再深究尤啓林到底遇見了什麼事,話鋒一轉道:“現在我身上一共有二百多塊錢,肯定不夠加油保養啥的,要不你先給我轉過來幾千,我拿着當費用!”
“我不是說了嘛,我遇見了點事,沒辦法給你轉賬!你先找別人借,過後再還給他!”尤啓林解釋了一下。
“行吧,那我到了那邊,怎麼聯繫你啊?”丁三子無語的答應下來。
“從現在開始,我每天會給你打兩個電話!”尤啓林琢磨了一下,低聲開口。
“哥們,你這到底是出啥事了?我怎麼感覺這麼玄乎呢?我去接你,不能因爲這個事被警察抓了吧?”丁三子聽聞尤啓林這種宛若特務接頭般的聯繫方式,相當無語。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連殺雞都不敢,還能惹什麼大事啊?你抓緊想辦法吧,我明天上午再聯繫你!”尤啓林語罷,直接掛斷了電話,隨後在超市裡買了一盒煙,溜達着去了附近的一個餃子館,準備吃點晚餐,他之所以聯繫丁三子,並非是因爲自己沒辦法離開這個小縣城,而是知道薛猛目前正在找他,自己一個人心裡實在沒底,所以想要找一個丁三子這種“社會人”護着他點,同時在他漫無目的的逃亡路上,也能有個伴。
……
就在尤啓林這邊準備讓丁三子來遼N接他的同時,李靜波也在棲身的黑旅店房間裡,撥通了楊東的電話號碼。
“喂,小波!”電話接通後,楊東有點大舌頭的接通了電話,儼然是正在喝酒,而且沒少喝。
“哥,我沒打擾你吧?”李靜波發現楊東嘴都瓢了,笑着開口問道。
“沒事,我在呼市這邊談分廠的事呢,今天晚上這頓酒是跟哥們喝的,沒啥主題!”楊東解釋了一句,隨即反問道:“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算是吧,我想讓你幫我用市局的關係,查一個人的社會軌跡,確定一下他的位置!”李靜波直言開口。
“查人?你不是去遼西那邊,視察膨潤土礦區去了嗎?這事跟那邊有關係啊?”楊東知道李靜波跟薛猛不對付,所以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就找了僻靜的地方,認真問道。
“算是吧,昨天我到這邊以後,小馬出事了!”李靜波猶豫了一下,沒繞彎子。
“薛猛對你動手了?!”楊東提高了聲音。
“沒有!我跟薛猛之間,雖然有一堆爛腚.眼子的破事,但還沒到刀槍相向的地步,昨天我來了這邊之後,薛猛就去高速路口堵我了,當時我覺得事情不對,就讓小馬私下去礦區查了一下,但是他人被薛猛扣下了,而且他直到現在,也不承認這件事是他做的,現在我想逼他放人,就必須得抓住一些他的把柄以做掣肘,這個叫尤啓林的,手裡就掌握着薛猛的一些事兒!”李靜波並未隱瞞的對着楊東開口。
“這事,你想瞞着老薛自己辦啊?”楊東理解的點了點頭。
“我這次來建P的初衷,本來就是查薛猛的,但現在小馬出事了,我只能在下層運作,否則以薛猛的脾氣,我如果把事情鬧大了,他肯定會把對我的氣撒在小馬身上!”李靜波頗爲無奈的點了點頭。
“你自己跟薛猛掰手腕,真沒問題嗎?”楊東思忖半晌,對着李靜波問道。
“你放心,我們上邊畢竟有老薛壓着,薛猛雖然魯莽,但還不會傻到那種程度!我給他留着退路呢 ,他不會選擇魚死網破!”李靜波聽出了楊東語氣當中的擔憂,輕聲回了一句。
“好,這事我知道了,要查的人叫尤啓林,對吧?”
“對,他的戶籍地應該是G肅的,但具體的城市我不知道!”
“有消息之後,我儘快通知你!”
“……”
……
尤啓林在洗浴附近的餃子館吃過晚飯以後,又再度溜達了回去,他在礦山上跑路的時候,就想到了可能會有人用官方的手段查他,所以才找了一個不用登記身份信息,而且可以留宿的洗浴中心,準備在這邊等丁三子過來。
尤啓林在跟丁三子通完電話之後,心裡就變得踏實了不少,正如之前所說,丁三子以前也是個混子,雖然沒混起來,但社會經驗畢竟還是有的,身邊有這麼一個人跟着,總比自己瞎跑要強,但是令尤啓林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行蹤,恰恰就暴露在了那個跟他平素裡沒什麼交集,在他看來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紕漏的丁三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