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點。
L順口區,營順路。
“吱嘎!”
一臺霸道亮起剎車燈,緩緩停滯在了方成寄賣行門前,駕駛室的司機下車後,麻利的拽開了後座的車門:“方哥,你慢點!”
“呵呵,淨他媽整景,我才喝多點酒啊,還用你扶着。”畢方有些無語的斜了司機一眼,邁步下車。
“方哥,咱們臨走之前,我大哥特意跟我囑咐過,讓我無論如何,都得把你安全送回公司。”司機咧嘴一笑:“這次的事,如果不是你一份錢利息不要,出錢幫我大哥度過了這個難關,我們絕對不可能這麼快翻身。”
“說多了昂,我跟小包之間,已經是多少年的老關係了,現在他有困難,我能坐視不理嗎。”畢方沒當回事的打斷了司機的話:“行了,我沒事了,你快回去照顧你大哥吧,剛纔我走的時候,看見他把腦瓜子都紮在馬桶裡了。”
“呵呵,行。”司機態度恭敬的點點頭:“方哥,你的車,我安排人送回來了,一會就能到。”
“知道了,走吧!”
“哎!”
……
畢方打發走了霸道司機後,心情不錯的哼着歌,踱着四方步,走進了寄賣行內。
“方哥,你回來了!”寄賣行內,前幾天被羅漢一拳放倒的青年,臉上還帶着大片淤紫,看見畢方進門,十分殷勤的起身打了個招呼,這個青年叫做呂文洪,他的身份只是一個單純的業務員,並不像張興他們一樣,是跟着畢方混社會的,但呂文洪這個人比較會來事,所以畢方也挺喜歡他。
“嗯。”畢方點了點頭,看着空曠的大廳:“哎,下午小興給我打電話,說他在D東要賬回來了,我怎麼沒看見他人呢?”
“啊,那個……”呂文洪聞言,頓時語塞。
“怎麼,帳沒收回來啊?”畢方看見呂文洪的表情,略一皺眉。
“不是,那筆錢拿回來了,已經歸帳了。”呂文洪解釋了一句,隨後繼續道:“興哥在公司等你回來的時候,跟我聊天,知道了前幾天三合公司那些人,過來找你麻煩的事,所以就帶着小嶽他們,去洪水灣了。”
“這個渾小子,真能扯淡,三合那邊就是一羣小孩,想自己乾點事兒不容易,而且咱們也不差那點錢,嚇唬嚇唬他們得了唄,他咋還真找過去了呢。”畢方聽完呂文洪的話,有些無語,但也沒多說什麼:“算了,小興去一趟,給他們長長記性也好,三合公司的那羣小崽子,說話辦事鋒芒太盛,是有點欠收拾。”
“方哥……那個啥,興哥去了洪水灣,但是,好像沒幹過三合的人。”呂文洪低着頭,聲音宛若蚊子一般的迴應道。
“什麼?”畢方聞言一愣。
“興哥帶隊去了三合公司,但是對夥那些人,打架太猛了,興哥帶去的人,一半都掛了彩,他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被燙了一身水泡,車玻璃也被砸碎了兩塊,小嶽他們開着車,把興哥送到人民醫院去了。”呂文洪看見畢方鐵青的臉色,壓低聲音迴應道。
“他媽的,三合這羣人,是真有點不要臉了哈。”畢方說話間,他的沃爾沃V90也被人送了過來,畢方接過車鑰匙,隨手扔給了呂文洪:“開車去中心醫院,我過去看看小興!”
“好嘞!”呂文洪聞言,拿起遙控鑰匙,緩緩放下了店鋪的捲簾門,隨後一溜小跑,坐進了沃爾沃的駕駛位。
“吱嘎!”
呂文洪將車啓動後,剛向後倒了兩米遠,一臺出租車便斜着停滯在路邊,擋住了去路,呂文洪見狀,將車掛上空檔,按着喇叭催促了兩聲。
“咣噹!”
出租車的車門敞開後,楊東和羅漢邁步下車,直奔沃爾沃走去。
車內。
“我艹!”呂文洪順着倒後鏡,發現出租車內下來的人是羅漢和楊東以後,頓時頭皮發麻的暗罵了一句。
“怎麼了?”畢方聽見呂文洪的話,還以爲他是在倒車的時候,蹭到什麼東西了,於是本能回頭。
“踏踏!”
在畢方轉頭的一瞬間,羅漢已經兩步竄到了駕駛室的車門邊,呂文洪隔着車窗與羅漢對視一眼後,本能打算鎖車門,但爲時已晚。
“咣噹!”
羅漢伸手拽開車門,單手拎着呂文洪的後脖領子,直接將其拽到了車下面:“還記着我吧。”
呂文洪跟羅漢對視一眼,吞嚥了一下口水,沒敢吱聲。
看見呂文洪的模樣,羅漢咧嘴一笑:“記着我就行,立正站好了,我不動你。”
坐在副駕駛的畢方,看見羅漢拽走呂文洪的動作,伸手推開車門,作勢打算下車。
“嘭!”
楊東在副駕駛門外,一把將車門推了回去,隨後敲了敲玻璃,擺手示意畢方降下車窗。
“刷!”
畢方看見楊東的示意,思考了不到一秒,將車窗緩緩落下。
“畢哥,咱們又見面了。”楊東跟畢方對視一眼,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楊東,動了我的人,還敢來公司堵我,你有點不要臉了。”畢方看着窗外的楊東,強壓着火氣開口。
“畢哥,我不是過來堵你的,是來道歉的。”楊東笑容不減,抿嘴迴應道。
“道歉?!”畢方微微一怔。
“嗯,道歉。”楊東點了點頭:“今天晚上,你手下的人去了我公司,把話說的挺難聽,雙方一時沒談攏,而我的那些兄弟們,脾氣也不是太好,兩邊嗆了幾句,所以就動手了。”
“怎麼着,你這是打完架,害怕了?”畢方聽完楊東的話,開口問道。
“談不上害怕,但說句心裡話,我是真不想招惹你。”楊東不卑不亢的說完話,掏出了揣在懷裡的三萬塊錢:“畢哥,我知道這點錢,你可能看不上,但我能力有限,可以給出的賠償也不多,這筆錢,算是你手下的醫藥費,還有我們賠車的錢。”
“這是多少錢啊?”畢方看着楊東手裡沒有打捆的一摞錢,斜眼問道。
“三萬!”
“三萬塊錢,就想過來買我畢方的面子,你覺得夠麼?”畢方咧嘴一笑,面帶不屑的迴應道。
“畢哥,這錢你必須得收下。”楊東盯着畢方,彷彿命令一般的說道。
“我要是不收呢?”
“咔噠!”
畢方話音落,楊東的另外一隻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攥住了一把通體漆黑的大卡簧,彈開之後,銳利的刀鋒反射着街邊的霓虹燈的璀璨光芒,寒光凜凜。
“方哥,這錢,你還真得收下。”楊東攥着大卡簧,依舊笑眯眯的重複道。
“呵呵,你這趟過來,如果說是尋仇的,我能理解,說是道歉的,我也能理解,但你整了這麼一出,我還真有點看不懂了。”畢方看見楊東手裡的兩樣東西,不禁啞然失笑。
“畢哥,我能在這個時間趕過來找你,肯定是帶着滿滿誠意道歉的,但我能力有限,如果按照你的思路走,我肯定出不起你要的賠償,所以這個錢,你只有收下,我才安心。”
“怎麼着,我要是不收,你還打算攮我唄?”畢方看着楊東手裡的卡簧刀,饒有興致的問道。
“如果你逼着我得罪你,那我只能得罪的徹底一點。”楊東絲毫沒饒彎子,言語直白的迴應道。
“年輕人鋒芒太露,可不是一件好事。”畢方聽完楊東的話,坐在車裡沉默數秒後,輕聲迴應了一句。
“現在這年頭,狼都吃不飽,狗更不行。”楊東隔着車窗,將三萬塊錢擺在了畢方身邊的操作檯上,收起刀,神色恭敬的開口:“畢哥,你在社會上跑了這麼多年,是我的前輩,所以對你該有的尊重,我一點都不會少,但洪水灣的工程,我既然做了,你肯定也攔不住我,之前講好的一棵樹五百塊錢,等工程結束,我一分不少的給你送來,行嗎?”
“打傷了我的人,還過來搶我的活,你有點貪了吧?”畢方聽完楊東滴水不漏的一番話,笑吟吟的開口問道。
“畢哥,找你之前,我向別人打聽過,你攤子鋪的挺大,有沒有洪水灣的工程,你依舊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洪水灣的事,只要你點頭,這個人情,我會一直記着。”
“沒錯,我是不差這點錢,可這個年頭,誰會嫌自己賺的錢多啊?而且相比之下,你欠我的一個人情,好像更不值錢吧。”
“問題是除了人情,我現在還真沒有什麼能回報你的。”楊東同樣隨之一笑:“畢哥,擡擡腿,給我條路走,行嗎?”
“操,你他媽都拿刀把我堵在車裡了,我說不行,你能讓我走嗎?”畢方無語的迴應道。
“畢哥,謝了!”聽完畢方的回答,楊東重重點頭,認真迴應了一句。
“洪水灣的活,我可以給你,但絕對不是用這種方式。”畢方在手包內拿出煙盒,自顧點燃一支菸,聊天的語氣彷彿在訓斥自己手下的小兄弟:“找個機會,你給小興道個歉。”
“他去我們公司找茬,自己丟手藝捱了揍,你憑啥讓我們給他道歉?!”另外一邊,羅漢聲若洪鐘的開口問道。
“羅漢,話多了。”楊東聽完羅漢的話,語速很快的將其打斷,隨後對畢方略微點頭:“畢哥,十天之後,還在這個時間,我過來請你喝酒,除了道歉之外,我也真心想跟你交個朋友!”
“行了,你走吧,我還得去醫院,看看小興。”畢方話音落,伸手升上了車窗,一旁的呂文洪見狀,也拉開車門坐進車內。
……
楊東選擇放低身段過來找畢方,並不是因爲怕事,而是他感覺,自己沒必要惹上畢方這樣的一個麻煩,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像他們這種什麼都不是的小青年,能得到洪水灣這樣的機會,有多不容易,此時在劉寶龍的覬覦下,楊東是真的不想再惹上畢方這條地頭蛇,況且剛剛成立,尚在風雨飄搖的三合公司,也禁不起這麼多的風浪,楊東很珍惜這次機會,爲了讓三合公司平穩運行下去,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跟畢方談和,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沃爾沃離開後,羅漢有些煩躁的看着楊東:“咱們都已經賠他錢了,你咋還能答應畢方,要給張興那個傻逼道歉呢?”
“畢方話裡的意思,你沒聽出來啊?”跟畢方對話之後,楊東的心情格外放鬆,笑着問道。
“啥話,他不就是擺明了欺負人嗎!”羅漢梗着脖子迴應。
“呵呵,走,回家吧!”楊東咧嘴一笑,攬着羅漢的肩膀向路旁的出租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