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離開鑫發廠後,直接趕往了聚鼎公司,他到場的時候,前來勘查現場的警察剛剛離場,此刻公司大廳裡,家政公司的人正在收拾着昨晚被砸的一片狼藉的大廳,他也隨後上樓,在辦公室見到了老柴。
“遠哥他沒事吧?”楊東走進辦公室之後,首先問起了吳定遠的情況,因爲他昨晚抓走三蛋的事,就是吳定遠爲他扛的雷,所以這事他也一直惦記着。
“沒事,已經安頓好了。”柴華南喝着茶水,微微點頭,隨即反問道:“於家的事,你解決的怎麼樣了?”
“條件談好了,他們把開發項目的兩處廠區讓出來,鑫發廠的事,他們也不摻和了。”楊東直言作答。
“條件還可以,昨天的事鬧得挺大,老李那邊已經挺不滿了,最近幾天,你低調點。”柴華南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咣噹!”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房門再次被推開,隨後脖子上貼着好幾張膏藥的雷鋼走進了辦公室內。
“鋼哥?你昨天晚上不是被抓了嗎?”楊東見雷鋼進門,笑着問道。
“我被抓了能咋的,我是受害者,而且打我的人也全跑了,按照街頭鬥毆處理的,罰了八百塊錢。”雷鋼斜了楊東一眼:“長錦那邊,有一個叫周煜宸的,昨天晚上在公司這邊動槍的就是他,這B養的下手特別黑,三五個人根本扒拉不過他,而且因爲這把事,他也上線了,你最近一段時間得小心。”
“沒事,我最近都在金店呆着,我那個地方敏感,誰鬧事,我都報警說他們搶劫。”楊東笑眯眯的迴應道。
“大哥,我負責徵地那個工廠的法人給我打電話了,說他今天可以辦售出手續,我得在賬上提一筆錢,需要你籤個字。”雷鋼語罷,將手裡的合同放在了桌上。
“鈴鈴鈴!”
就在雷鋼跟柴華南說話的同時,楊東的手機上也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楊東掃了一眼來顯,起身去走廊內接通了電話。
“消息你已經接到了吧?”電話那端的大蛋直言問道。
“對。”楊東應聲。
“廠子我們已經讓出來了,你什麼時候放人?”
“你放心,我沒有多餘的糧食幫你養弟弟,等兩家工廠徹底過完戶之後,我會把人還你!”
“如果我弟弟……”
“嘟…嘟……”
楊東根本沒跟大蛋廢話,掛斷電話之後,重新回到了房間,看着騰翔和劉悅低聲道:“你們倆一會去後鹽車市,花幾千塊錢買一臺沒手續的麪包車,把三蛋捆住手腳塞車裡,隨便找個不起眼的橋洞子或者廢棄工廠停在裡面,等咱們這邊的事辦完,我通知於家自己去接人。”
“明白!”騰翔微微點頭,隨後舔了一下嘴脣:“東哥,那買車的錢……”
“我給你轉賬!”
“妥了!”
“注意點,路上別被人跟住!”
“真有意思,你不知道我的外號是P蘭店電子狗嗎!”騰翔順口吹了個牛逼,起身離去。
與此同時,雷鋼也簽完了合同,看向了楊東:“我剛纔說的話,你得往心裡去,最近別瞎嘚瑟,長錦那個周煜宸,確實挺猛的!”
“嗯,我明白!”楊東看着雷鋼脖子上的膏藥,深以爲然的點頭。
“你怎麼還不走,要在這蹭飯啊?”柴華南見楊東還坐在沙發上,擡頭問道。
“我也沒什麼正事,就是想讓你幫我調查一下張明玉他兒子的情況,我一開始託市局的朋友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個人已經移民很多年了。”楊東開口迴應。
“……”
……
由於湯正棉和溫鐵男的突然出手,直接導致了長錦和聚鼎準備在開發項目中,在三處工廠上扳手腕的計劃破碎,對於雙方來說,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爲不管是還在恢復元氣過程中的聚鼎公司,還是近來損兵折將,而且官方關係鏈斷裂的長錦,似乎都沒準備好去進行正面的碰撞。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態勢,已經將雙方都逼到了一個無法保持平衡的狀態上。
因爲心繫三蛋的安危,所以於家人再一次的做出了讓步,在第二天上午,兩名本來已經遠遁外地的工廠負責人就回到了市內,以平價出售了名下的工廠和地皮。
下午三點,長錦集團總裁辦公室。
“咣噹!”
房門推開後,烏懷邁步走進了辦公室內。
“怎麼樣,老三接到了嗎?”正在窗前來回踱步的二蛋追問一句。
“接到了,但是事情好像跟咱們想象的不太一樣。”烏懷看着大蛋和二蛋哥倆,皺着鼻子,有些難以啓齒。
“直說。”大蛋點燃一支菸,點了點頭。
“老三的膝蓋骨碎了,接到人之後,直接送去了醫院,醫生說,即便恢復到最好的狀態,也會落下終身殘疾。”
“艹你媽的!”二蛋牙關緊咬,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了四個字,聲音低沉的如同野獸悶吼。
短短數月,原本已經屹立在這座城市江湖格局最頂端的於家四個蛋,如今已經摺損了一半,老四遠遁海外,老三落下殘疾,這種結局,甚至比公司數千萬的損失,更讓歷來以團結著稱的於家人,倍感心痛。
“咚咚!”
與此同時,公司的一名女文秘也站在門口,敲響了敞開的房門,見大蛋點頭,文秘走進了房間內:“福總,剛剛樓下有人送來了一份包裹,署名是您跟壽總,但郵寄人的信息,是空白的,幾個保安看見包裹很大,而且沒有郵寄人信息,怕有什麼危險,就給打開了。”
“裡面是什麼東西?”大蛋皺眉問道。
“送來的東西,是三個輪椅……”文秘頓了一下,又看了一下臉色陰沉的二蛋, 聲音愈發低微:“還有一個孩子玩的三輪兒童車。”
“嘭!嘩啦!”
一聲水杯觸地的脆響,登時傳遍了整個走廊。
……
民宅黑診所內。
湯正棉臉色慘白,因爲連續輸液的緣故,眼皮浮腫,乾裂的嘴脣蠕動了半天,才斷斷續續的向溫鐵男問道:“東西……送出去了?”
“嗯,送了,但是我沒全送輪椅,給二蛋買了個兒童車。”溫鐵男呲牙一笑,坐在牀邊剝着橘子。
“操……”湯正棉被逗得一笑,大口喘息了一會,繼續道:“爲了救我,你沒少花錢吧?”
“錢是小事,主要還是你命大,硬是扛過來了,反正那些錢也是你帶我賺的,現在反過來花在你身上,我也不心疼。”溫鐵男大大咧咧的迴應道。
“錢給我花了,你老婆孩子怎麼辦?”
“……”
溫鐵男沉默不語,因爲他確實沒琢磨過這個問題。
湯正棉同樣陷入沉默。
“現在林天馳跑了,咱們倆接下來怎麼辦?”溫鐵男岔開了話題。
“沒事,楊東不是已經動了嗎,昨天晚上的動靜鬧了那麼大,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的時間,我先養養傷,現在水已經渾了,咱們摸魚很簡單。”湯正棉呼吸微弱,但邏輯清晰的迴應道。
“行,那你先打針,我吃口飯去,餓了。”溫鐵男點了點頭,起身向門外走去。
“哥們……”湯正棉的聲音再度響起。
“怎麼了?”溫鐵男轉身。
“謝謝!”
“操!”
……
楊東強行擄走三蛋的事,無異於徹底刺痛了於家敏感的神經,這一點,楊東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楊東行事極其低調,每天深居簡出,除了去醫院給林天馳陪護,就是在金店龜縮不出,他也是肉體凡胎,面對長錦的報復,心裡肯定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
而楊東這邊減少了活動軌跡,倒是也讓張明玉那邊輕鬆了不少,雖然鑫發廠的情況仍舊處於比較危急的狀態,但最起碼沒有人整天來用收購廠子的事煩他了。
眨眼間,已經過去了一週時間。
這天一早,張明玉早早的就趕到了廠裡,走進了辦公室內。
“老張,你來了。”郭盛看見張明玉進門,起身打了個招呼。
“事辦的咋樣了?”張明玉點點頭,走到了桌邊。
“辦完了,你的車,已經過戶了,還有房產中介那邊也談妥了,只要你下午去產權辦處理一下過戶手續,他們明晚之前就能把款打過來。”
“行啊,你催催中介那邊,也別下午了,咱們能現在就去辦手續,然後讓他們直接打錢,等這錢到賬以後,咱們下午先把工人的工資給發下去,這事不能再拖了。”剛準備坐下的張明玉聞言,站直身體催促了一句。
“老張,這房子,你真的準備賣啊?”郭盛看着一臉着急的張明玉,微微抿了下嘴脣,最終還是開口勸道:“其實吧,我覺得那天在辦公室,文澤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麼多年以來,你爲廠子付出的夠多了,如果你這次賣房賣車,是爲了幫文澤渡過難關,那我肯定什麼意見都沒有,但你如果想要用這種方式爲工人開工資,我還是想要勸你謹慎,因爲楊東說過的一句話,確實很有道理,你能通過賣掉車和房子,幫這些工人一個月,可是倘若到了下個月,這件事還沒有解決,怎麼辦?大下個月,又怎麼辦?以咱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的能力,想以一己之力養活幾百人,太不現實了!”
郭盛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眼神極爲認真,因爲現在韓亮已經死了,他跟長錦那邊,也就徹底斷了聯繫,同時他心也裡清楚,既然連韓亮這種大混子,都能因爲徵地的事而稀裡糊塗的把命丟了,那麼自己這種啥也不是的小老百姓,只會更加危險,所以現在的郭盛什麼都不圖,他只想求一個安穩。
而他之所以張嘴勸張明玉,更是因爲他們已經是搭夥半輩子的老哥們了,他固然想法現實,想要通過鑫發廠多賺一些錢,可他畢竟也是一個有些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人。
看見張明玉爲了工廠付出這麼多,郭盛也有觸動,不爲別的,只爲張明玉骨子裡的這份純良,以及兩個人半輩子的交情。
“老郭,你知道嗎,其實我特別看不慣人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因爲這種生活太物質了,大家整天張嘴閉嘴就是錢啊、物質啊,跟咱們年輕時候比起來,真的是差太遠了,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人這一輩子如果沒有感情,沒有點讓自己牽掛的東西,就整天鑽在錢眼裡,到了臨死前的時候仔細一琢磨,卻發現自己這一輩子,連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都沒有,那麼這段人生,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張明玉咧嘴一笑,拍了拍郭盛的肩膀:“你想表達的意思,我心裡都懂,但我張明玉不是滿腔衝動的年輕人了,我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你別勸我,就讓我最後再任性一次,行嗎?”
“走吧,我騎摩托車送你。”郭盛一聲嘆息,最終,還是向老友的這份熱忱選擇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