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
楊東看着柴華南罵罵咧咧的樣子,咧嘴一笑,走到桌邊殷勤的遞了一支菸過去,伸手幫柴華南點燃:“我在回來的路上聽輝哥說,咱們要把業務重心轉移啊?”
“跑路就說跑路的,扯什麼文詞。”柴華南聽見這話,微微皺了下眉,顯然對這件事比較反感。
“我還聽說,你讓遠哥去崩吳坤了,這事你是怎麼想的呢?”楊東繼續問了一句。
“怎麼,我不動吳坤,你還真想進去蹲着啊?”柴華南也跟着笑了。
“如果我進去蹲着,能爲公司發展出一份力,我寧可蹲着。”楊東點頭回應道。
“有點假了昂!”柴華南罵了一句,隨後靠在了老闆椅上:“給我按按頭,提起這事就腦瓜子疼。”
“呵呵。”
楊東聞言一樂,邁步站到柴華南身後,幫他輕輕按着太陽穴。
“使點勁,別整的跟看守所不管你飯似的。”柴華南最近幾天因爲楊東的事,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什麼來,但確實無比頭疼。
“柴哥,這次的事,我錯了。”楊東幫柴華南按着頭,聲音不大的開口。
“錯了?你錯哪了?”柴華南笑着問道。
“我如果早知道因爲一個黃琦,能引發出這麼多連鎖反應,肯定不會這麼衝動。”楊東解釋了一句。
“如果你連黃琦都不敢動,那你也留不在我身邊。”柴華南對楊東的一番話不以爲意,體態放鬆的靠在椅子上:“知道你們三合公司的人,我最煩誰嗎?”
“嗯?”楊東聽見柴華南提起這茬,微微一怔,因爲兩人在此之前,從來都沒交流過這個問題。
“林天馳。”柴華南說完一個名字之後,閒聊一般的開口道:“他這個人,太沒骨氣,而且太滑,這種人,在社會上能吃的挺開,可我不喜歡這種性格,他的功利心太強,但是非觀太弱。”
“你對林天馳不太瞭解,他雖然圓滑,但骨子裡是有底線的。”楊東辯解了一句。
“如果這次閆進出事,找到的不是你,而是林天馳的話,你覺得他在知道黃琦的身份以後,還會管這件事嗎?”柴華南再次問了一句。
楊東略一思忖,沒有吭聲,以他對林天馳的瞭解,如果這件事真讓他去處理,那麼林天馳是絕對不會冒着與光耀集團碰撞的風險,選擇插手進去的。
“我喜歡你,不是因爲你有多麼適應這個社會,而是因爲你更有人味兒,更像個人。”柴華南的身體隨着楊東手上的動作微微晃動着:“這次你被捕之後,很多人都勸我,讓我放棄你,因爲只要你判了,吳坤的氣就出了,我也能把聚鼎集團保下來,他們在遇見事的時候,出發點是利益。”
楊東給柴華南按着頭,不發一語。
“人活這一輩子,該用心經營的東西有很多,金錢、事業、家庭、愛情、親情、友情……這些東西,都是平等的,金錢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很多人,已經把它當成了全部,甚至衡量一個人成敗的標準,在很多人眼裡,只有擁有聚鼎集團的柴華南,纔是真正的柴華南,他們已經把金錢和地位,當做了衡量我的標準,但實際上呢,我就是我。”柴華南蹲了一下:“不管有錢沒錢,我柴華南就是柴華南,至於其他的印象,都是別人通過我所擁有的東西,強加給我的,他們都認爲,如今的我已經擁有很多東西了,沒必要去放棄,也沒理由去放棄,我很好奇,他們爲什麼會以我所擁有的物質,去衡量我的行爲。”
“因爲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的嗎,大家爲了得到東西,可以不擇手段,在去捍衛它的時候,更會不遺餘力。”楊東笑了一下:“別人勸你,是因爲這個社會的規則就是這樣的,你不理解,是因爲你跟其餘那些人,不一樣。”
“你不也是這樣嗎,別人很難理解,我爲什麼會拼着聚鼎集團的前途保住你,就像你會因爲五十萬,動光耀的黃琦一樣。”柴華南笑着回道。
“可能咱們倆都是異類吧。”楊東琢磨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不被人理解,做法跟別人想象中的不一樣,就是異類嗎?異類,就一定是錯嗎?”柴華南啞然失笑,話鋒一轉道:“你知道,我以前住在什麼地方嗎?”
“別墅洋樓,美女香車。”楊東微微撇嘴:“我上學的時候,你的名字,在大L就已經家喻戶曉了。”
“我說的以前,還要更早一些。”柴華南吸了吸鼻子:“我小的時候,我家住在棚戶區,而且房子還是臨時建築,就是拆遷都不需要給補償的那種,每天早上起來,幾十口子人,都得在那個只有三個坑位的旱廁門前排隊,我這輩子,直到十五歲,才第一次見到抽水馬桶,拉完屎以後,連怎麼沖水都不知道。”
楊東聽着柴華南的敘述,轉念又想到了自己,自從楊鵬開始沉迷賭博,他們哥倆的青春期,似乎也是在那種棚戶區度過的。
“很多人都說,現在這個社會,你認識的人,不在你走背字的時候落井下石,就已經算是真朋友了,我很好奇,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居然被醜化到了這種地步,而且這些話,還被很多人奉爲至寶,似乎只有抨擊人性的陰暗面,纔會讓人感覺真實,至於好的一面,反而被忽略了,你越坦誠,別人越覺得你在僞裝。”柴華南的語氣忽然有些感慨。
“我覺得這話也沒錯,現在這個年代,笑貧不笑娼本來就是一個大趨勢,既然社會規則就是以金錢論成敗,很多其他因素,自然就得靠邊站唄。”楊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柴華南閒聊着。
“是啊,正因爲如此,我才喜歡你的性格,因爲你這個人,在對待朋友的時候,從來不含糊,你愛財,但不貪財。”柴華南微微點頭:“小東,記住我的話,人這一輩子,起起落落是極爲平常的事情,別人可以用金錢和成就去衡量你,但是你自己不行,你得永遠記得自己是誰,千萬別被一時的成敗和物質左右了自己的情緒。”
“刷!”
楊東聽見柴華南的這句話,幫他按頭的手忽然僵了一下:“柴哥,對於這次光耀集團的事,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啊?”
“我在大L生活了大半輩子,也只遇見了一個真心願意幫我的關係,至於其他的,像是老李之流,你也看見了,他們這種人的理性程度,是遠遠超乎於你的想象的,既然我在無比熟悉的城市裡,都搭不到有用的關係,想把手伸到外面,談何容易。”柴華南語氣平和,毫無波動的迴應道:“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能吃人,自然也有人能吃你。”
楊東聽見這話,霎時安靜了下去。
“最近一段時間,做好兩手準備吧,如果咱們真的走不了,也別讓自己太過於被動。”柴華南沉默半晌,輕輕補充了一句。
……
十分鐘後,楊東推開門,從柴華南的辦公室離開。
“東子!”楊東這邊剛剛出門,林天馳就邁步迎了上來:“柴哥跟你說了嗎,咱們這次被撈出來,是什麼原因?”
“人都出來了,還問這些幹什麼。”楊東微微一笑,開口打了個哈哈,並沒有提起白沐陽和吳坤來過公司的事,因爲他清楚,憑林天馳的頭腦,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一定能想通其中的關節,而他之所以沒提,並不是爲了瞞着林天馳,只是爲了避免給衆人造成一種恐慌的情緒。
“不是,那你跟柴哥聊了這麼久,你們倆都說啥了?”林天馳不死心的追問道。
“也沒說啥,柴哥就是跟我說,他煩你。”楊東看着林天馳笑道。
“操,你可真能扯犢子。”林天馳翻了個白眼,無語的罵了一句。
“對了,你今天要是閒着沒事,就回一趟金店,讓工匠把原料金熔一批金條,放在保險櫃裡備着。”楊東繼續吩咐了一句。
“好端端的,熔金條幹嘛?”林天馳眨眼問道。
“這次爲了辦咱們的事,公司用了不少關係,得打點一下。”
“熔多少啊?”林天馳語罷,隨即又摳了吧搜的補充道:“這錢誰出?”
“先按照市場價,準備二百萬的吧,等黃金用的時候,公司給補。”楊東無語的迴應道。
“行,只要這賬有人報銷就行。”林天馳笑呵呵的點頭應了一聲。
……
中午十二點多。
楊東拎着在外面打包好的熟食和一箱啤酒,敲響了安居小區民宅的房門。
“咣噹!”
房門敞開後,光着膀子的張曉龍咧嘴一笑:“你怎麼還過來了呢?”
“這不是放出來了嗎,過來給你報個平安。”楊東說話間,邁步走進了房間裡:“正棉呢?”
“屋裡睡覺呢,不用管他。”張曉龍擺了擺手。
“我這次進去,你辛苦了。”楊東看着張曉龍,笑呵呵的開口。
“你在裡面蹲拘留,我有什麼辛苦的。”張曉龍隨後回道。
“動手的時候,被遠哥搶先了吧。”楊東看着張曉龍,內涵一笑。
“搶什麼先?”張曉龍坐在桌邊,打開了一罐啤酒。
“我聽說,吳坤是在光耀集團的地下車庫遭遇的槍擊,連公司都沒出去,說明他纔剛剛一動,就被人盯上了,既然開槍的不是你,那肯定就是被遠哥搶先了唄。”楊東言語篤定的迴應道。
“你可拉倒吧,別這麼自戀行嗎?”張曉龍伸手解開裝熟食的袋子:“我這幾天什麼都沒幹,就在家裡睡覺來着。”
“呵呵,那我就謝謝你在家睡覺了唄。”楊東同樣打開一罐啤酒,跟張曉龍碰了下杯。
“你這次被放出來,因爲啥呀?”張曉龍喝着酒問道。
“聚鼎集團,可能要遇見事了……”楊東握着易拉罐,神色認真的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