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血濃於水的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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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井子分局,審訊室內。

劉寶龍坐在審訊用的鐵椅子上,面無表情的跟面前的兩個警察對視着,自從坐進審訊室之後,劉寶龍坐在刑訊椅上,始終思維縝密的未發一語,因爲劉寶龍最近經歷的事太多,他也怕哪句話說錯了,會言多必失。

“王新明這個人,是你的員工吧?”半晌後,對面的一個刑警率先開口。

“對,沒錯!”劉寶龍聽見警察提起的是王新明的事,心裡頓時有譜,體態也放鬆了下來。

“我們接到羣衆舉報稱,王新明於今年的7月12日當天,受到你的指示,去L順口區的三合綠化公司,找該公司的負責人楊東尋仇,並且死在了當晚的鬥毆中,對嗎?”

“不對!”劉寶龍矢口否認:“我承認,我跟三合公司的楊東的確有一些過節,但我們之間的矛盾,還沒有你們說的這麼嚴重,我也從來沒有指使王新明去進行尋仇。”

“根據我們調查沿途的監控錄像,已經確認了12日當天,王新明的確去過三合公司,這件事你怎麼解釋?”

“我沒法解釋,王新明是一個擁有獨立思維的正常人,他想去哪裡,或者要幹什麼,我怎麼知道。”劉寶龍一臉無所謂的迴應道。

“好,那我問你,王新明現在人在哪裡?”

“他死了。”提起大明的事,劉寶龍飛揚跋扈的狀態減了幾分,神情中閃過一抹焦躁和悲傷。

“他怎麼死的?”

“車禍!遺體已經火化下葬了。”

“既然王新明死了,爲什麼他的家屬沒有去戶籍地派出所註銷他的戶口?”

“自從我認識王新明開始,他就始終在我的店裡工作,他對我說他沒有家人,我也聯繫不到他的家人,所以他死了以後,我就操辦了他的喪葬事宜。”劉寶龍說話的時候,情緒上沒有任何波動:“我是一名孤兒,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人死了,還得去註銷戶口這些東西。”

“你在避重就輕。”

“你不用嚇唬我,我不是第一次進公安局,闡述的也全部都是事實,我如果違法了,你們可以抓我,我如果夠罪了,法院可以判我。”劉寶龍回答完這句話,靠在椅子上,徹底陷入沉默。

“嘭!”

警察看見劉寶龍這個態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劉寶龍,這裡不是你家,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自己是做什麼生意的,身上有多少污點,這還用我提醒你嗎?”

“我說了,在大明的事情上,我沒撒謊。”劉寶龍磨了磨牙,無奈的迴應道。

“他沒有死亡證明,是怎麼火化的?”

“我找了一個當班的火化工,私下裡給他拿了兩萬五千塊錢。”

“李超這個人,是你的員工嗎?”

“曾經是。”

“你介紹一下他的情況。”

“……!”

對於接下來的審問,劉寶龍始終鎮定自若,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中年刀手在萬昌地下室殺人的事情會敗露,但警察始終沒有提起這件事,劉寶龍也按照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思路,應答如流。

接下來的一下午時間,警察分別對劉寶龍和當天參與三合門前鬥毆的萬昌員工進行了調查,但是因爲大明已經入殮,能夠佐證羅漢殺人的證據鏈條也比較模糊,所以案件並沒有做出定論。

到了晚上七點左右,因爲案件仍舊需要審理,劉寶龍被監視居住,另外參與當天鬥毆的一應相關人員,全部以尋釁滋事罪被簽了刑事拘留。

另外一邊,羅漢也被帶出訊問室,以故意殺人罪的嫌疑人身份被送往看守所進行收監。

……

晚,七點半。

季賓回家看了一眼妻子和兒子之後,因爲放心不下楊鵬,所以連晚飯都沒吃,就再次返回了醫院,但是到醫院的時候,只看見了林天馳和劉悅,並沒有看見楊鵬的身影。

“季哥,你來了!”林天馳看見季賓過來,面容疲憊的打了個招呼。

“嗯,我在家沒事,就過來看看楊哥,這是我在外面飯店買的飯,你們趁熱吃點。”季賓把打包好的飯菜遞給林天馳之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楊哥去哪了?”

“哦,他說去買飯,但是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還沒回來呢。”

“行,那你們先吃,我下樓迎迎他。”季賓話音落,轉身向外走去,同時撥通了楊鵬的電話。

“喂,賓子?”電話接通後,楊鵬嗓音沙啞的開口。

“楊哥,你在哪呢?”

“我在醫院呢,怎麼了?”

“我也在醫院,怎麼沒看見你呢?”

“哦,是麼。”楊鵬停頓了一下,隨後從容接過了話:“啊,我在醫院外面,給天馳他們買點吃的,呵呵。”

“楊哥,事情有很多解決辦法,但是你現在要是出事了,等小東醒過來,他可真就成沒人管的野孩子了。”季賓攥着手機,聲音平靜,卻很有穿透力的開口。

“……!”楊鵬聞聲一愣。

“見一面,我跟你聊幾句,行嗎?”

“呼……”楊鵬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無奈妥協:“我在醫院天台。”

“等我吧!”

“……”

醫院樓頂,天台。

站在十一層的樓頂舉目四望,華燈初上的城市霓虹璀璨,一牆之隔的世界仍舊聲色犬馬,車水馬龍,遠處的廣場的噴泉不斷噴涌,垂落之後,又在水面上泛起大片魚鱗般的漣漪,周遭住宅區的萬家燈火溫暖而恬靜,卻沒有一盞能夠映進楊鵬心裡。

天台最邊緣的一個角落,楊鵬屁股下面墊着兩塊青磚,蹲坐在地上,手持一把精鋼的三.棱匕首,正在一塊方方正正的磨刀石上,不斷的打磨。

“嘩啦!”

刀身的一側刃口被打磨完成後,楊鵬擰開一瓶礦泉水,沖洗了一下磨石,繼續彎下腰,目光冰冷的重複着機械性的動作。

“嗤!嗤!”

空曠的醫院頂樓,除了風噪的獵獵呼嘯,便只剩下了刀與磨石接觸的簌簌聲響。

五分鐘後。

“咣噹!”

季賓推開天台的門,遠遠看見楊鵬的動作,先是一愣,隨後面色如常的走過去,站在了楊鵬身邊,不發一語,而楊鵬感受到季賓到來,也沒有作聲,只是低頭磨刀。

幾分鐘後,楊鵬手中的匕首已經打磨完畢,被燈光一晃,殺氣騰騰。

季賓看着楊鵬手中那把刃口寒光凜凜的匕首,坐在旁邊的一塊水泥板上,掏出煙給楊鵬撥出去了一支:“楊哥,我知道小東的事,讓你心裡挺難受,可是你不應該做出這種失去理智的事。”

“我沒有失去理智,我只是在盡一個當哥哥的義務,我弟弟被人欺負了,他解決不了,那我就幫他解決,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們最近這些事,全都是G井子那邊一個叫做劉寶龍的夜總會老闆引起的,只要我今天把他收拾了,以後就沒人再敢欺負我弟弟了。”

“你收拾劉寶龍很容易,但是你思考過後果嗎?”

“我沒有思考後果的時間了,你不瞭解我弟弟,他是一個很能隱忍的人,可是一旦他的隱忍被逼到了極限,會出大事的,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因爲我濫賭造成的,所以這種時候,我不能退縮。”

“好,就算你是對的,而且現在小東遇見難事了,你能幫他動手,甚至殺了劉寶龍,可是你殺完了劉寶龍,死了!槍斃了!那麼等小東遇見下一個不能解決的事情之後,你怎麼辦呢?從墳裡爬出來保護他嗎?!”

楊鵬聞言呆愣。

“鵬哥,男人在世,目光要長遠,匹夫之怒不可取。”季賓見楊鵬似是有了鬆動,連忙補充了一句。

“也許像我們這種社會底層,奢想未來,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吧,你們經歷過我們這種生活,是很難理解我的想法的,對於我們這種家庭來說,日子沒有風浪,也許還尚且能夠殘喘,但是遇見事了,盛怒至極,也無非就只能血濺三步罷了!”楊鵬笑了笑,擡頭望着遠方的夜空,像是在思考着什麼,也似是在尋找着什麼,但是遠方的夜空只有黯淡,今夜無星。

“是啊,也許這就是命吧。”季賓看着樓下宛若長龍,構築了城市血脈的街道:“你看着下面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有夢想,大家都想過得更好,都想出人頭地,可是最底層的那羣人,即使掙了命的去努力,去追求,也達不到自己理想的高度,有些人,他們無論多拼命都是沒用的,這纔是真實的社會,小東這次傷的雖然很重,但是他也很幸運,最起碼他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事業,而他今天會躺在這個醫院裡,正是在爲他所擁有的一切買單,鵬哥,小東今天躺在這裡,是他的選擇,你可以心疼他,但是你不能插手他的人生,否則他這一輩子,都學不會成長,你如果動了劉寶龍,是在給他添麻煩,也是在害他,你如果你因爲這件事出了意外,小東會自責一輩子。”

楊鵬聽完季賓的話,無力的蹲在牆角,使勁拽着自己的頭髮。

“現在這個社會,是人情社會,也是關係社會,等小東康復,找個合適的機會,我給他介紹一個我在市局的關係,接下來的路,讓他自己走吧,如果他處理不了,你再去幫他鋪路,我肯定不攔着,行嗎?”季賓拍了拍楊鵬的肩膀,語氣似是詢問,卻毋庸置疑的開口。

“賓子,謝了!”

“楊哥,咱倆是朋友……”

“咣噹!”

季賓這邊沒等把話說完,劉悅就推開天台的門,邁步跑了上來:“鵬哥,出事了!”

“刷!”

楊鵬聽完劉悅的話,心頭莫名一緊,他現在最怕聽見的,就是這兩個字。

“你先彆着急,出什麼事了?”季賓跟着問道。

“剛纔來了四個警察,什麼都沒說,也沒亮證件,直接就把天馳哥抓走了!”劉悅語氣有些急促:“我想攔着跟他們理論,但是他們掏了槍,我也沒敢繼續嘚瑟。”

“說了是因爲什麼案子嗎?”季賓再問。

“沒說!”劉悅搖頭:“那幾個警察的腰上都掛着槍套,應該全是刑警!”

“羅漢晚上沒回來,肯定是被拘了,天馳他們幾個又整天長在一起,他被帶走,八成是因爲一件案子。”楊鵬很熟悉的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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