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普普通通的一家燒烤店裡,李靜波坐在楊東對面,不知是因爲喝了酒,還是心情亢奮的緣故,臉頰顯得很是紅潤。
在外打拼多年,不管面對何人的時候,李靜波總是帶着滿心警惕和一身防備,唯獨在楊東面前,他纔可以卸去所有僞裝,真正的做回自己。
對於李靜波而言,楊東與其說是他的大哥,其實更像他的家人,是那個不管李靜波身在何處,只要想到楊東,就能給他心底帶來一絲溫暖和安定的人。
酒慢慢喝,李靜波的故事也在慢慢的講。
“顧北明死後,當時我真的快崩潰了,因爲西港那個地方,本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地方,不僅外國人信不過,就連自己的同胞都信不過,在我的印象中,不管在哪個國家,國人都是十分團結的,但唯獨在那個地方例外。”李靜波喝了一口白酒,再度點燃了一支菸:“去那個地方的國人,除了在國內混不下去的,就是帶着資本過去喝人血賺錢的,在那個地方,跟華人有關的兇殺案,八成以上都是自己人做的,所以顧北明一死,我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因爲在那個地方,根本談不上法度二字。”
“對於西港那個地方,我有耳聞,只是沒想到會這麼亂。”楊東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其實也不是西港亂,或許是因爲咱們這種人,永遠接觸不到社會上陽光的一面吧!當時在西港,有一個叫細仔的華人,看中了我的場子,他也是跟我一樣開賭場的,而我們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我撐場子,完全靠拼命,當時我收下糾集了三十多人,全是那種在國內犯了案,走投無路的亡命徒,當時我跟細仔之間,因爲搶賭客,時常發生衝突,死人更是常有的事。”李靜波頓了一下:“就在我跟細仔鬧得最兇的時候,他搭上了一個官方的背景,當時他已經放出話來,要讓我死在西港,所以我當時也抱着魚死網破的心態,想先下手爲強,後來我找了幾個信的過得親信,端了細仔的老窩,但是撲空了,他人不在,我當時也陰差陽錯的,救了一個被他綁架的國內商人。”
“貴人?”楊東插了一句。
“算是吧,這個商人,是我現在的岳父。”李靜波一笑,繼續道:“我那一把事撲空以後,細仔的官方背景就發力了,當時我身邊的人,幾乎全被收買了,除了袖手旁觀的,其餘人全部造反要殺我,是我手下一個小兄弟,舍了命帶我衝出來的,爲此,他還瞎了一隻眼睛。”
“你說的,是那個獨眼?”楊東微微點頭。
“對。”李靜波點了點頭:“雖然我沒死在內訌裡,但過了沒多久,就被當地警方抓了,不過在宣判前夕,卻忽然被人保了出來,那個人,就是我現在的岳父,經過那一把事,我就跟他回國了,他是個生意人,帶我回國以後,始終讓我幫他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而我也跟他女兒結了婚,不過我岳父膝下,還有兩個兒子,所以我並不得勢,而獨眼也因爲受不了我兩個舅哥的打壓,選擇了自己單飛,我本想着,自己再多混幾年,等出人頭地,再回大L去見你,卻沒想到獨眼在沈Y這邊出了事,更沒想到,你也來了沈Y,後來我確認獨眼要找的人真是你,這才弄清楚了大L的變故。”
“孩子多大了?”楊東沒有提起自己在大L那邊的遭遇,岔開了話題。
“三個月,還什麼都不會呢,是個男孩!”李靜波提起自己的兒子,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你奶奶沒得早,既然成家立業了,就好好過日子,等孩子大了,家也就有了。”楊東再度跟李靜波碰了下杯。
“家?”李靜波微微撇嘴,隨即露出了一個平淡的笑容:“其實我跟現在的妻子,感情並不深厚,無非是我岳父需要一個自己人來辦一些危險的事情,而又捨不得自己的兒子,所以才招了我這個女婿罷了。”
“如果在那邊不稱心,就回來幫我吧!”楊東看着李靜波,認真的邀請道。
“算了吧。”李靜波微微搖頭:“現在還不時候,我既然有了這個機會,還是想把它把握好,我的不如意,只是暫時的,既然已經努力了這麼久,我不想放棄,我或許會回來,但絕對不該是現在,我說過,我不想再當你的累贅。”
“也好。”楊東沉吟片刻,最終只是點頭,沒有挽留,畢竟他如今在紅歌集團,也是如履薄冰,在自己都沒有穩定下來之前,也確實不好硬把李靜波留下來。
“大哥,你以後,就準備一直留在沈Y嗎?”李靜波掐滅菸頭問道。
“未必,現在的我,不是想留在什麼地方,而是該看什麼地方能留我。”楊東也不禁失笑:“我本以爲,紅歌集團能是我的一個起點,但目前來看,似乎不太現實,萬紅仰給我的定位太低端了,可以讓我衣食無憂,但絕對起不了山。”
“要不然,我多留一段時間吧,趙磊的事,交給我來辦!”李靜波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抹戾氣。
“呵呵,你的孩子連爸爸都不會叫呢,我要是把你留下替我幹髒活,還配讓你管我叫大哥啊!走你的吧,這邊的事,我心裡有數,而且我跟趙磊,還沒到那一步。”楊東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
“大哥,當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完了,所以你真沒必要跟我客氣……”李靜波還要堅持。
“有些事,我很難跟你解釋,而我要辦的事,也絕對不是死一個趙磊就能成的,你這次回來,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如果沒有你,這個坎我可能都邁不過去。”楊東端着酒杯岔開了話題:“不說這些,喝酒吧!”
“既然你不用我,那我喝完這頓酒,直接就走了。”李靜波見楊東已經做出決定,也跟他微微碰杯:“現在的我不是個自由身,出來的太久了,不合適。”
“走這麼急?”楊東吐出一口氣,明顯有些不捨。
“我岳父最近在G肅投資了一個能源項目,我得過去護航,這時候,他身邊不能離人,我想連夜啓程,繞路大L去給我奶奶上柱香,然後就回去了。”李靜波點頭應聲。
“既然這樣,我就不挽留你了,如果想家了,隨時回來看看,只要有我在,你家裡就還有人。”楊東拍了拍李靜波的胳膊,語氣很平常,但就是這麼一句話,卻讓李靜波頭皮發麻。
“如果路過G肅,給我打電話,我讓你看看你大侄子。”李靜波重重點頭,隨後無比認真的看向了楊東:“當年從我出獄的那天起,我就曾發過誓,要用一生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大哥,從今往後,不管我身在何處,但只要你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繫我,我李靜波哪怕正在亡命天涯,但只要你有話,我的一匹快馬,一條快槍,也隨時爲你而動!”
“正月還沒出,說這些幹什麼。”楊東看着已經歷盡滄桑,但仍一腔熱血的李靜波,心中浮起一抹暖流:“有孩子的照片嗎,給我看看!”
……
楊東跟李靜波的酒,一直喝到了凌晨三點,寒冬冷夜的舊友重逢,使得這個春節,又添了許多溫暖,酒局散罷,李靜波依依不捨的登車離去,楊東也隨即回到了酒廠,而他回去的時候,辦公室的燈還亮着,林天馳和羅漢也是徹夜未眠,正在等他回來。
“東子,你把東西給彭文隆了?”林天馳遞給楊東一杯醒酒茶,開口問道。
“給了,而且我沒提條件。”楊東接過茶杯,點頭應聲,隨即話鋒一轉:“你那邊怎麼樣?”
“李靜波的人把二雙扣住以後,就交給了咱們,馬古礦區的事,已經捋清楚了,今天晚上,帶隊的是二雙,跟他一起辦事的人,全部都是從大L過來的,這些人身上全揹着案子,對於自己要辦的事,沒有任何瞭解,不過全都是跟二雙過去的。”林天馳搖頭回應。
“二雙呢?”楊東再問。
“我把他打了個半死,但是這個血彪什麼都沒說,嘴就像焊死了一樣,連疼都不喊!”羅漢冷着臉迴應道。
“除了二雙的人,現場沒有別人?”楊東思忖片刻,擡頭問道。
“沒有,只有二雙的人,這些人全是在大L找的!”林天馳搖頭。
“我怎麼覺得,這件事似乎有光耀的影子呢。”楊東聽見這話,眉心逐漸擰成了一個疙瘩。
“爲什麼這麼說?”林天馳和羅漢同時坐直了身體。
“直覺。”楊東眯眼看向了二人:“趙磊這個人,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如果他要動咱們,沒必要非得在大L找人,除非,他是想把咱們的視線往大L那邊引,但是隻憑几個辦事的人,根本起不到這個作用,而且他也不是傻逼,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他不可能幹這麼低級的事,而且還把二雙扔了出來。”
“你是說,趙磊把咱們調過去,是因爲有光耀的人蔘與其中?所以他才安排了這批人,想讓光耀的人頂雷?”林天馳分析着問道。
“這麼大一件事,卻只出來了一個二雙,本身就很奇怪,今天晚上,趙磊既然能讓二雙露面,本身就已經冒着暴露的風險,既然這樣,他爲什麼不多派點自己的人過來,反而只來了一個二雙,帶着一羣外地人呢?”楊東喝了一口熱茶:“既然他能把鍋甩在別人頭上,別人自然也能設計他!”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你到底啥意思啊?”羅漢直愣愣的問道。
“今天晚上,馬古礦區那邊,應該是跑了一夥人!而他們之所以跑了,就是想攛掇咱們跟趙磊鬥起來!同樣的,趙磊肯定也想栽贓給對方,把自己摘出來,但是很明顯,趙磊玩砸了!”楊東放下茶杯,十分大膽的推測道。